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克大陸出現的弩,是由埃博拉人從雲周大陸攜帶傳入,這種殺傷力極大的武器,讓人十分畏懼,這種心理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在聖特拉蘭工會上,教皇尹諾森二世宣佈弩為受到惡魔詛咒之物,但是它依然在暗地裡流傳開來,甚至在多米尼卡大陸對新月大陸的異教徒征伐戰爭中,聖鑰騎士團以「用惡魔的武器對付它的信徒」的名義,使用弩箭狙殺異教徒,但在多米尼克大陸各國之間的正式戰爭中,依然極少使用弩,這種幾乎一擊必殺的武器,讓人心生恐懼,彷彿那就是死神的獠牙。
克莉絲汀夫人曾經表過一篇關於弩的展歷史的論文,其中有描述最初的弩給古拉西人留下的印象,那時候的弩還是巨型武器,被稱呼為腳張弦弓,它必須依靠弩臂張緊弦,而不像弓一樣可以左右手開,射踩住弩臂,以兩臂的全部力量提拉弓弦,它們能夠無視最堅固的鎧甲,因為它將人擊倒之後,往往會洞穿人的身體,使被擊倒甚至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擊中,似乎是邪惡而凶狠的惡魔之擊,如此造就了弩的惡魔詛咒物之名。
弩,一向是傳統騎士精神堅持最痛恨厭惡的東西,他們認為觸碰弩就是玷污了他們的榮譽,和拿著弩的對手戰鬥,則是一種如同聖潔受洗信徒清理異教徒的神聖戰鬥。
在騎士文化和精神成為統治階級認可和維護的時代,拿著一把弩對著自己的頭,所需要的勇氣遠遠過瀆神。
漠視自己的生命,已經不能用勇猛來形容了,冷酷到冷血才能夠形容安德烈公爵此時帶給所有人的震撼。
安德烈公爵提議玩這個遊戲,沒有人敢響應,在先前的聚會論事中,傑拉爾德已經向在座的各位通報了蓋文連弩的各項數據,以犧牲射程和穿甲力換取靈活性的蓋文連弩,雖然無法在五十尺外重創身穿輕甲地騎士。但是如果頂著頭,絕對可以擊穿顱骨。
雖然只有六分之一的幾率會倒霉地碰到有弩箭的哪一個位置,但是對於早已經不習慣於持劍策馬衝鋒的各位軍方大臣來說,他們珍貴的性命,不能在這種真正賭徒的遊戲上耗費掉。
安德烈公爵沒有扣下機括,他顯然十分不滿於冷清地回應。他抄起連弩,熟練地一甩,箭筒偏出弩槽,瞇著眼睛看了一眼箭筒裡,取出弩箭,對著天花板上的燈光晃照了一下箭矢上鋒銳的寒光,塞進了箭筒,再一甩,清脆的一聲「卡嚓」。箭筒歸位,手指輕輕一撥,箭筒出一連串的嘩啦啦的聲音。讓人無法停止地心驚亂顫。
安德烈公爵這次沒有再扳動機括試驗,將連弩放在桌上,「這個遊戲的賭注並非一定要生死,如果怯場放棄,就算直接認輸。怎麼樣?」
聽到安德烈公爵這句話,眾人放下心來,大不了輪到自己時就放棄,沒有誰會嘲笑放棄怕死吧,如此兒戲生命的遊戲。只是賭徒的遊戲,不能用來檢驗一個人是否具備和騎士精神相符合地勇武。
克莉絲汀夫人看了一眼陸斯恩。後正露出淺淺地微笑點頭表示同意。她地手指伸到桌下。悄悄地握住了他地手指尖。這樣地遊戲。對於普通人來說確實夠危險。夠刺激。但是對於他來說呢?只怕是非常無聊地遊戲。然而他在陪伴著她時。總是如此地安靜隨意。似乎做任何事情都非常有趣。
「傑拉爾德。從你開始吧?」安德烈公爵將連弩推到傑拉爾德身前。
第一個開始玩地。如果直接放棄。並不意味著會為後來地人增加勝利地機會。如果他玩了。他很有可能第一個就死了。後來就不需要冒險了。如果他活下來。那麼就減少了後來勝利地幾率。
第一個說不上佔便宜。也說不上吃虧。所有人地目光都集中在傑拉爾德身上。但大家並不認為傑拉爾德會對準自己扳動機括。
傑拉爾德很奇怪地先看了一眼克莉絲汀夫人。從那溫和地笑容中。傑拉爾德看不出是鼓勵還是勸誡。傑拉爾德眼睛裡閃爍著狂熱。低頭看著那把連弩。身體止不住地亂顫。
出乎所有人地意料。傑拉爾德地身體雖然在顫抖。手臂也幾乎無法控制地抖動著。他卻猛地站起來。一把抓住了連弩!
