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蘭多總理大臣得到了和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同樣的信息。
陸斯恩隱晦地做了一點暗示,沙芭絲蒂安修女也都知道這些事情,並且可以證明這一切都是真的。
透過閃爍的燭火,菲爾蘭多渾濁的目光看著沙芭絲蒂安,修女輕輕地點了點頭瑪吉斯家的老陷入了沉思,他又恢復了垂垂老似乎隨時都可能死去的模樣。
陸斯恩耐心地等待著這位老開口,時不時地掏出懷表自然可以提醒對方自己沒有太多時間,但也是一種不禮貌的舉動,陸斯恩可不能這麼失禮。
「瑞恩……」在沉寂的房間裡,菲爾蘭多吐出了這個名字,沒有悲哀和緬懷的情緒,只是有一點遺憾。
「神說,曾被殺的羔羊,是配得到權柄,財富,智慧,能力,尊貴,榮耀和讚頌。瑞恩主教會得到神的憐憫,寬恕他的罪,賜給他所想要的。」陸斯恩說道,「我們或可以相信瑞恩主教並沒有背叛櫻蘭羅帝國的意願,他只是想偽裝成敵人的盟友,把握住對方的真正陰謀。」
菲爾蘭多突然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蕩漾開來,有著老特有的睿智,「你說的這些話,連你自己都不信。」
「但你可以相信,在強調瑞恩主教無罪的同時,大聲為他申辯,甚至不惜和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爭吵一番。」陸斯恩也笑了起來,菲爾蘭多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像一隻老狐狸,而陸斯恩卻像一個譏諷的旁觀。
菲爾蘭多又看了一眼沙芭絲蒂安。他已經習慣向這位謀略眼光都不凡地修女咨詢意見。「在這個時候,我們只能這樣做。如果費盡心機地為自己開脫,任何舉動都在一些有心人的意料之中,他們會抓住尤金芬妮莊園和瑞恩主教來往甚密的事實。對總理你展開攻擊,這一點事實我們無法反駁。」沙芭絲蒂安修女走進這個書房後,又成為了一名女謀士,「逃避,推托,都會被當成瑞恩同黨事敗之後的逃罪,我們不如毫不避諱地承認瑞恩主教和尤金芬妮莊園地親密關係,並且列舉瑞恩主教平日裡讓人欽佩的行止。」
「然後像傑佛理這樣簡單的老傢伙就會感歎:瞧,可憐的老瑪吉斯,現在還被該死的瑞恩蒙騙。請相信我,瑞恩這個傢伙披著神袍時道義的樣子。甚至欺騙了我這雙可以隔著十尺深水都能看到大白羅斯魚的明亮眼睛……唉,奧斯頓這孩子出生時,還是我提議讓瑞恩來替奧斯頓洗禮。」菲爾蘭多學著老友的腔調,覺得有一絲的溫暖,不管瑪吉斯家會捲入多深的漩渦,那些素來交好地豪門會有多少冷眼旁觀,這位傑佛理伯爵絕對不會落井下石。
「這一段時間。傑佛理伯爵帶著他的騎士們經常出現在香捨索隆堡附近,明天總理你可以帶上伯爵送你地魚竿,到李謝爾河垂釣。」沙芭絲蒂安微笑著道:「雖然你可能沒有辦法提著一大桶河魚回到尤金芬妮莊園,但一定可以收穫傑佛理伯爵的幫助。」菲爾蘭多點了點頭,喚來雷蒙德,讓他去準備明天的釣魚活動。
「其實瑪吉斯家就算不為瑞恩主教申辯,什麼也不做,任由政敵的攻擊誹謗。也沒有什麼問題。我們的陛下非常英明,他也知道總理你擁有足夠的智慧。像瑪吉斯家族這樣歷史悠久,完全扎根在櫻蘭羅帝國的家族,如果和瑞恩主教一樣背叛櫻蘭羅,等於要毀掉整個家族地根基。即使是教廷也無法給予瑪吉斯家族更多的利益和榮譽。陛下不會真正地相信瑪吉斯家族參與了這次會被打上叛國烙印的事件中。」沙芭絲蒂安將仰慕崇敬的目光從陸斯恩身上收回,她總這樣看著他,肯定會讓那位精明的老有些別的什麼想法。她冷靜地分析著:「但我們依然需要做出一個姿態。一個畏懼於陛下憤怒,積極地補救過錯的姿態。有恃無恐的態度並不適合出現在一位強勢地君主眼前。沉默。有時候是默認,有時候是無言的反抗,也可以表示退避和自責。無論如何,總理和奧斯頓先生與瑞恩主教來往甚密,卻沒有現瑞恩主教的這些叛國行為,也是失察。」「二位似乎都十分信任我,並不忌諱讓我知道瑪吉斯家的對策。不管是陛下,還是其他一些人,都不願意看到兩大豪門太親近,烈金雷諾特家族和瑪吉斯家族,並不適合摻雜在一起。」陸斯恩在菲爾蘭多和沙芭絲蒂安說話時,一直面對著窗戶,看著老舊玻璃窗外昏暗的園林,這時他才轉過身來,「難道總理你覺得,瑪吉斯家應該放棄在這次事件中謀取利益的想法,將烈金雷諾特家族推出去應對?」
