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敬畏的區別在於,前者讓人虔誠仰望,後者讓拜.
聖米延修道院和聖撒格拉朵大教堂的區別也在於此。
站在阿基博格山下,仰望雲霧中飄渺如聖地的聖米延修道院,虔誠的信徒目光崇敬而熱烈,那種在靈魂中燃燒起來的嚮往會讓他們抬著頭,一步步地靠近山巔。
位於艾斯潘娜王國最繁華國都馬薩的聖撒格拉朵大教堂,號稱永遠無法建完的教堂,這座教堂的總設計師安迪已經在數百年前去世,他留下堆積了一整個閣樓的設計圖紙,那驚才絕艷的種種構造,讓後人們在建築科學和美學間不停地妥協,進步,甚至為了實現他的設計,已經明瞭眾多建築工具和方法。
例如尖頂橫測法和點距離精確量尺,這些任何一座大工程都必備的建築法和工具,就是在聖撒格拉朵大教堂的建設過程中現和明的。
聖撒格拉朵大堂讓人能夠聯想到「恐怖神聖」這個詞彙的,在於教堂內部的裝飾,高迪並沒有像尋常教堂一樣把《日經》中的教義故事作為壁畫主基調,他選擇了《月經》。
孔特雷拉斯大主教說過,《經》讓人們學會敬畏,高迪的出點也是如此。他找到一位醜陋凶狠的教堂撞鐘人扮演將染有惡魔血液獻給始祖的埃博拉人,用一位擁有六個手指頭的彪形大漢扮演屠殺全城幼子的百夫長,為了講述《月經》中一章天使懲罰屠殺嬰兒的殘暴國王的故事,高迪在郊外的墓地裡翻出死嬰的屍體,製作成石膏模型,懸掛在那一副壁畫下,讓人毛骨悚然,甚至傳出聖撒格拉朵大教堂有嬰兒夜啼的靈異流言。
不同於其他何一個教堂廣泛採用獨角獸,長尾金魚,白孔雀子,婆娑葉這些象徵純潔和神聖的形象作為雕飾,聖撒格拉朵大教堂的牆上有各種怪獸滴水簷,巨蟒,尖嘴蜥蜴,蛤蟆,王蛇這些往往和陰冷邪惡故事聯繫在一起的醜陋冷血動物。
走過聖撒格拉朵大教堂,多摩喬斯大主教紅衣冠冕那鮮艷刺目的顏色,會讓人不由得低下頭這位能夠讓胡安洛斯二世躬身親吻他紅寶石戒指的尊貴大人面前保持著最卑微的僕人姿態。
「敬仰和敬畏?」陸斯恩的片刻也沒有離開那多隨時可能被山風折斷的小花,「我從來不曾品嚐過敬仰的味道,你似乎問錯人了。
裴娜洛普好奇地望著這似乎認識陸斯恩先生地女子說陸斯恩先生是第一次來艾斯潘娜。他地行動在櫻蘭羅帝國也十分隱秘。這名女子出現在這裡只是巧合嗎?
子極美。甚至讓從來不會妒忌和羨慕他人容顏地裴娜洛普生出一種驚艷地感覺只是可惜地是這名女子地衣著十分普通。那小碎花頭巾常常出現在一些需要為生計奔波地婦人身上。偏僻小地方貴族富人家地僕婦也會這樣打扮。她嬌小地身體隱藏在雜色地裙子裡。雖然十分合身。但裴娜洛普可以看得出來果搭配上束胸衣和腰帶。以及襯臀型和腿部線條地晚禮服定會讓她成為晚宴和酒會上最吸引目光地女人。
她白皙修長得讓人想起天鵝地脖子上並沒有懸掛名貴地項鏈。而是被一條粗麻布帶束出了淺淺地紅印布帶吊著一個木盒。木盒裡擺放著幾個作為飾品地聖鑰項鏈。
作為神聖標記地聖鑰往被信徒懸掛在項鏈上。但是這種項鏈通常由教堂地神職人員製作。一些貴族佩戴地聖鑰項鏈甚至會是主教祝福過地洗禮聖物。
聖米延修道院地苦修士們也會為信徒們地聖鑰項鏈祝福。所以在朝奉地季節這條山道上會出現許多兜售聖鑰項鏈以及其他可以被祝福地小物品。這個時候倒是很少見。
裴娜洛普看著女子單薄地衣著。還有凍得紫地手指。心中一陣憐惜。
陸斯恩先生怎麼會認識這樣貧窮可憐的女子?想想他的出身,裴娜洛普很難想像他會和處於最底層的貧民女子生交集,只是這個女子的談吐並不像普通的粗魯婦人,也確實有讓男人被吸引的魅力。
裴娜洛普用狐的目光打量著陸斯恩,她並不認為這位矜持的紳士沒有做出挑逗她的舉止也意味著他不會對這個可憐的女子動心。
美麗的容顏,柔弱可憐的氣質,還有優雅的談吐,這樣的女人對男人擁有致命的吸引力。
裴娜洛普卻現陸斯恩的目光始終落在這個女子頭巾旁的小花,以裴娜洛普的眼光,她實在看不出
花是什麼名貴稀罕品種。
