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警覺地望了一眼陸斯恩,「海羅姆多騎士為淨化惡身,他的屍體被聖鑰騎士團以最高規格的禮儀送回了伯多祿教國,埋葬在門徒墓地中,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請問夏爾先生為什麼會問他還帶走了一些什麼?」
「難道夏爾先生認為一個死人還有能力在那個地方隱藏起什麼流傳給他的後裔?」魯賓笑了起來,「你不會是這個意思,這種事情完全不可能。」
陸斯恩注視著魯賓,彷彿在觀察他神色間的破綻,這種眼神隱隱帶著一種壓力,和魯賓見慣了的那種上位俯瞰的眼神並無二樣。
談話陷入了沉默中,只有壁爐裡火紅的木炭在燃燒時出辟啪聲。
琥珀色的茶湯不再冒著蒸騰的熱氣,茶葉沉澱下去,在白瓷茶杯底部緩緩搖擺著,客廳穹頂上懸掛著的吊頂映照在杯中,散出昏黃的光澤,那是一種容易讓人想起家的溫暖的色調。
在這樣舒適而讓人安心的環境裡,魯賓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他渾身冰冷,彷彿赤身坐在雪地上,體溫一點點的消散。
陸斯恩的目光依然很平靜,看著魯賓瑟瑟抖。
「我也許忘記了一些事情,我仔細想想。」魯賓顫抖著握住了茶杯,身體向壁爐的方向靠了靠。
陸斯恩點了點頭,魯賓身體上那種寒冷的感覺馬上消失了。
魯賓雖然不明所以,但也知道這種難受的感覺是對面地年輕人給他的懲罰,他不敢再嘗試一次。
「夏爾先生,我想你能夠確定海羅姆多騎士帶走了一些什麼。但我真的不清楚那些是什麼。」魯賓緊張地解釋著,「也許是別的什麼人帶走了欏聖殿中的東西。」
「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猜測?那次東征完全由忠於伯多祿教廷的聖鑰騎士組成,尤其是挖掘欏聖殿的那幾位騎士,更是教皇和宗教裁判所黑衣大主教們地心腹,難道還有別的勢力混入其中了?」陸斯恩反問道。
「我只是個小人物,那些事情我不知道。只是海羅姆多騎士被埋葬在門徒墓地的事情有些蹊蹺,還關係著我們族內的一些秘密。」
「說。」
魯賓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那珍貴的棋盤,暗暗感歎著世界上果然沒有驚喜,「我出生於艾斯潘娜王國的拜爾德家族,這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家族,雖然有些富裕的土地和在當地頗具有份量地勢力,但它比不上任何一個貴族門第。你一定也沒有聽說過。」
陸斯恩搖了搖頭,「確實沒有聽說過。」
魯賓尷尬地笑了笑,「這很正常,像你這樣的大人物,完全不會在意一個鄉下地小財主。可是在海羅姆多騎士的時期,我們拜爾德家族卻是赫赫有名,在艾斯潘娜王國的地位和櫻蘭羅帝國的烈金雷諾特家族相當。」
「哦?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關於海羅姆多騎士的介紹,很少提及他的出身。」雖然魯賓絮絮叨叨依然沒有觸及主題,陸斯恩並沒有表現出不耐。
「如果你研究過伯多祿教廷早期的歷史,就應該知道亞特伍德,這個姓氏和當時地歐德修梵克一樣,屬於神聖家族。」魯賓恍然想起眼前地年輕人同樣擁有神聖家族的姓氏,措辭更加小心,「當然,亞特伍德這樣沒落的家族完全不能和歐德修梵克相比。」
「亞特伍德家族地沒落屬於伯多祿教廷早期統一各大教區時宗教戰爭的犧牲品,它和你們拜爾德家族有什麼關係?」
「其實亞特伍德家族地沒落,和宗教統一併沒有太大關係,官方的說法掩蓋了事實地真相。」魯賓的語氣中有著難以抑制的忿恨,「這個世界上知道亞特伍德家族沒落真相的人已經不多了,除了如今拜爾德家族有限的幾個人……因為現在的拜爾德家族就是昔日的亞特伍德家族,遭受伯多祿教廷的壓迫,我們不得不放棄了那個光榮的姓氏,直到數百年後我們才能夠透露些許我們祖先的榮耀,但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意這個姓氏了。」
陸斯恩能夠明白魯賓的忿恨,擁有一個充滿榮耀的姓氏對於多米尼克大陸上任何一個人來說,關係著一生的前途,魯賓如果還繼承著亞特伍德的姓氏,他就能夠享受到媲美如今歐德修梵克家族的特權。
