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在風中飄舞,絲凌亂,捲起貼著她的臉頰。
一身紅色短裙,鮮艷如火,腰間的紅色絲帶飄逸,綻放出最跳躍的活力。
一個快活的女孩,跳著,跑著,用誇張的聲調唱著《蝴蝶夫人》中的歎詠調「晴朗的一天」,她倒退著出輕快的笑聲,伸手去掠低矮樹枝上的樹葉,然後被樹葉上準備渡冬的蟲子驚的尖叫起來,迅地跑開在路燈上擦拭著手掌,然後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
踢飛一路的楓葉,在飄零的嫣紅落葉中穿過,張開手臂在四百三十多年歷史的雙塔大橋上奔跑,來到了倫德最繁華的約克區。
這裡可比冷清的辛西婭區繁華多了,滿大街都是來往攢動的人頭,有晚餐後散步的老,有才開始一天生活的夜女郎,有閒逛的貴族小姐,也有準備獵艷的富家子弟,火紅的女孩呆了一下,似乎有些羞怯,回頭看了一眼一直微笑著跟隨的男人一眼,又興奮地衝進了人群。
沒有誰知道,這個快活的要瘋了的女孩,有著什麼樣的身份。
就算是安德烈公爵突然出現,只怕也不會注意到這個和所有平民女子一樣無拘無束的她。
「凱萊兒,來看這個!」男人高喊著招手,名叫凱萊兒的女孩停下來,回過頭來,看到他手裡拿著一個草編的小包。
有時候塔克區的人們也會在夜市的時候偷偷跑來約克區的路德大街擺個小攤,只要不碰到警察老爺和巡騎警,他們在這裡一晚上地收入比得上他們在塔克區辛辛苦苦叫賣十多天的成果。
在這裡,對這些雖然廉價。但還算精緻有趣的小東西感興趣的人也有許多。
只是也有風險,這裡是倫德第一大商圈,也是櫻蘭羅帝國第二大商圈,向來不允許沒有許可的攤販售賣,一旦被警察老爺們抓住,除了沒收貨物還會被處以重罰,交不出罰款就得進監獄蹲著。
攤主是個十多歲的小女孩,估計和羅秀年紀差不多。小攤上的草編小包都十分精緻,用堅韌的三玖草編織,這種三玖草是草編工藝品最常用地材料,只是這種三玖草在抽取狹長的草葉時,很容易劃傷手。陸斯恩已經看到小女孩手指上傷痕纍纍,一雙纖細嬌小的手上裹著黑乎乎的繃帶,很顯然這些廉價而骯髒的繃帶,對這個小女孩來說,也必須重複利用。
看到陸斯恩手裡拿著她地小包,小女孩露出期盼的眼神,不大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叫希望的光芒。
這種純淨自然的女孩,讓陸斯恩沉默。
凱萊兒蹲下身子。她臉上再沒有那種無所顧忌的肆意歡愉,卻露出了一種和她現在的樣子不相稱的表情,她地目光十分溫柔,讓小女孩十分舒服,她鼓起了勇氣:「小姐,你喜歡這個嗎?很便宜的哦。只要五個銅幣。」
「五個銅幣?」凱萊兒有些驚訝。
「如果……如果你覺得貴了,三個……三個就可以了。」小女孩慌忙減價,她顯然是第一次做生意。
她的生意並不好,因為她旁邊一位同樣賣草編包的婦女。比她更加能說會道,而且還在草編包上加了一些閃亮亮的小東西,看起來更加漂亮。
小女孩第一次碰到有人停留下來看她的東西,她不敢大聲叫嚷,她想如果引來了警察,她根本就跑不了。
雖然警察根本不可能因為她那稚嫩地聲音而跑過來,但旁邊的女人是這麼說的。她經常在這裡賣東西。她說她有經驗,讓小女孩必須聽她的。
「不……不。我很喜歡,我買一個。」凱萊兒看著陸斯恩。
陸斯恩點了點頭,掏出了錢袋,裡邊金光閃閃,可是他現這個小女孩,只是在看著他拿出地五個銅幣時,才露出欣喜的笑容。
「先生,你來看看我的吧……這個小東西又髒又笨,我編的比她漂亮許多,雖然……」
旁邊的婦女擠了過來,顯然那一袋子的金幣晃花了她的眼睛。
一個拳頭打在女人地鼻子上,女人翻滾著跌進了花圃中,哭天喊地地叫罵起來。
陸斯恩心情很不好。
凱萊兒瞇著眼睛,看著陸斯恩露出意味深長地笑容。
陸斯恩突然覺得,羅秀和她的母親真地很相像,尤其是那種瞇著眼睛的笑容,可是他從羅秀身上卻看不到任何安德烈公爵的痕跡。
例如粗眉,高鼻,寬額等等,羅秀完全繼承了母親的優點。