女子在風中轉身,山風吹動著她的裙子緊緊貼住腿部,露出修長渾圓的腿部曲線,這個看上去瘦弱的女子,居然有著翹挺圓滾的臀和豐滿的腿。
她長長的睫毛上有些許霧氣凝聚的圓露,溫柔的眸子注視著陸斯恩,散著一種潤澤的光芒,她輕輕地笑了起來,「我差點忘記了。」
惡魔不需要敬仰和敬畏,更不會在意其中的區別。
「這些聖鑰項鏈,做的真不錯。」即使感覺只是小作坊的東西,裴娜洛普依然是一副十分欣賞的樣子,她想幫助這個女子,「可以賣一個給我嗎?」
女子又看了一陸斯恩,才對裴娜洛普說道:「當然可以,到現在為止我一個也沒有賣出去。」
她將紅通通的手握在胸揉搓了一會,才走過來將木盒放到裴娜洛普身前。
裴娜洛普隨挑選了一個,她有一個自己的教父祝福過的聖鑰項鏈,當然不會真的佩戴這些價格不會過二十個卡洛斯銅幣的粗陋項鏈。
「多少錢?」裴娜洛普掏出錢袋,找到點零錢。
「非常感謝,一萬個櫻蘭金幣,或者兩萬個卡洛斯金幣……」女子笑吟吟地合上木盒,眨著那筆星光耀眼的眸子,向裴娜洛普伸出了手掌。
「多少錢?」
裴娜洛普重複地問道,她得自己好像聽錯了。
「萬個櫻蘭羅金幣,或者兩萬個卡洛斯金幣。」
這一次裴娜洛普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聽錯,她回頭看著同樣瞪大了眼睛的巴爾克,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陸斯恩,不確定地問道:「兩萬個卡洛斯金幣?」
「是的,非常感謝你。」女子瞇著眼睛笑了起來,微微顫抖的睫毛如同深夜裡沾著露水的花葉,在寒冷的風中哀哀切切地承受著,那一份笑意卻讓她有了一種秋日裡盛開的七夜菊的風韻,炫目地如同陽光的色彩。
她的笑容,讓裴娜洛普看到的一切風景都黯然失色,包括西戈巴爾海港,包括小鎮迪亞。
很可惜,擁有這樣的笑容的女子,卻是個瘋子,兩萬個卡洛斯金幣?這相當於達文西斯《最後的晚宴》在六七年前索倫拍賣行的價格了,也差不多是一位公爵的薪俸了。
誰會用兩萬個卡洛斯金幣去購買一條聖鑰項鏈?即使是多摩喬伊斯大主教祝福過的,也未必有人會追捧這個價格。
「很抱歉,這個價格……」裴娜洛普訕訕地把聖鑰項鏈放回木盒裡,訕訕地合上錢袋,她不想對這個美貌卻瘋癲的可憐女子口出惡言。
如果不是這個女子叫出了陸斯恩的名字,巴爾克騎士即使在騎士精神的訓誡下能夠對女士保持風度,卻也會找點不那麼暴力的方式讓這個女子清醒一下。
「這個價格……我沒有聽錯吧?」陸斯恩卻拿回了那條聖鑰項鏈。
裴娜洛普碰了碰他的背,在他耳邊低聲道:「她是你的朋友嗎?真可憐,你不幫幫她嗎?」
「你當然不會聽錯,這個價格十分便宜,如果是碰到教皇格列高利七世,我可以賣他百萬個金幣,他也會買。」女子在提起多米尼克大陸最尊貴的人時,微微皺眉,似乎頗為厭惡。
裴娜洛普和巴爾克對視了一眼,都能夠看到對方眼中的悲哀,這個女人真的瘋了。
「難道是始祖雅維赫祝福過的聖鑰項鏈?」陸斯恩翻看著連磨砂工序都沒有的粗糙項鏈問道。
「不錯,和十二位聖徒佩戴的是同樣的神聖禱言祝福。」女子撫摸著鬢間的小花,期待地看著陸斯恩,「需要一條嗎?」
「好,我要兩條。」陸斯恩取了兩條,從巴爾克手中接過支票簿和筆,「在櫻蘭羅帝國的四大銀行,以及伯多祿教廷下轄管理的福音銀行都可以直接設立現金賬戶,如果你方便去伊登,甚至可以在菲茲捷列家族兌換到金幣,坦尼斯少爺接受這張支票。」
「你要錢幹什麼?」在巴爾克和裴娜洛普呆滯的目光中,陸斯恩有些好奇地問這個女子。
「戰爭即將開始,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總需要有人來做些什麼,讓他們知道神並沒有放棄這片土地。」女子歎了一口氣,眉宇間凝聚著讓人心碎的憂愁,「我會用這筆錢幫助那些難民,總不能指望那些所謂的貴族富紳做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