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法則 第二卷 氏族 第四十九章 夜襲
    倫德南郊廣闊的米爾斯藍森林提供著廉價的木柴,讓塔克區的貧民也可以度過一個可以讓屋裡暖烘烘的冬天。

    西裡爾區的貴族莊園裡使用的是無煙的優質木炭,在壁爐裡燃燒著,溫熱的空氣總讓人不由得沉醉在冬日的閒暇中。

    冬日也是火災多的季節,每年都會生幾起燒掉大片莊園,或大片居民區的慘案。

    有鑒於范輪鐵恩古堡也曾經生過這樣的火災,克莉絲汀夫人封掉了夏洛特莊園中書房和收藏室裡的壁爐,取而代之的是散頁形狀的熱水取暖器。

    這是陸斯恩弄出來的東西,他說這樣的取暖器不會有中碳毒的危險,更不會讓女士們的皮膚變得過於乾燥。

    羅秀對此曾經不屑一顧,但在這個冬日來臨前不久,她終於讓工匠將這種取暖器裝進了她的房間。

    浴室是陸斯恩設計的,取暖器是他明的,摺疊式的遮光窗簾也是陸斯恩為她改裝的,羅秀總覺得陸斯恩無處不在,她的身邊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這種感覺真是令人討厭,羅秀靠著牆壁邊上嵌入銅框中的象牙色取暖器,不由得想起了陸斯恩蹲在這個位置,滿頭大汗地調試時的情景。

    她的心思有些恍惚,不由得低下頭去,彷彿還能看到陸斯恩擦著額頭汗水,抬頭瞇著眼睛。用那種你遲早會需要地得意笑容看著她。

    「羅秀?沒有理由和證據,隨意否認他人的努力與獲得的名譽,可不對哦!」羅秀似乎忘記回答克莉絲汀夫人地問題。十六歲的少女,總是有了自己的許多心事。

    「我不在乎這個。」最近頗有些趾高氣揚的芬格爾斯讓羅秀想起就一陣厭惡,芬格爾斯居然用炫耀的語氣有意無意地在她出現時便要談論一番《勇士》,這讓羅秀無法理解,一個男人和二十七個女人的故事,那樣低俗無聊的劇情,淺薄女人對男人不切實際的幻想寄托,寫出這樣地小說。難道是一件光榮的事情嗎?

    羅秀覺得,如果她被認為是《勇士》的作,陸斯恩一定會拿著一本《天堂曲》,或奧斯瓦爾多的劇本小說,甚至是古拉西時代的史詩作品集大聲地在她耳邊朗誦,然後告訴羅秀,這樣的小說,沒有思想性,沒有對人性的剖析,甚至連一點點獨特的世界觀和人生觀都沒有。除了能說明作不夠成熟,再沒有別的任何意義。

    母親和自己的差別,大概就在於成熟二字,陸斯恩欣賞地女人,必然是那種成熟的女人,在支言片語中綻放出的魅力,是學識,修養,氣質的沉澱。

    羅秀並不十分在乎自己是否是陸斯恩所欣賞的女人,但至少不能讓他用那種似笑非笑。嘲諷說不上,有一點取笑,還有一點點不出意料的笑容看著自己。

    「出去走走吧,雪並不厚。穿上後跟高一點的靴子,踩著雪,會聽到唰唰的聲音,在雪地留下一行行足跡,不是很有意境嗎?」克莉絲汀夫人不由分說地拉著羅秀去換鞋子。

    桃樂絲和多琳撐著傘,片片雪絨落在薄紗綢傘葉上,竟然與傘葉上的花紋融為一體,有著渾然天成的獨特美感。偶有飄零而下地雪花避開了綢傘。落在了羅秀的鼻翼和身體上,她伸出手指。感受著雪花落在指尖上,迅融化帶來的微涼感覺。

    這是和克莉絲汀夫人在范輪鐵恩古堡窗前看到雪花後做的完全一樣地動作,她是我的女兒,克莉絲汀夫人心中湧起一陣滿足,稍稍靠近了羅秀的身體,攬著她。

    雪大片大片,從蒼茫茫的天空降落,悄然無息地落在伊蘇河中。

    榮耀劍塔的燈塔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各種雪花的形狀,炫麗璀璨的雪晶折射出五彩迷離的幻境,四行腳印踩得燈下雪層凌亂,露出薄雪覆蓋下地枯草根莖,「唰唰」地腳步聲驚動了灌木叢,樹根洞裡的灰兔,點點黑影一躥一躥跑遠。

    伊蘇河水悄然無息地淌上河岸,又退回去,片片白浪將雪絨捲進水中,遠遠地看著靜謐地河水遠處,隱約可見夜航的船隻搖擺著的燈窗,孤零零的一朵一朵地分散在愈寬的河道,點綴的伊蘇河竟然如同天空中的星河。