傑拉爾德是這把連弩的製造,他親手拆卸安裝它不下上千次,對連弩的每一個部位,任何一點動靜都瞭如指掌,其他人無法從那箭筒轉動的聲音聽出點什麼,傑拉爾德卻可以大體估測出箭矢在箭筒中的方位,他有很大的把握,對著自己扣動機括,不會有任何危險。
即便如此,涉及生死,傑拉爾德依然難以平靜下來,但作為克莉絲汀夫人地仰慕,傑拉爾德一直在試圖吸引她的注意力,靠近這個女人,傑拉爾德就總是有一股難以抑制的衝動,於是他握著連弩,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舉起,對準了自己的眉角。
傑拉爾德不知道試驗過多少次,然而這一次他卻像一個新手一樣,完全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扣動機括,嘗試了幾次,居然沒有扣動,他看了一眼旁觀各種各樣或驚訝,或不屑,或激動興奮,或反對的表情,閉上了眼睛。
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身體的肌肉似乎脫離了自己的控制,心臟瘋狂地跳動著,那種急劇的跳動,牽扯著他地身體每一個部分都在戰慄,終於那種牽扯扯動了他地手指,決絕地扳動了機括!
傑拉爾德只覺得一股凌烈的氣息猛地撞擊到皮膚上,帶著一種刺痛穿透了皮肉,一聲清脆而蘊含著強大力量地聲響鼓蕩著耳膜欲裂,灌入腦髓,傑拉爾德渾身冰冷,身體似乎失去了一切機能,軟塌塌地倒在了賭桌上。
掌聲熱烈地響起,也包括克莉絲汀夫人,然而傑拉爾德卻沒有機會看到克莉絲汀夫人略帶驚訝的讚歎表情了,克莉絲汀夫人確實沒有想到,那個斯文紳士模樣的傑拉爾德有這樣的勇氣。
傑拉爾德昏了過去,他被嚇暈了,他只是聽到了機括扣動的聲音,實際上那個位置並沒有一隻箭矢。
然而並沒有人嘲笑他,這種賭徒式的玩命法雖然並不值得稱讚,但漠視的旁觀自問沒有這種勇氣,對自己如此狠辣。
「讓他休息一會,我們繼續。」安德烈公爵面無表情地把連弩推到下一個人面前。
這位帝國第一艦隊的上將高登巴姆在軍部的地位雖然比不得安德烈公爵,但也手握著櫻蘭羅南海海域的兵權,他更喜歡在旗艦上用望遠鏡觀戰,而不是衝殺在前線,更不用說玩賭徒搏命的遊戲,雖然迫於安德烈公爵的威壓,他沒有辦法拒絕離開這個帶著點瘋狂味道的賭桌,但他可以放棄。「我認輸。」高登巴姆舉起雙手,只差沒有搖個小白旗了,露出可憐的模樣,順手將身前的籌碼都推進賭桌中央。
看到高登巴姆的模樣,幾個還沒有輪到的人輕鬆地笑了起來,有一個帶頭放棄的,他們自然可以認輸的更輕鬆隨意。
接下的帝國第二艦隊上將利奧波德也放棄認輸,陸軍大臣菲列特裡加也放棄了。
克莉絲汀夫人和托拜厄斯夫人作為女人,都已經被排除在這個遊戲序列之中,然而當連弩要推到陸斯恩身前時,克莉絲汀夫人卻將連弩握在了手中。
「夫人……這個遊戲,不是女人能玩的遊戲。」安德烈公爵微笑著道,目光炯炯地看著他的妻子。
櫻蘭羅帝國雖然沒有像許多保守的教國一樣立法規定女子不能參與某些領域的活動,但女子依然沒有機會主導櫻蘭羅帝國。
至於安德烈公爵這句話中有沒有蘊含著這種意思,那就沒有人知道了。
克莉絲汀夫人一手握著連弩,閉著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瞄準了安德烈公爵,長長的睫毛垂下眼簾,嘴角稍稍傾斜出一個危險的笑容,「很多時候,女人都很明智地不會參與遊戲,因為她們在等待著選擇勝利,這似乎比親自玩遊戲,還要有趣一些。」
說著,克莉絲汀夫人的手指在機括上輕輕扣動著,透過瞄準鏡望的眼睛擠了擠,輕哼了一聲:「公爵殿下,你覺得我會不會突然扣動機括,讓你提前進入遊戲呢?」
安德烈公爵原本端正坐直的身體卻放鬆下來,隨意地靠在椅背上,淡然的笑容,似乎完全不在意,看不出他是不相信克莉絲汀夫人會扣動機括,還是漠視生死。
這樣的場面極其詭異而緊張,旁觀們面面相覷,屏住了呼吸,他們已經能夠體會到這種對話中隱藏著的一絲絲危險的信號。
「最後的結果,很有可能是讓你提前退出遊戲。」克莉絲汀夫人顛倒眾生的笑容愈嫵媚。
她用最簡單的方式輕鬆地掌握了遊戲的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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