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法則 第一法則 榮耀 第一百零一章 記住我和帶我走
    羅秀所欣賞的散文有拉芙玲女士的《更衣》,其中有那麼一段文字:「有一次我在馬車上看見路邊一個年輕人,用米綠方格的兔子呢制了太緊的袍子,腳上穿著女式紅綠條紋短襪,嘴裡銜著別緻的抽花假象牙煙斗,煙斗裡沒有煙,他吮了一會,拿下來把它一截截拆開了,又裝上去,再送到嘴裡吮,面上頗有得色。乍看覺得可笑,然而為什麼不呢,如果他喜歡。

    秋涼的薄暮,小菜場上收了攤子,滿地的魚腥和青白色蘆粟的皮與渣。一個小孩騎了木板車衝過來,賣弄本領,大叫一聲,放鬆了扶手,搖擺著,輕倩地掠過。在這一剎那,滿街的人都充滿了不可理喻的景仰之心。人生最可愛的時候便在那一撒手罷?」

    萊安區太莊重,辛西婭區太嚴肅,約克區太虛榮,這樣自得的人,這樣悠閒的日子,這樣放縱可愛的孩子,只會出現在塔克區。

    蒼白色的路面有著破碎的裂痕,紛亂的雜草攀附在石磚房子旁的空地上,隨意堆砌的小牆隔出一塊塊的小院,枯枝斜斜地搭在房頂,老舊的窗沿上爬著落地籐,好奇的眼神透過幾近腐朽的窗欄看著老約翰家門口的豪華馬車。

    一個三四的小女孩,頂著朝天的辮子,顫顫悠悠地跑到高大的馬兒身旁,伯德紋馬附下身來,熱氣騰騰的舌頭在小女孩髒兮兮的臉頰上舔了一下。

    「哇……哇……」小女孩被龐然大物的親暱舉動嚇壞了,眼淚汪汪地跑了回去。

    老約翰走出門口,挺直了搖桿,左右張望了一下,在鄰居們羨慕的眼神中,轉身走了回去,為了迎接格利沙爾塔小姐。老約翰特地換上了他那套珍藏的海軍軍服,胸口還有一個勳章,那是他在斬殺三個海盜後,由老公爵親自頒的勇榮譽勳章。

    他從來沒有想過,尊貴的格利沙爾塔小姐會紆尊降貴來到塔克區,親自來看望他這個已經退役十多年地老兵。

    更讓他感激的是,格利沙爾塔小姐還在約克區的警察手中救下了女兒。

    老約翰的女兒維琪,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子,雖然身體不是很好,但依然會很勤勞地補貼家用。她有一雙巧手,編織的草包是老約翰認為世界上最精美的藝術品。

    維琪在約克區擺了個小攤,她是個老實的孩子,當老約翰聽說三條街外的珍妮居然因為維琪的草包更受歡迎而想要驅趕維琪時,老約翰差點拿出了他當年和海盜拚命地勇氣要和珍妮算賬。

    最讓老約翰擔心的是,珍妮在拉扯維琪時。居然引來了兩個警察老爺,維琪才賣出一個草編包,根本無力支付罰款,眼看著維琪要被帶進警局,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掌牽住了維琪被黑乎乎的繃帶緊包著的手。

    這只透露著高貴氣息的手掌屬於格利沙爾塔小姐,老約翰一家像抓住了命運女神地手一樣,格利沙爾塔小姐派人將維琪送回家後。在維琪口中得知老約翰曾經是帝國第三艦隊的退役老兵,在第二天,老約翰就接到了城防司的通告,他不用再去當城防兵了。十個塔克區的警察老爺親自來迎接老約翰,他已經成為了塔克區警局的副局長。

    烈金雷諾特家族從來不曾虧待那些為帝國榮譽做出貢獻的士兵們,正是烈金雷諾特家族的成員們總是在這樣地小事上充分地展示他們對士兵們的慷慨和重視,才讓帝國的士兵們為淡金色馬蹄徽章驕傲自豪。

    「我們比其他的貴族們更懂得,牢牢地掌握底層地士兵,要比費盡心機插進一兩個中高層的軍官更能鞏固家族在軍隊中的影響力。」格利沙爾塔小姐看著興奮忙碌的老約翰一家人,輕聲和她的侍從官交談。

    陸斯恩微笑著點頭。「但無可否認,小姐你和那些醜陋如豬的女人不同,你有一顆金子般閃耀的善心。」

    「善心?你應該理解為貴族們有暇時,廉價地同情心,在施捨的同時獲得與神憐惜世人時同樣的優越感和自我滿足感。」羅秀坐在老約翰家最好的椅子上,維琪的母親約翰太太在上邊鋪了一個蘆葦絨墊子。

    「不管如何,你讓他們獲得了快樂。而且有期待幸福生活的希望。」陸斯恩看著驕傲少女淡漠的表情。伏下身來,「這就是為什麼我站在你身邊。從來不會多看一眼那些無知貴族小姐地原因。」

    「你地光芒,總是讓人會忽視周圍的一切,她們地存在,只是為了襯托你的高貴優雅。」陸斯恩說完,站直了身體,看著羅秀耳根附近的紅暈,溫柔地微笑著。

    「和馬歇爾的唐吉士騎士稱號一樣,蜜蜂騎士的稱號也非常適合你。」和她耳邊的紅暈不同的是,羅秀的聲音卻愈冷淡,「我不是芬格爾斯那樣的傻瓜,你以為你在尤金芬妮莊園做的那些事情,你不讓蘭德澤爾和藍斯特羅說,我就不知道了嗎?」