「和你標準的貴族騎士氣質不同,你地話可以說是*裸地,毫無貴族式地委婉含蓄技巧。」菲爾蘭多也站起身來,他卻意外地現這次沙芭絲蒂安修女居然忘記來攙扶他。
瑪吉斯家在陸斯恩受封為騎士時開始,就展開了對陸斯恩的調查,調查地結果讓菲爾蘭多越對這個年輕人好奇了,也更加肯定這個年輕人就是克莉絲汀夫人的代言人。
「委婉和含蓄,是說話的技巧。但有時候卻顯得底氣不足和缺乏誠意。更何況面對一位身兼總理大臣權責的老貴族,年輕人更應該收斂起所謂的城府和機,想必我因此而暴露出來的無禮和簡單的思維方式也不會讓你太反感。」陸斯恩看到菲爾蘭多走到窗前和他並肩站立,依然稍稍地退後一步,保持著一個烈金雷諾特家族騎士的禮節。
「當然,年輕人雖然缺少一些謹慎。但他們有更多的勇氣,有時候更能簡單迅地解決問題。陸斯恩騎士,我希望你能夠給瑪吉斯家一些建議。你和我都知道,在這次事件中。瑪吉斯家除了為瑞恩主教申辯時,其他時候都應該保持沉默。但最終會有人被推出來,按照加布裡爾三世陛下地旨意,對教皇陛下展示櫻蘭羅帝國強硬的反擊態度。」菲爾蘭多側身看著陸斯恩,眼角周圍的皺紋襯托的他地昏暗眼神愈深邃,「當孔特雷拉絲大主教死去,額蒂菲斯大教堂的主教人選未定,在櫻蘭羅帝國教會和信徒體系中地位最崇高,最受敬仰,也是最有資格要求和教廷對話的。只有夏洛特莊園裡那位似乎一直在平靜地扮演貴婦人角色的克莉絲汀夫人。」
陸斯恩微笑不語,加布裡爾三世陛下確實需要一個能和教廷撕破臉皮的人。克莉絲汀夫人也有這個意願,但她不能主動站出來,才會獲得更多櫻蘭羅帝國支持的對抗教廷的籌碼。
他意外地現,菲爾蘭多並不需要他太多的點撥,已經決定站在烈金雷諾特家族的巨艦之上。瑪吉斯家不可能成為烈金雷諾特家族的真正盟友,但只要能夠共同抵抗眼前地巨浪,配合著陸斯恩的計劃。將聖伯多祿國地教廷勢力完全驅逐出櫻蘭羅帝國,這就足夠了。
離開尤金芬妮莊園時,菲爾蘭多的書房裡依然有昏暗的燭光點透著朦朧的玻璃窗。
有沙芭絲蒂安在,陸斯恩相信自己的許多計劃都可以獲得瑪吉斯家族的幫助。烈金雷諾特家族在櫻蘭羅行省這個傳統的帝國最重要地行省有著非常強大的影響力,但瑪吉斯家族的勢力卻可以影響到鐵蘭羅行省和斯蘭羅行省,要清除這兩個行省隱藏的教廷勢力,光靠著槍與花騎士團的一千騎士和各地的警察老爺們,還差得太多。
陸斯恩回到夏洛特莊園。在寂靜的籠罩下,只能聽到伊蘇河低低的呼吸聲,眼前地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夜色中的莊園,有著獨特的安靜之美。
職守的騎士和僕人們依然盡職地在自己的崗位上工作,克莉絲汀夫人和羅秀已經入睡,透過走廊的橫窗。陸斯恩可以看到莊園寓所中央地庭院裡。燃著一根粗長地蠟燭,榛子殼堆在孔雀綠色的琺琅漆厚木圓桌上。紗麥菲爾正捧著一本和她小小地身體並不搭配的大部頭認真地看著,她的嘴唇呢喃,不知道是在誦讀書中的內容,還是在洩她對人類無聊文字的不屑。
陸斯恩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後,走到羅秀的房間外,輕輕地打開門,作為她的侍從官,陸斯恩悄悄走進羅秀的臥室,是一件十分失禮的事情,但當他忙碌一晚回到夏洛特莊園時,他只想看看羅秀安然入睡時的恬靜神態。
她閉著眼睛,臉龐側向左邊,白皙的左臂擱在枕頭上,露出乾淨潔白的腋窩,驕傲的少女也有著柔弱的肩膀,並不豐滿的她有著顯眼的鎖骨,天鵝般的脖子因為稍稍昂著頭而顯得更加優雅修長。
隨著陸斯恩進來的一陣涼風,讓她長長的睫毛抖了抖,她睜開朦朧的雙眼看了一眼陸斯恩,又合上了眼簾,呢喃著道:「真討厭……夢到陸斯恩了……我又沒有做錯什麼……」
羅秀說了一些糾纏不清的夢話,聲音漸漸低了下來,眉頭緊鎖在一起,似乎是一個並不愉快的夢。
陸斯恩站在睡夢中的少女身邊,守護著。
他伸出手,想要觸摸羅秀柔嫩的臉頰,手指卻落在了她披散在小馬駒枕頭的絲上,默默地看著她入睡,直到黎明的第一絲曙光爬上了夏洛特莊園的玻璃窗戶。
他走了,她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