「打人了……這個……」女人從花圃裡爬出來,捂著流血的鼻子,指著陸斯恩就要開口大罵。
陸斯恩看了看這個女人,又看了看旁邊有些驚慌的小女孩,突然笑了起來。
這種笑容如此溫柔,似乎還帶著點歉意,那種優雅的紳士風度,讓滿臉鮮血的女人實在不好意思罵下去了。
「貪婪,妒忌,我宣判你的罪,地獄將為你打開大門,你會被強迫進食老鼠,蟾蜍和蛇,然後投入冰水之中……」陸斯恩的笑容和他的詛咒如此不協調,以至於那個女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我們走吧,凱萊兒,在無力改變世界之前,一切的同情心都只是廉價的施捨。」陸斯恩拉住凱萊兒的手,拿著小女孩的草編包準備離開。
圍觀的人群散去,傻瓜也能看得出來,這個男人絕對不是大街上隨便一抓大把的普通人,或還是個貴族老爺,沒有人會為那個女人出頭。
「陸斯恩,告訴我,地獄是什麼樣子?」凱萊兒似乎心情不錯,和陸斯恩鬱鬱的表情完全不同,第一次在陸斯恩臉上有這種表情,這讓她非常好奇。
「地獄?」陸斯恩又笑了起來,似乎有些緬懷,「那是另一個天國。」
「什麼?惡魔都這樣形容地獄嗎?」經文中描述的地獄,恐怖而陰森,雖然凱萊兒未必完全相信,但她對地獄絕對不會有好印象。
「神所在的天國,是一個大監獄。監獄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存在。」陸斯恩依然牽著凱萊兒的手,並沒有放開的意思,只感覺到手掌中有泯出的汗珠,濕漉漉的,讓人不由得握緊了那只溫潤的手掌。
「而地獄也有一個大監獄,但監獄之外,還有廣闊的天地,那裡是真正的天國。」
「陸斯恩,你是在監獄之外,還是監獄之內?」
陸斯恩手指著東方,微笑著道:「我不在監獄外,更不在監獄內,我屬於阿斯托裡雅。」
「阿斯托裡雅?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任何經文裡都沒有記載,包括多明尼卡神學院的圖書館和櫻蘭羅國立圖書館。」博學的凱萊兒,感覺自己面對陸斯恩時,腦子裡的知識依然貧瘠的如同剛跨入多明尼卡神學院時一樣。
「或你那個宗卷裁判所的黑袍大主教叔叔,能夠在被封印的宗卷裡,找到一份接近腐爛的文書,上邊會有隻言片語的記載,那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連那位知過去,知未來,無所不知的神……也不清楚的秘密。」陸斯恩鬆開凱萊兒的手,沿著路德大街,在最繁榮的街心廣場,這裡有倫德情侶們必來的許願池。
許願池是一個巨大噴泉,噴泉的高度僅次於倫德四區中心的尼伯龍根噴泉,飄零的水珠在撞上噴泉中心的雕像後擊散成霧,折射著街道四周樓頂的燈光,散出五彩的光澤,在噴泉的周圍行成一圈彩色的水舞,在濕漉漉的空氣中,每個接近噴泉的人,都會感覺走近了迷幻的夢境,似乎夢幻女神伊瑟拉隨時都會在那些如碎鑽般耀眼的水珠裡現身,給人們一個甜美的夢。
一整圈的水玫終日沐浴在水汽中,讓這種喜濕的鮮花總是能保持著最美麗的盛開狀態,各種大理石雕像沒有任何規則地佈置在池水裡,有嬉水的女神,也有盤腿而坐的嬰兒,只是沒有一些赤身*的男人雕像。
古拉西眾神*的神話在櫻蘭羅帝國並沒有太多地影響到藝術,更何況許願池還是一個象徵純潔愛情的聖地。
當然,這個聖地的稱號是由熱戀中的男女們贈送,而不是始祖的信徒。
這裡之所以取名許願池,據說是因為一位大魔法師珞巴契夫在這裡施展了一個愛情魔法,這個魔法會讓許願相愛的兩個人永遠在一起。
很顯然,這是一個非常容易揭穿的謊言,但偏偏沒有人去揭穿。
陸斯恩是第一個,他站在許願池前,在許多誠心祈禱的情侶面前,微笑著道:「一個魔法師如果會鑽研愛情的魔法,那他絕對不會有任何值得稱道的成就,只有蹩腳的魔法師才會利用公眾對魔法的無知,施展所謂的愛情魔法……我相信,在這裡一半的情侶會在不久的將來爭吵分手,如同不死不休的仇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