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湘神情痛苦，抬手擺了擺，我看他難過得眼淚汪汪的樣子，有些生氣
「我知道你不想延誤路程。可是你也不能這般虐待自己的身體啊。素察，附近可有醫館？」
素察點點頭
「再走約莫半個時辰就能到鎮子了，今兒我們就歇在那裡吧。」
祖湘還想說什麼，我抬手阻止了他
「莫要說了，今天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了。」
他有些激動，伸手想拽住我，卻臉色一白暈了過去。素察不敢耽誤，鑽出了馬車，揮鞭往前跑了起來。我呆在祖湘身邊，束手無策，這個時候我心中無比希望自己是個醫科大畢業的才女，可是事實上，我只是個連吃胃藥都能吃錯的醫學白癡。我只能時不時探探他的呼吸，摸摸他的身體，感受一下他的生命信息是不是還正常。
馬車顛簸了一陣子，素察停了下來，進來背起祖湘，跳下馬車，我在後面跟著，聽素察奇怪道
「這小子怎麼這麼輕啊？活像沒有骨頭。」
小跑了一段，才終於在小鎮上找到了一家醫館。素察小心地將祖湘放到醫館的床榻上，我招呼著那個正在磨藥的白鬍子大夫
「大夫，您快給他看看吧，他不知為何，突然暈了過去。」
那大夫看了祖湘兩眼，慢悠悠收拾完藥，走過來診了診脈
「無事無事，只是略微動了胎氣，開些藥補補就成。」
我和素察傻眼，這個大夫不是個蒙古大夫吧……我小心翼翼地問
「大夫，你剛才說他怎麼了？」
大夫有些不耐煩
「動了胎氣，你們兩個是怎麼照顧她的，她身子這麼弱，懷了身孕是很辛苦的。」
素察有些動氣
「你這大夫好生奇怪，分明是個男子，你卻說人懷孕，我……」
沒等素察把話說完，祖湘「嚶」的一聲醒轉了，我湊上去
「祖湘，你怎麼樣，還好吧。這裡是醫館，剛才大夫說……說你……」
「有身孕了……我知道……」
他有些認命地輕聲說，祖湘的回答徹底把我和素察震傻了。我們好半天說不出話，那大夫倒是鎮定，笑了一聲走出去開藥了。祖湘坐起來，低著頭
「小貓，對不起，我……我一直沒有告訴大家實情。我其實是個女子。」
我好容易找到自己的聲音。其實女扮男裝的事情，對我這個寫小說的人來說並不算是很匪夷所思。可是跟祖湘認識了那麼長時間，突然知道她是個女兒身，而且還懷孕了，還是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們，知道嗎？」
祖湘搖搖頭
「誰也不知道，我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別人欺我們孤兒寡母，總是欺侮我們，娘為了保護我，就拿我當做男兒養著。後來來到了鳳翔，雖是沒有人再對我們不好了，但我習慣了，也就一直扮成男兒。」
我只覺得有些無力，誰也不知道，那你又是如何懷孕的？我躊躇了許久，不知怎麼開口問她，她見我的樣子，有些了然紅著臉小聲說
「這孩子……是三哥的。」
李彥允？難怪祖湘問我李彥允現在落腳何處，難怪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鳳翔。可是……
「你不是說，李彥允也不知道你是女子？」
祖湘眼光黯淡了些
「是，他不知道，那日我們分頭去找他，待我在一個小酒館中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爛醉如泥了。我拉不動他，便在二樓要了一間房將他安頓下來。結果……」
「那他居然還走？他不是應該要對你負責？將你娶了？」
我心中有些氣憤，一直將祖湘當成小弟弟看待，雖然現在弟弟變成了妹妹，可是聽到她被人欺負了，始終有些不爽。祖湘慌忙擺手
「他並不知道是我，他那晚醉的厲害，將我當成了……當成了你……後來他也一直在找，可我不願告訴他……若他知道了我騙了他，不知道會不會恨我。可現在，我有了身孕，我再也沒法瞞下去了。」
我無語地看著祖湘，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那日早晨李彥允失態的樣子，想必也是對這件事大為震驚的。說到底，他也還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反正祖湘現在與我在一起，若是找不到李彥允，大不了我照顧她便是。
拿了大夫的藥，我們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素察去餵馬，他倒也是個正人君子，聽聞了這樣的八卦，並沒有對祖湘有什麼異色，也不過問。我熬了藥端到祖湘房中。她正站在窗邊，背對著我。
「湘兒。」
祖湘聽我這樣喚她，轉過頭，微微有些詫異，她臉上淚痕未乾，我故作不知，笑笑
「我能這樣叫你嗎？從前就把你當做弟弟一般，如今多了個妹妹，也甚好。」
她臉紅了紅，點點頭，有些遲疑地看著我
「小貓，你不覺得我……」
我打斷她的話
「我不覺得，我只知道你是個很勇敢的女子，為了自己所愛的人，可以默默承受這般多。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身子調養好。吶，藥快涼了，趕緊喝。」
祖湘眼中又眼淚漣漣，接過我手中的藥碗。
天氣越來越涼，一路上為了照顧這個小孕婦，我和素察都小心翼翼，但是我和祖湘這兩個沒有經驗的女孩兒湊在一起，琢磨著養胎事宜，卻也消磨了不少無聊的時間。
在我們已經披上了薄棉衣的時候，長安城終於在我眼前出現了。貞觀之治果然名不虛傳，長安府這個天子腳下更是氣派。守門的侍衛瞧起來氣勢不凡，街市中的路人看上去彬彬有禮。
就要見到小狗了誒，我心中澎湃起來，這麼長時間沒見他，也不知他變了沒有，突然從一個落魄的武人變成了一個大將軍，我要怎麼跟他說話呢？他會不會怪我這麼長時間失蹤不去找他？
「小貓，你怎麼了？這般安靜。」
祖湘的聲音把我拉出了萬千思緒。我嘿嘿一笑，搖了搖頭，總不能跟她說我之前總想方設法欺壓小狗，如今知道他是大將軍心裡孬種了起來吧。
「小貓！」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一隻大手將車簾一扯，幾乎要將簾子扯落。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落入了一個結實的懷抱裡。那懷抱還微微顫抖著
「我總算見到你了。」
我抬起頭，黝黑的皮膚，英氣的眉眼，端正的五官，堅挺的鼻樑。除了眼神中閃動著不同往日的奕奕神采，這依稀就是我家小狗吶！我咧嘴笑了，重新埋進了他懷裡。他拍了拍我的後背，將我的腦袋抬起來，然後輕輕擦拭了一下我的臉
「別哭，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一句話把我的眼淚大把大把勾搭了出來。我也不知為什麼，以往並沒有覺得自己過得多麼淒慘，可是見了小狗，突然有了一種依賴和撒嬌的感覺，總覺得他還是村裡的那個小狗，還是可以讓我欺負，幫我做好所有事情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