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莊園的晨色,那是典雅精緻之美,蘭德澤爾先生總是會指揮僕人們將每一根樹枝,每一塊草坪都整理出完美的姿態,一如克莉絲汀夫人,在任何一個細節上,都能展露出無可挑剔的優雅。
而尤金芬妮莊園,卻又是另外一種不同的美態,她更像一個未經雕琢的質樸少女,葡萄架上掛著緋紅的珍珠,滴滴凝結的露水在大片的葉子上流淌,馬車要經過的溪流只有繞一個圈才能從木橋上過去,所以很多時候,前來尤金芬妮的馬車都是在溪水中直接淌過去,濕漉漉的車輪又會沾上一層沙土,在小路上留下兩道水跡斑斑的車痕。
最自然的鄉村風情,在尤金芬妮莊園盡情彰顯,陸斯恩騎著高大的伯德紋馬,受邀拜訪芬格爾斯小姐。
金幣文書徽章,所代表的帝國經濟領域權威家族,並沒有顯露出一絲奢侈的味道,在低調內斂中展現大貴族的深厚底蘊,這是西裡爾區貴族的一向做法。
毗鄰尤金芬妮莊園的是坎斯拉夫家族的莊園,這是一個在百年戰爭期間崛起的伯爵家族,歷史並不算太悠久,但這個家族因為誕生了最多的槍與花騎士團騎士,也因為他們家族所堅持的騎士傳統——勇武,得到了倫德老牌貴族的認同,他們移居西裡爾區建立一個家族莊園,並沒有受到太多排斥。
即便是自稱「帝國最後一個騎士」的費迪南德,在見識到了坎斯拉夫家族的精銳騎士之後,也不得不重新解釋自己名號的定義:當坎斯拉夫家族也不再誕生騎士時,費迪南德依然堅持騎士精神,在遙遠的未來,人們撇棄騎士精神時,費迪南德,依然是帝國最後一個騎士。
在尤金芬妮莊園門口迎接陸斯恩的是莎芭斯蒂安修女,以及芬格爾斯小姐。
修女依然穿著黑色寬大的修女袍,將她妙曼的身材完全遮掩起來,長期覆蓋面紗,很少在陽光下暴露的臉,有著耀眼的白,配合著代表聖潔意味的修女袍,給人的感覺是神聖而不可玷污。
似乎對所謂的神聖有著與生俱來的反感,當神聖變成一個女人的氣質時,陸斯恩並未去追求褻瀆神聖的快感,只是在馬背上對莎芭斯蒂安修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莎芭斯蒂安覺得這個笑容有說不出的曖昧,有點讓人心慌慌的感覺,又並不會覺得輕佻,天哪,如果他總是用這樣的笑容面對他的女主人克莉絲汀夫人,很難想像這位效忠烈金雷諾特家的家族騎士,和他的女主人有著什麼樣不可告人的曖昧。
芬格爾斯奇怪地看到自己崇敬仰慕的莎芭斯蒂安修女居然在臉頰上暈出了一片緋紅。在她眼裡,這位騎士的笑容雖然很讓人心動,但怎麼也不可能讓自己的教義老師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吧。
今天的落李小姐,穿著雍容華貴的盛裝,和她此時淡雅柔和的氣質相得益彰的是,裙擺上大量的薔薇印花,蓬袖上的蕾絲邊拉著細綢帶子,勾出幾分飄逸的感覺,突出的裙擺上被束胸衣突然掐斷,玲瓏的小腰引人注意,在淡紫色小禮服的奢麗纖秀和華貴嫵媚中,呈現出一種陰柔之韻。
撇開身份,以及特定家族的聯姻需要,光是女性魅力對年輕貴族騎士的吸引力,陸斯恩覺得這位芬格爾斯要比羅秀更受歡迎。
不是誰都有勇氣面對羅秀那冷漠不屑的眼神,她總是驕傲地微微抬頭,看著遠處的天空,彷彿俗世的人物根本無法進入她的視線,她只差沒有讓陸斯恩站在他身旁,手舉一塊警告牌:我不屑於讓你知道我對你不屑,請不要試圖靠近我。
芬格爾斯有兩個小酒窩,笑起來格外甜美,當陸斯恩接觸到她的眼神時,她的眉角都有著動人的嫵媚,讓人無法聯想到她在拍賣場包廂裡試圖嘲諷羅秀時的那種尖刻臉色。
並不是說芬格爾斯需要討好陸斯恩,她的笑容,正如絕大多數貴婦名媛所做的那樣,顯示她的迷人風采,讓見識過的她魅力的騎士,拜服在她的裙下,親吻她的指尖,越多的貴族騎士對她起追求,這會提高她在貴族小姐***裡的名望和人氣。