    「從米爾斯藍森林伐來的木柴明天就會運進倫德,按戶籍領取渡冬所需,我們大概準備了一萬戶左右的量,如果可以的話,應該催促木工坊的人多準備一些,希望修斯坦尼頓向軍部報備後,那些拿慣了槍劍武器的士兵們,用起伐木斧也同樣利索,不辱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名聲。」羅秀呼著白騰騰的熱氣說道。

    「伐木和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名聲也有關係嗎?明天需要準備一個放木柴的儀式嗎?或你可以代表夏洛特莊園慰問下貧民,再承諾不久以後,御寒渡冬的其他物資也會盡快放。」克莉絲汀夫人看著和額頭已經碰倒自己眉角的女兒,大概一兩年之後,她就和自己一般高了吧,這樣的身段和臉龐,總讓克莉絲汀夫人似乎看著的就是少女時期的自己。

    大概是冰涼的冬日,讓羅秀總覺得有些冷,她的語氣中也帶著淡淡的冷漠,「當然有關係了,一批只會砍殺的士兵,終究會退役,如果連伐木都不會,將來離開軍營後,如何生活下去?至於那些為贏得好名聲舉辦的儀式就不必了,來領取的貧民們早已經凍得抖,根本不會在意是誰給他們在寒冬送來木柴,辦什麼儀式只會讓他們在台下因為冰冷地天氣而腹誹我們捐贈的動機。只要讓他們知道這些木柴是夏洛特莊園送給他們的就足夠了。」

    「面對低層次地階級。耀武揚威以及高高在上的貴族姿態,只是一種缺少底蘊和修養的表現。將驕傲內斂,冷漠和不屑被溫和的笑容所包裹。自然地和平民談話,總是用溫和的姿態給人溫文爾雅的感覺,西裡爾區的傳統貴族標準,看來我的女兒和陸斯恩一樣做地很好。」克莉絲汀夫人為這樣的羅秀而驕傲,她有足夠的資格不屑於芬格爾斯的虛榮,在上流***裡用《勇士》這樣的流俗小說博得的名聲,並不會給芬格爾斯帶來真正的榮譽。

    羅秀輕歎一聲,甚至比雪花落在綢傘上出的細碎聲音更輕。克莉絲汀夫人聽不到。

    「我希望有一天,會有人說,陸斯恩做得和我一樣好。」羅秀望著遠處朦朧的船燈,心中想著這個問題,乍一看卻見極遠處一盞格外亮堂的船燈高高掛起,大概是一艘從海港入倫德地大船,只有那些需要抗擊滔天海浪的海船,才會將船燈掛在最高的桅桿之上。

    「陸斯恩大人什麼時候能回來呢?」站在羅秀身旁的桃樂絲低聲嘀咕著。

    羅秀側目看著桃樂絲,有著豐腴身材的女僕,一張猶帶著稚嫩氣息的臉蛋。卻有著過分成熟的身材,雖然身著加厚了鵝絨與蠶絲的外衣,卻依然無法掩飾她凹凸有致的身材。

    「誰知道呢?他說斯蘭羅行省的少女淳樸,鐵蘭羅行省地女子嬌俏,櫻蘭羅行省的女子雅致,沿路行來,大概不會寂寞……他當然不會記得,夏洛特莊園裡還有一個崇拜著他的桃樂絲。」羅秀微微皺眉,對陸斯恩這方面的信任必須保留,至少在羅秀眼裡。和他接觸地女孩子和女人,桃樂絲,芬格爾斯,梅薇絲。還有老約翰的女兒薇琪,凱蒂雅席設計師兼碧溪法尼亞餐廳投資人的西格莉德,陸斯恩都不安好心。