現在的魯賓,只能苦心鑽營,一個小貴族都能夠用睥睨的眼神拒絕他的巴結。
「因為出身亞特伍德家族,海羅姆多騎士在聖鑰騎士團裡陞遷十分順利,短短數年時間已經走進了聖鑰騎士團的核心,並且得到了幾位紅衣大主教的青睞,被內定為聖鑰騎士團下一任團長的候選人之一…
他踏上東征的戰爭之前,族內收到消息,有人意圖對海羅姆多騎士不利。」魯賓仔細地回憶著家族內代代相傳的故事,「在東征結束後,亞特伍德家族的幾位長老在聖伯多祿教廷前等待見證海羅姆多騎士榮耀歸來,結果他們只看到了一具棺材。教廷方面的解釋是海羅姆多騎士為他偉大的信仰犧牲了,用自己的身軀淨化了惡魔的法器。這樣的解釋怎麼會有人相信?」
「可是你說那件惡魔之眼上確實殘存著海羅姆多騎士的力量,能夠對繼承他血脈的後人生反應。」陸斯恩打斷了魯賓一聲聲的冷笑,這個苦心鑽營的投機商人因為仇恨而忘記了保持敬畏的姿態。
「惡魔之眼確實是用海羅姆多騎士的身軀淨化,但是海羅姆多騎士主動做的,還是其他什麼人做的那就得而知了。也許就是有人利用這樣的機會,除掉了海羅姆多騎士,並且送給亞特伍德家族一份榮耀,想借此掩蓋事實真相。」魯賓有些激動地站起來,「教廷低估了海羅姆多騎士在亞特伍德家族的地位,也高估了教廷的地位,那時候的伯多祿教廷的影響還沒有辦法掌控艾斯潘娜王國,各個王國的王室也只是表面上宣誓成為伯多祿教廷的教國,但在國內擁有強大影響力的還是王室和一些顯赫的家族,例如艾斯潘娜王國的亞特伍德。在海羅姆多騎士死去後,亞特伍德家族利用對艾斯潘娜王國的影響力,向伯多祿教廷要求徹查這次事件,並且要求迎回海羅姆多騎士的遺體……那時候的亞特伍德家族,可沒有覺得把海羅姆多騎士埋葬在門徒墓地裡是多麼顯赫的一件事情。」
「伯多祿教廷卻是在東征之後開始急劇擴張,他們正需要拿一個足夠份量的地方勢力開刀,展示他們的力量,威懾那些尚且對他們缺少敬畏的教區。亞特伍德家族當時因為海羅姆多騎士去世,造成了族內的鬥爭,力量分散,被伯多祿教廷趁機滲透擊潰。」魯賓歎了一口氣,「亞特伍德家族失勢後,海羅姆多騎士的事情就再也沒有多少人去關注了。」
「我很同情亞特伍德家族和你的遭遇,可是這些事情和我的問題有什麼關係?」陸斯恩漠然問道,他的臉頰上連半點同情的表情都欠缺。
「並不是所有人都忘記了亞特伍德家族和海羅姆多騎士。在亞特伍德家族遷往艾斯潘娜王國的邊境之後,有人找到了當時已經更名的拜爾德家族。他拿來了一顆黑色的圓珠,據說那顆圓珠散著詭異的氣息,神秘而深邃的黑暗力量彷彿要吞噬一切注視它的目光,它的中心還有如同眼輪的一圈紅**紋,整個圓珠看起來像惡魔的眼睛……」魯賓不敢再哀怨亞特伍德家族的遭遇,「那就是如今的惡魔之眼。」
「那個人他難道會好心地把惡魔之眼送給拜爾德家族?」陸斯恩沒有想到原來惡魔之眼早就和拜爾德家族接觸過,難怪魯賓那麼篤定索倫拍賣品拍賣的是真品,看來其中還有些曲折。
「並不是這樣,那個人只是來驗證惡魔之眼是否是海羅姆多騎士淨化的那顆,驗證的方法就是我在索倫拍賣行用的那種,這種方法也是他告訴我們的。」魯賓苦笑著,「雖然當時拜爾德家族都認為這顆惡魔之眼應該屬於他們,但那個人卻沒有要送給他們的意思。他只是承諾徹查海羅姆多騎士死亡的真相。」
「真相是什麼?」
魯賓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個人從此消失了……只是我們一直懷疑當時伯多祿教廷一名紅衣大主教和新任的聖鑰騎士團團長的死和他有關,那名新任團長是海羅姆多騎士有力的競爭,而那名紅衣大主教正是推動東征的主力之一,也是那位新任團長的叔父。」
「他肯為了再沒有利用價值的拜爾德家族謀殺一位紅衣大主教和聖鑰騎士團,做出驚動整個多米尼克大陸的事情來,並不能說明他是一個如何看中承諾的人。」陸斯恩看著魯賓流露出的感激冷笑,「也許只是做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十分輕鬆,順手就殺了那兩個人而已。」
「怎麼會有人能夠輕鬆地殺死一名紅衣大主教和騎士團團長?」魯賓難以置信地道。
「那個人是誰?」雖然知道這樣的人十有不會被拜爾德家族知道真實身份,陸斯恩依然順口問。
「他說他是梅林大師。」出乎意料,魯賓用一種玩笑的口吻回答,顯然他認為這只是那個人不願意透露身份隨口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