「你還想出宮?依現在太子殿下對你的喜愛,怎可能放你出宮?」秋菊真想不通這個女人的腦袋瓜裡裝的是什麼。
放著眼前的大好機會不把握,卻想著鄉下小子,這個女人果真是笨到了極致。
「男人的喜愛來得快也去得快,尤其是像太子殿下這樣的男子,我要不起。殷哥哥卻不同,他沒有野心沒有抱負,能許我一世的平淡和幸福。秋菊,你不懂的,這個世間要找一個適合自己的人,有多不容易。」鳳綰綰神情黯然,想起了那些她經歷過的男人。
秋菊頗為無奈,她不理解這個女人怎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郎皇宮內苑,哪個不想得到月醉秋的關注?偏生只有眼前這個,怎麼都說不通。看得出,她不是在做戲,是真的不想服侍月醉秋。
「秋菊,你幫我想想,太子殿下最畏懼或最敬重的人是誰。若那個人出面,能否阻止太子殿下?」鳳綰綰抓著秋菊的手,急切地問道。
秋菊眸色一閃:「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太子殿下很有主見,卻很孝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平日對太子殿下雖管教不嚴,但有些事娘娘若出面,指不定能阻止太子殿下。」
澤「這樣啊。」鳳綰綰計上心頭。如果實在沒辦法,唯有請貴妃出面。
不過貴妃又怎會召見她這樣的宮女?畢竟她才進宮,沒有身份沒有地位。
鳳綰綰在想辦法,想見貴妃一面之時,貴妃卻來到了太子殿。
此時月醉秋不在,貴妃來太子殿,難道是為了她今晚將要侍寢的事?
端坐在首座上的貴妃慈眉善目,臉上沒有半點皺紋,看起來只是二十出頭,她身著的宮裙並不奢華,卻又貴氣優雅。
她淡掃一眼在列的眾多宮女,淡聲問道:「誰是桔綺?」
「奴婢在。」鳳綰綰應聲而出,垂眸而立。
她一襲最簡單地素色宮裙,身段婀娜,娉婷有致,出場即抓住了容貴妃的眼球。
「抬頭,讓本宮好生瞧瞧。」貴妃溫柔的聲音響在鳳綰綰跟前。
不知何時,貴妃悄無聲息間到了她身前,聲音有著不可抗拒的威赦力。
鳳綰綰依言抬頭,看向貴妃,與她溫暖的眸子對視。
貴妃的雙眼讓她想起月醉秋的雙眼,也是這麼溫暖,卻又透著絲絲嚴厲。看起來無害,實則……
「本宮聽到有宮女嚼舌根,醉秋今晚欲召你侍寢,確有此事麼?」貴妃沒有掩飾自己來這裡的目的。
鳳綰綰沉吟。才發生不久的事,貴妃這麼快便來到,便知太子殿的事一直在貴妃的眼皮底下。
「奴婢激怒了殿下,殿下想以此懲罰奴婢。」鳳綰綰如實回道。
「那你是否願意侍寢於醉秋?」貴妃眸色如常,繼續又道。
「奴婢自知姿容一般,配不上太子殿下,不敢有此妄想。之於奴婢而言,能服侍太子殿下的生活起居,已是奴婢莫大的福分。」
「放肆!!」貴妃一掌拍在案几上,嚇得鳳綰綰週身一震。
「你這是嫌棄醉秋?!」貴妃沉聲又道。
「娘娘言重了。奴婢出身微寒,不敢妄想其它。太子殿下身份尊貴,奴婢這樣的身份姿容若侍寢太子殿下,一定會給太子殿下帶來困擾。奴婢進太子殿,只想好生服侍太子殿下,不想給殿下添麻煩。」鳳綰綰不急不緩地低聲應道。
「此言倒也在理。」貴妃沉吟片刻,轉而對秋菊道:「本宮喜歡桔綺這個丫頭,由本宮暫借幾日。太子若問起,就說桔綺本宮借走了。」
聞言,鳳綰綰綻放了笑容。
貴妃一直注意鳳綰綰的神情變化。看得出,此女確實如她所言,不想侍寢於她的寶貝兒子。
這倒是新奇的跡象,在這後宮,有多少女人想博得太子的喜歡,明裡暗裡引/誘,卻不得其門而入。此女容貌一般,性子卻也獨特,難怪吸引了月醉秋的注意力。
「是,奴婢恭送娘娘!」秋菊忙應道,目送鳳綰綰跟在貴妃身後離去。
鳳綰綰跟隨貴妃回到她的寢宮,貴妃並沒有刁難她,就是聊聊家常,為貴妃舒展一下筋骨。
「桔綺,除了你之前說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可還有其它原因?」頓了頓,貴妃又道:「本宮喜歡聽實話。」
「小時候鄉里有皮影戲,看到了一些關於大家宅的明爭暗鬥。長輩們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若不幸到了皇族,女人的一生便會被困在皇宮,不只是身體上的不自由,就連心也上了枷鎖。奴婢自小沒有宏圖大志,希望找個平凡的人嫁了。即便嫁不出,那也沒關係,外面天大地大,哪裡都好過皇宮。」鳳綰綰將自己內心的想法說出來。