    陸斯恩抬著頭,似乎在欣賞老約翰家剛休整過不久的房頂,咳嗽了兩聲,「我去看看馬。」

    羅秀看著那個有些尷尬的背影,嘴角翹起揶揄得意的笑容,似乎還有一些蜜蜂帶來的甜蜜。

    「格利沙爾塔小姐,這是真正的提拉米蘇嗎?」維琪興奮地拿著羅秀送給她的小禮物,雖然她的實際年紀和羅秀差不多,但氣質和眼神都要稚嫩許多。

    羅秀站起身來,幫助維琪拆開複雜而精美的包裝,問道:「提拉米蘇還有假的嗎?」

    聞著提拉米蘇那錯綜複雜的香味,維琪深深吸了一口氣,閃亮的眸子裡滿是驚喜,重重地點頭:「李洛先生曾經在塔利學習過純正的提拉米蘇做法,後來因為眼睛手臂受傷,再也無法成為一名優秀的糕點師,他在附近開了一家小餐廳。我在那裡幫工的時候,李洛先生告訴我怎麼製作這種蛋糕,只是他說的那些什麼塔利特濃咖啡,西西里馬薩拉酒,馬斯卡普尼芝士,手指餅乾,這些材料在塔克區根本就沒有,而且我們也買不起這些名貴地材料。」

    「哦,這個蛋糕是安德莉亞餐廳的塔利糕點師製作的,那就應該是用你說得這些材料。」老布尼爾也能製作出純正美味的提拉米蘇。羅秀聞著氣味,就能感覺到安德莉亞餐廳的糕點師傅並沒有取巧地用一些廉價材料。

    「格利沙爾塔小姐,我可以切一塊送給李洛先生嗎?他是個好人,他說提拉米蘇是他最懷念的蛋糕。」維琪期盼地望著羅秀。

    羅秀點點頭,「當然可以,這位李洛先生去過塔利嗎?他可真是見多識廣的人。我還沒有離開過櫻蘭羅。」

    「謝謝。」維琪小心地又將蛋糕包紮起來,她雖然很想品嚐這種美味的糕點,但她覺得一定要請來李洛先生,再和全家人一起享用,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李洛先生十多年前從塔利回來,聽說他在塔利的時候,認識了一個貴族小姐。這位貴族小姐不顧身份地位地愛上了他。但李洛先生知道自己身份不夠娶這位尊貴地小姐,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接受她。李洛先生的手臂受傷後,不得不離開塔利,這位貴族小姐送給了他一份她親手做的提拉米蘇。從此李洛先生每次在一些大餐廳的展示櫥窗裡看到提拉米蘇就會很傷心。」維琪黯然地低下頭來。「李洛先生說,提拉米蘇是屬於愛情的甜品。」

    「李洛先生依然愛著這位貴族小姐吧。」羅秀突然想到,如果陸斯恩愛上一位貴族小姐,他會不會顧及身份地位這些無聊的東西?

    「是啊,李洛先生經常會讀一塔利情詩。我都能背了。格利沙爾塔小姐,你想聽嗎?」維琪依然用她那閃亮而帶著期望地眼神看著羅秀,這樣的眼神甚至讓陸斯恩無力直視。更不用說羅秀會忍心拒絕她了。

    羅秀輕輕地「嗯」了一聲,維琪輕輕地念了起來:

    戰爭在西西里燃燒,士兵穿上鎧甲,他要為國王戰鬥。

    心急如焚的愛人沒有太多時間製作精美的蛋糕,她只好手忙腳亂地把雞蛋可可粉和蛋糕條做成粗糙的點心,

    滿頭大汗地送到士兵的手中,

    她掛著汗珠。臉頰上還有煙灰。

    閃著淚光遞來的食物雖然簡單,

    卻甘香馥郁。

    滿懷著深深地愛意。

    所以提拉米蘇的其中一個含義是「記住我」。

    喜歡一個人,

    跟他去天涯海角,

    而不僅僅是讓他記住。

    所以,提拉米蘇還有個含義是「帶我走」。

    它是屬於愛情的甜品,吃到它的人,會聽到愛神地召喚。

    羅秀怔怔地看著提拉米蘇精美的包裝盒,維琪念詩時,並沒有投入什麼深沉的感情,她還不懂得愛情,也體會不到愛人對士兵的那份摯愛,她的聲音乾淨通透,卻讓羅秀的腦海裡一直迴盪著「記住我」,「帶我走」這兩個詞。

    「格利沙爾塔小姐,我送給你一個我做的草編包好嗎?」維琪想要牽羅秀地手,剛伸出手來,又悄悄地把手掩在了身後,對比那雙如象牙般優雅的手,維琪綁著黑灰色繃帶的手太可憐,太讓人自卑。

    「好的,我非常喜歡。你一定沒有想到那天的凱萊兒小姐會是我母親的朋友,而那位給你惹來麻煩的好心先生是我地侍從官吧。」羅秀拉起維琪身後地小手,微笑著走入了維琪的小房間,這裡不只是維琪地臥室,還是她編織草編包的小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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