    更不能忘記了潘娜普洛伯爵,羅秀懷疑這位女伯爵已經在陸斯恩的房間裡度過了許多個夜晚。

    桃樂絲偷偷看了一眼眺望遠處的克莉絲汀夫人,低聲道:「無論如何,陸斯恩大人都會記得小姐惦記著他,一定會盡快趕回來。」

    燈樓的光照的羅秀的臉頰通紅,驕傲地少女羞怒著道:「誰惦記他了?我都忘記他長什麼樣子了。」

    想起陸斯恩居然沒有和自己告別。只留下一張「在我離開夏洛特莊園地日子裡。請多和潘娜普洛伯爵在一起」的字條,羅秀就覺得有必要讓陸斯恩知道羅秀生氣地時候。會很可怕。

    「夫人……那是什麼?」多琳不由自主地靠近克莉絲汀夫人,她的手指指著伊蘇河上的一條巨輪。

    伊蘇河上的船隻掛著點點船燈,飄蕩游離,如同墳地上的鬼火。

    一艘十二桅的巨輪逆流而上,夜裡的河風鼓蕩得灰白色的船帆滿繃著,十二盞亮堂的船燈高掛在桅桿之上,隱約可見人影攀爬在桅桿上敲打著什麼。

    伊蘇河裡少有如此巨大的航船,羅秀很容易就分辨出,只有渡海的船隻才會修建出極高的甲板和高蹺的船頭。

    船頭燈照耀著揮舞的大旗,展開翅膀和張著嘴的黑色烏鴉圖案在黑夜中陰森可怖,艉柱上吹著號角的天使,象徵著審判日天啟四騎士給人類帶來的災難降臨。

    多琳所看到的,是血紅色的骷髏旗。

    在冉冉降落的雪花中,血紅色的骷髏帶著幾分冰冷的殘忍,猙獰的面目讓多琳和桃樂絲吃驚地「呀」了一聲。

    「伊蘇河上怎麼會有海盜船?」羅秀雖然沒有隨著帝國第三艦隊遠征海盜,但出生在這樣的家庭,她對海盜的瞭解,即使只限於文獻資料,但也足以讓她準確地判斷出,伊蘇河上不可能出現海盜。

    無論是伊蘇河入海口的基色港,還是倫德郊港,都駐紮著大批的軍隊,巡騎警也不在少數,更有第二艦隊的幾艘輕型艦艇,在河道上開戰也有精銳的武裝足夠讓任何海盜船都有去無回。

    倫德不是特雷巴西港。可以讓羅伯茨船長地皇家流浪漢號大搖大擺地闖進去劫掠一番,加布裡爾三世陛下也不是塔利國王,會給海盜船放掠私證。如果說有一天櫻蘭羅帝國的海防鬆懈到可以讓海盜船深入倫德河道,那櫻蘭羅帝國就可以輕易地被多米尼克大陸任何一個國家滅亡。

    櫻蘭羅帝國沒有如此衰敗,所以伊蘇河上不可能出現海盜。羅秀不相信那是海盜,只是靜靜地看著,有一點點的好奇。

    「血色骷髏旗,只有最殘忍地海盜才會懸掛這種旗幟,它象徵著流盡鮮血。」克莉絲汀夫人為多琳解釋,聽到這個消息的女僕長緊貼著克莉絲汀夫人。有些驚慌,但還算不上害怕。

    多琳只是素聞海盜的殘忍,初次在眼前看到海盜旗,才讓她有些慌亂,不過這裡既然是夏洛特莊園,威名赫赫的夏洛特十騎士和一眾武裝到牙齒的莊園護衛,足以抵擋一小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軍隊,更不用說是烏合之眾的海盜了。

    桃樂絲小步小步地跳著,似乎十分興奮。她胸前晃蕩起讓羅秀暈眩的曲線。

    「這艘船地主人瘋了嗎?如果引起誤會,很容易遭到殺身之禍。就算它裝滿了整船的海盜,駛進西裡爾區也會被各大莊園的騎士與護衛剿滅乾淨。」羅秀不去看桃樂絲,雖然羅秀知道這不可能是海盜船,但桃樂絲卻無法判斷,她這種無知而無畏的態度,讓羅秀很是感慨。

    克莉絲汀夫人卻沒有像羅秀這樣輕鬆,柔順的眉挑起,在眉心中蹙出一絲擔憂,落在羅秀眼裡。不由得生出了幾分疑惑。

    巨輪愈行愈近,除了船燈映照的旗幟清晰可見以外,還能夠看到船頭上「皇家流浪漢號」的船名。

    「皇家流浪漢號!」大名鼎鼎的羅伯茨船長,那不列斯海岸的海盜頭子。因為他種種膽大包天的劫掠,被封為最負盛名地海盜,即使是夏洛特莊園這對尊貴的母女,也知道這艘羅伯茨船長的旗艦。

    羅秀對羅伯茨船長早有聞名,范輪鐵恩古堡中安德烈公爵的書房裡一些宗卷中就有櫻蘭羅帝國商船經由那不列斯海被羅伯茨船長劫下的記錄。

    羅秀和克莉絲汀夫人對望了一眼,雙方眼中都有著一絲疑惑,這恐怕不是某個船主瘋狂的惡作劇了。

    榮耀劍塔頂端燈塔的光芒在整個西裡爾區各個角落都可以看到,繞過夏洛特莊園的伊蘇河道有大半沐浴在那昏黃的光中。巨輪漸漸靠近夏洛特莊園。它從隱約的黑暗中行出,猶如水中地凶獸。露出猙獰的面貌,讓人心驚肉跳。