貴妃想聽真話,她自然說真話。
「醉秋,既然來了,就進來吧!」貴妃看向鳳綰綰身後,淡聲道。
一襲紫色長袍的月醉秋不好再隱藏,他輕瞟一眼將整個身子藏在貴妃身後的女人,才對貴妃行禮:「兒臣參見母妃,母妃金安。」
「平素你難得來一趟月華殿,今日倒是孝順了。」貴妃意有所指地向後一瞟。
自己生的兒子,她是知道的。月醉秋來月華宮,自是為了這個名叫桔綺的宮女。
月醉秋神色不變,淡笑回道:「母妃哪裡的話,折煞兒臣了。兒臣是為桔綺而來,這個丫頭不會服侍人,總喜歡恍神,兒臣怕她闖禍,想接她回太子殿。」
「桔綺,走吧,隨本宮回去。」語罷,他直接拉上鳳綰綰的小手。
好像只要牽到了這隻手,內心的浮躁便會消逝一空。
「不忙。本宮借她一用,這才剛來,何需急於離開?醉秋,你隨本宮來,本宮有話要說。」貴妃叫住月醉秋,自己先行走了開去。
「你先等著,本宮待會兒帶你離開。」月醉秋輕拍鳳綰綰的手,跟隨貴妃進了偏殿。
鳳綰綰清楚看到貴妃回頭瞟她一眼,意味深長,好像是說關於她的事,挑起了她的好奇心。無奈不能偷聽,只能站在殿內胡思亂想。
裡面好像傳來月醉秋的一句什麼話,是:「不可能」?聽不大真切,只知月醉秋情緒有點激動。
一刻鐘過後,月醉秋隨貴妃出來。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月醉秋故意將她撞開,似在氣頭上,而後揚長而去。
「殿下是怎麼了?」鳳綰綰不解地問道,當然是問貴妃。
「他小氣,聽說本宮欲借你多幾日,他便生氣了。」貴妃笑容溫柔,鳳綰綰卻覺得貴妃笑裡藏刀,不妥,這兩母子方才一定是就她的問題吵架了。
至於月醉秋為何生她氣,這點有待考證。
就這樣,鳳綰綰在月華殿住了下來。
剛開始,鳳綰綰並不急,回到太子殿是怕月醉秋還想著要召她侍寢,不如躲在月華殿安全。可時間過了幾日,貴妃也沒有放人的打算,她這才想起自己正事沒做。
賢妃說了,要她抓緊時間,她人卻困在月華殿。自從進入太子殿做宮女,她再不曾與賢妃、趙女官聯繫,現在也不知事情是不是還是那麼急。
她要不要想個辦法出月華殿,與賢妃通通氣?
奇怪的是,貴妃每天都會問她想不想回太子殿,她若想回,貴妃隨時放人。貴妃的態度很奇怪,似乎知道她想回太子殿故意試探她。
才思及此,貴妃狀似無意地問道:「桔綺,若想回太子殿當值,要告訴本宮,本宮自當成全你的。」
鳳綰綰淡笑,微微搖頭:「在月華殿服侍娘娘是奴婢的福氣,奴婢不想離開。」
是了,這就是癥結。她的感覺就好像是貴妃設了一個陷阱讓她跳,只要她說想回太子殿,貴妃就能把她推入陷阱,再把她埋得嚴嚴實實。
現在是斗耐心的時候,心急反而吃不了熱豆腐。剛開始的焦慮,漸漸沉寂無聲,現在,她不急了。
依她看,賢妃之所以讓她抓緊,是擔心皇帝身子不好,怕有個三長兩短,某個人還沒認祖歸宗皇帝便歸西。那日看到皇帝,身體健康,完全沒問題,在沒有天災的情況下,再活個幾年不成問題。
大不了,她就跟貴妃耗個幾年罷了。
時間流逝,貴妃每日還是會問她相同的一句話,她依然是相同的答案。貴妃看她的神情漸漸有了變化,她雖不懂她眸中深意代表了什麼,但她知道,貴妃對自己的陷阱產生了懷疑。
這日她照常對貴妃說著冷笑話,有人衝了進來,拉著她便往外走,這是月醉秋。
「太子殿下,放手,放手啊……」鳳綰綰奮力掙扎,卻始終走不出月醉秋的控制。她回頭想向貴妃求救,貴妃卻沒有開口,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月醉秋帶走。
月醉秋一路將鳳綰綰連拖帶拽地帶進太子殿,再將她帶到寢殿,將她推倒在榻間,蠻橫地撕扯她的衣物。
「太子殿下,別這樣,這是不對的……」鳳綰綰情急之下回復了自己的聲音。
她甫一出口便發覺不妥,還好月醉秋沉浸在怒氣當中,不曾發現。
「這些日子你有沒有想本宮,選本宮喜歡的話回答,饒你不死!!」月醉秋用力扯著她的衣襟,怒聲道。他的大掌在她頸項間比劃,似乎在量度掐她脖子的哪一塊,她將死得更痛快。
「奴婢常想起殿下……」鳳綰綰如實回道。
她常想起月醉秋將那東西藏在哪裡,話說一半,不算是撒謊吧?