這些貴族小姐,除了聚在一起聊聊貴族圈裡的是非,她們還能做什麼呢?或會去看看歌劇,讀讀十四行詩什麼的,但誰會真的有興趣呢?如果不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品味和擁有那份優雅的氣質,誰願意去接觸那些枯燥無趣的東西。她們最熱衷的是參加一些小***的沙龍,一起聊聊最近倫德有哪位騎士風頭最盛,哪個家族又傳出女主人和騎士的緋聞,有哪個小姐最近獲得了某個優雅紳士追求的珍貴禮物。
「夏爾騎士,你的伯德紋馬,和你一樣讓人過目難忘。」芬格爾斯微提裙擺行禮,用眉角的餘光輕觸陸斯恩的眼神,淡雅的笑容很容易就化去了那份不熟悉的陌生感。
讚美一位騎士的馬,總是能讓那位騎士非常愉悅,騎士們往往把自己的坐騎看成自己最重要的夥伴,馬兒獲得的讚美和榮譽,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榮耀。
例如七百多年前的烈金雷諾特家祖先,阿爾多斯大公的伯德紋馬,獲得馬勒迪茲陛下賜予的稱號「懺悔」,阿爾多斯大公就很驕傲地也在自己的稱號前加上了「懺悔」,如果有人能在談起他的時候用「懺悔阿爾多斯公爵」,他的心情一定會很不錯。
「不管是莎芭斯蒂安修女,還是美麗的芬格爾斯小姐,在見到你們之後,我想就算是欣賞最繁盛的優銀香花花圃,我都會失去欣賞的心情。」陸斯恩將韁繩交給瑪吉斯家的管家雷蒙德,他本來還想叮囑一下,但看了看老管家沉穩的步伐,沒有再多說什麼。
瑪吉斯家的管家,如同蘭德澤爾先生一樣,不可能只是個簡單的僕人。
莎芭斯蒂安修女輕笑一聲,這次倒是沒有露出驚人美艷的紅暈,「騎士,這樣的讚譽可不符合一位修女的身份,當我誓一生侍奉始祖時起,我已經撇棄了你所讚美的。」
「修女代表的神聖,固然能讓邪惡洗滌心靈,但依然無法讓一個男人忽略你的美,神聖之美,宗教之美,優雅之美,沉默的花朵自然無法媲美。請原諒我語言的貧乏,我覺得你更像墮落人間的天使,因為天國已經無法承受你的完美。」陸斯恩能扮演好每一個角色,當他站在羅秀身後時,他是最體貼的僕人,當他使用騎士身份時,他將完美演繹騎士的浪漫多情。
芬格爾斯似乎委屈地彎起眉角,這個年紀的貴族少女都會掌握這個撒嬌似的動作,只有還能讓人感覺到純真天性的她們,才會通過這個動作,讓男人領略到她們被輕視的微微不忿,以及想獲得重視的渴望。這樣的動作,最能激起男人的憐愛之心,彷彿眼前的少女無比重視他,他的讚美和慇勤的舉動,都會讓少女感覺到芳心綻放開來的愉悅。
陸斯恩自然地配合好芬格爾斯的演出,繼續用他那從《雪萊浮詩集》情詩篇章中脫胎的句子讚美落李小姐,「如果說莎芭斯蒂安修女是披著黑紗的天使,讓人驚歎天國的美好。那麼芬格爾斯小姐,卻讓我深深感激塵世之美,始祖憐惜著我乾枯的雙眼,當我看到你的時候,清泉滋潤了它,讓它再次感覺到了世間的種種美好。猶如一個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旅人,在感覺到第一抹陽光時,燦爛的朝霞,顏色分明的天空,鍍上金邊的遠山,粼粼的玉帶河水,還有那晨曦下的炊煙,這樣的景致會讓人覺得,前半生的黑暗,是為了在這一刻領悟到了人生美好的真諦。」
即使是芬格爾斯,也無法承受這種讚美,瑪吉斯家的落李小姐,第一次面對騎士的讚美,有些扭捏的感覺了,只是在她還來不及調整自己情緒的時候,一個充滿不屑味道的聲音嘲諷:「你把黑熊在樹洞裡挖出來的蜂蜜都塗在嘴上了?尊敬的蜜蜂騎士,你是不是用滿嘴的甜言蜜語換來了騎士頭銜?」
蜜蜂騎士?這個稱號倒是不錯,陸斯恩覺得比「懺悔阿爾多斯公爵」溫柔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