    「噗!」

    巨大的船錨拋下,打著皇家流浪漢號旗號的巨輪停泊在夏洛特莊園前,四個女人赫然現,船頭上聚集著一堆面貌醜陋地粗俗漢子,他們大聲地罵罵咧咧,拿著彎刀拍打著船舷,配合著十二桅滿帆時船帆鼓蕩的驚人呼嘯聲,讓周圍的雪片遠遠盪開,海盜們表情各異地看著夏洛特莊園。

    對於籠罩在夜色中,散著典雅安靜美感的夏洛特莊園,海盜們顯然有些震驚於它所展現出來的大貴族風範,他們相信,如果洗劫夏洛特莊園能夠成功,所獲得的戰利品,絕不會亞於洗劫特雷巴西港。

    畢竟特雷巴西港雖然也有大把的金幣,但是更多的是貨物,而夏洛特莊園裡卻有許多價值連城地珠寶和藝術品,更何況其中地兩個女人,一定能夠讓烈金雷諾特家族掏出天價的贖金。

    風險和利潤成正比,但有時候再多地利潤,也會讓海盜們不得不驚懼於其中的風險……那已經是有去無回的危險了。

    洗劫夏洛特莊園,這是海盜們得到的命令,他們是一幫可憐蟲,他們只能執行命令,新任船長太可怕了,甚至讓他們無法跳水逃跑,他們親眼看到一隻巨大的觸手惡魔隨著皇家流浪漢號巡航。

    他們唯一希望的是,新船長能夠像將他們輕鬆繞過基色港海關,避開帝國海軍艦艇的追查那樣在洗劫完夏洛特莊園之後帶著他們安然遠去。

    這位新船長所展示的實力,還是給了他們一點點的信心,雖然已經有一些老謀深算的海盜們開始懷疑,是不是新船長純粹是想讓他們去送死。

    海盜們不在乎他們捲起的刀口會讓被砍去腦袋的船員和水手多增加幾分痛苦,但他們都很珍惜自己的小命,更不想無可奈何被一種戲耍**的態度驅趕著去自殺。

    這是他們做慣了的事情,但當他們的角色轉換之後,他們一定很難接受。

    所以現在皇家流浪漢號上的海盜們,因為各種各樣的憂心與疑慮,已經沒有半點遇到歐恩號時的意氣風,即便新船長比羅伯茨船長,霍蘭德船長,巴爾巴羅薩船長都要厲害。

    克莉絲汀夫人拉著羅秀退後一步,站在榮耀劍塔底基的門廊下,轉動了一個獅身人面雕像的頭部,榮耀劍塔燈樓的光芒突然間增亮起來。

    一陣尖銳的呼嘯聲響起,這是夏洛特莊園示警的警報,各大莊園都有類似的警報裝置,但基本上都沒有使用的機會。

    烈金雷諾特家族的主僕入住夏洛特莊園以來,這是第一次拉動警報,但並沒有因此而讓莊園騎士和護衛們露出半點遲鈍,在護衛長藍斯特洛的帶領下,身著輕皮甲的夏洛特十騎士與其他二十位普通騎士,近百名莊園護衛迅地趕到了夏洛特莊園門

    度最快的是蘭德澤爾先生,羅秀驚訝地看到這個年邁的老像一陣風一樣,捲起大片的雪花,如飄飛的影子一樣跨過樹籬和外牆,站在了榮耀劍塔下。

    藍斯特洛手執方盾和長劍,他並沒有騎馬,這時候他最主要的任務不是攻擊而是守護主人,其他的十騎士駕馭著他們同樣輕裝上陣的塞爾塔馬,似乎感覺到殺戮氣息的塞爾塔馬有些興奮,大口大口地噴著熱氣,一行十騎士散出凜冽的殺氣,隔著嚴密防護的頭盔,看不清楚他們的容貌,但手中閃亮著寒光的劍刃,卻足以讓皇家流浪漢號上的海盜們觸目驚心,雙腿軟。

    在茫茫大海上,海盜們如果遭遇到了海軍,即使不敵,也會從容地準備逃跑,他們也可以充分利用豐富的戰鬥經驗,在搖晃的甲板上和海軍士兵們近身搏動,但他們絕對沒有在陸地上面對騎士們攻擊的經驗。

    三十餘騎輕甲騎士,已經讓海盜們心生退意了。他們是要進攻夏洛特莊園,這些騎士們可不會傻乎乎地跑到皇家流浪漢號和他們戰鬥。

    「不自由,毋寧死。這是古拉西人民喊出的口號,經過艱苦的戰鬥,推翻奴隸主統治,他們最終成立了消除奴隸制度的古拉西王國。」讓海盜們無法抗拒的聲音響起:「這是我的仁慈,我給你們求生的機會。相比你們劫掠商船時,毫不猶豫地殘生,讓人絕望,你們應該感謝我,稱呼我為寬恕你們罪的神,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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