「真的?!」月醉秋眸中有掩飾不住的驚喜。
鳳綰綰點頭,下一刻,她被月醉秋帶入懷中,用力抱緊:「本宮也很想你。也不知怎的,你不在本宮身邊,本宮總是睡得不安穩。母妃說你是細作--」
月醉秋倏地打住話頭,用力掐著她的雪顎:「你是母妃所說的細作麼?」
鳳綰綰心下暗驚,驚詫地看著月醉秋,不知該怎麼回答。
「沒關係,即便你是細作,只要別讓本宮發現,本宮也不會殺了你。你是自她之後,另一個讓本宮捨不下的女人。」月醉秋再將鳳綰綰抱緊。
一直覺得,懷中的女人有鳳綰綰的味道。擁她在懷,就像是擁有了鳳綰綰。有時他有種錯覺,彷彿桔綺就是鳳綰綰。可是,鳳綰綰沒了,她又怎會來到他的寢宮之中?
鳳綰綰乖巧地倚在月醉秋懷中,第一次對月醉秋有了不一樣的看法。最起碼,他也有真性真情,而且是對她。
「為什麼?奴婢什麼都不好,只會逆太子殿下之意,為什麼太子殿下要對奴婢好?」鳳綰綰忍不住問出心裡的想法。
她是真的不懂。若說她有鳳綰綰的美貌,情有可原,可她現在,連奪人眼球的美貌也沒了,他為什麼還要喜歡她,容她?
她知道的。為了對付敵人,為了向上爬,就算沒有充分的證據,寧可錯殺,亦不可放過。月醉秋卻剛好相反,所以她不明白。
「你讓本宮安心。以後本宮不逼你了,你不願意侍寢,本宮就不碰你,直到你甘心情願為本宮交付身心。」月醉秋發出滿足的歎息,將她擁得更緊。
「謝謝殿下。」鳳綰綰悶聲道。除了這句,她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有一天月醉秋若知道他是為了另一個男人,有目的地接近他,會不會恨她?
這一日之後,鳳綰綰在太子殿儼然成了大半個主人。只要是她的話,沒人敢不從。若是有人不小心讓她不高興,那人一定遭殃。
有一回,一個有些資歷的宮女故意挑釁她。她想息事寧人,卻剛好被月醉秋撞見了那一幕。月醉秋二話不說便把人押了下去,杖責至死。
從那以後,眾人看鳳綰綰的眼神多了一份敬畏。
這日鳳綰綰覺得待在太子殿悶,月醉秋去到練武場習武,她便隨便瞅了個空,走在寬敞明淨的宮道晃悠。
她打算去千重廊走走,那裡風景好,地勢較高,在那裡坐一會兒,也能讓人身心舒暢。
此時有一頂八人抬的軟轎自身旁經過,她依足皇宮規矩,站在一旁,垂眸而立,靜等軟轎經過。
能乘坐這種官轎的人,一定大有來頭吧?她像是中了魔咒,不知不覺中抬眸,疑惑地看向紋飾著龍飾圖騰的轎簾。
恰逢微風捲簾,露出轎內男子的完美側顏。
這只怕是她見過的最俊美的半張男性臉龐。他鼻子挺直,半側時輕揚出孤傲的弧度。他薄唇緊抿,下顎堅毅,臉形輪廓稜角分明,卻邪魅倨傲,狂傲不羈,張揚得彷彿野性的黑豹。忽明忽暗的光影滑過他性/感的唇形,令她呼吸一窒。
這不是,這不是蒼譽……
似感覺到她的眸光,男子微微側首,他深遂晦暗的眸子與她的對上,視線交匯在半空,直到簾幕垂下,將兩人糾纏的視線隔離開來。
鳳綰綰矗在原地,怔傻地看著軟轎走遠,好半晌回不了神。
知道他還活著是一回事,當真看到他的一瞬,她激動得無以復加。
「姑娘,請留步,爺想見你。」鳳綰綰轉身正要離去,被一個侍衛叫住。他指著的方向,正是男子乘坐的那輛軟轎停放的位置。
她一直以為,需要那塊玉他才可能進宮,可不曾料到,會在今時今日這樣的情景相見。
對了,她現在不是鳳綰綰,不能讓他看穿她的身份,更不能給他添亂。目前宮中還沒有他的消息傳出,不知是否已認祖歸宗罷。
穩定了情緒,鳳綰綰頷首,跟在侍衛身後去至軟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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