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你在嗎？」
李彥允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小花跑過去給他開了門。李彥允走進屋子，見了我的臉色，關切道
「我聽二哥說你暈倒在了捨身崖，他們將你救了回來，你可還好？」
我點頭
「沒有大礙了。」
他笑笑
「那就好，我今日來，是來向你辭行的。我要去長安了。去考取一份功名。」
我有些驚訝，李彥允是這群人裡面最淡泊名利，放蕩不羈的，如今說出這樣的話，實在讓我一時間沒法接受。
「我知道這決定很突然。我只是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力量太小，甚至沒有辦法找到……」他欲言又止一下
「總之，我要去爭個功名，完成自己未能做到的心願。」
「你何時走？」
「沒什麼可等，今日就走。我會給他們留信，小貓你……我想當面與你告辭。下次再見你，不知是何時了。」
我起了身，在桌上倒了兩杯茶，遞給他一杯
「那就讓我以茶代酒，祝你前程似錦。」
兩隻青瓷杯子發出了清脆的敲擊聲，屋外的陽光慢慢繞進了房中，在兩張年輕的臉龐上撒了金輝，正是少年意氣時，面對著未卜的明天，也能夠坦蕩對待。
李彥允離開後，我的心情更低落了。小花為我收拾好了包裹。我拉著她坐在了床上
「今晚你就陪我睡吧。」
小花有些慌張
「這如何使得？姑娘……」
「無事，我一向當你自家姐妹……」
我心中想著，這一走，也不知何時能再見你了。小花眼眶濕濕的，沒再反對。我們躺在床上，說著體己的話
「姑娘，你心善，性子又好，就是有些時候容易自苦。」
「怎麼會？我一向很想得開。」
小花搖搖頭
「我嘴笨，不知道如何說，但是姑娘你明明就很在意陸秋少爺，也很在意劉大人他們，可你都悶著。從不表示。我總覺得，姑娘是告訴自己，若是不親，就不怕失去他們。」
小花的話像鎯頭一樣敲在我心上。原來我是這樣的麼？跟任何人都淡淡的，以為自己是這個時代最理智的過客。沒想到連一個小丫頭都看出了我的自欺欺人。我一直覺得只要不爭，就不會失去。可是我卻一次次被逼得束手無策，如今身邊的人一個個走掉，我才知道，原來有些東西，像是花草種子一樣，會自己生根發芽，一旦生根發芽，就需要去護著的。即便不是自己種下的，被拔掉了，痛的依然是自己的心……
一夜無眠，我躺在床上聽著旁邊小花微微的鼾聲，看著床頂，思緒翩翩。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了窗帷，我便躡手躡腳起了身。洗漱完了之後，給小花端了一盆水放在屋裡，拿起了桌子上的毛筆，寫了幾封信。還給小花留了一張紙條。
寫完後我將信放進了包裹裡，然後輕輕關上房門，往外走去。剛推開大門我嚇了一跳，門口有一個縮成一團的身影，我上前一看，竟然是祖湘，他蒼白著臉，大眼睛裡滿是驚恐和焦急，見到了我激動地上前抓住了我的手
「小貓，三哥昨日可是來找過你？他和你說了他要去哪兒落腳嗎？」
這幾日祖湘一直神情古怪，我問他
「你早晨可吃了？」
他搖頭，我微笑一下
「你先別急，我正好要上春餅鋪子，你同我一起去，我們吃些東西，坐下慢慢說。你那日似乎就有事要同我講。」
我們朝春餅鋪走去，祖湘一路上靜默著，但腳步慌亂，雙手不住搓揉。顯得很是焦慮。到了春餅鋪子，我叫了兩碗熱茶，幾隻春餅。然後將包裹裡的幾封信遞給王老闆，讓他幫我交給姜白他們。王老闆聽說我要去揚州，笑呵呵地打聽
「姑娘可是要將生意做到揚州去？」
我應酬他道
「哪兒能呢，我是去辦些私事兒，有錢賺我能忘了王老闆嗎？」
王老闆很是滿意地笑著走開。我坐回祖湘對面，他有些驚訝地問我
「小貓，你要去揚州？」
我點點頭
「是啊，本來也給你留了信的，既然遇到了你，就當面同你講好了。我要去揚州尋人。」
祖湘端起熱茶喝了一口，下定決心道
「小貓，我同你一起。」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置信地問
「什麼？」
祖湘歎口氣
「小貓，我不能不走了…你讓我跟你一起吧…」
我再問他，他卻什麼也不說了。只說若我不同意，他便自己走。我無奈，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安全得多，只好妥協了。
「你可有什麼需要收拾的？」
我看他一身單衣，沒有帶包裹。他搖頭
「就這麼走吧，我身上還有些銀錢，有需要的路上再添吧。」
我在馬車行租了一輛馬車，那車伕聽說我要上揚州，很是為難
「姑娘我們都是本地人，這去揚州，一來一回估摸著，怎麼也得三個月。」
我問了一圈，基本都不願意接這趟活，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個清亮的聲音插過來
「揚州的漂亮小妞是不是很多？」
我轉頭一看，樂了。門口站著一個跟我一般高，身材瘦小的乞丐。這可難得了，鳳翔城民風淳樸，吏治妥善，幾乎沒有乞丐的存在，這小乞丐青天白日裡端著一個破碗吊兒郎當地站著，跟整個街道頗有些格格不入。更難得的是，這小乞丐雖然身上衣衫襤褸，可是只有手，脖子和臉是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雖舊卻很是乾淨。而且他一雙鳳目清澈透亮，目光和姿勢完全不符，很有一股浩然正氣。
祖湘大概是覺得他言語粗鄙，皺了皺眉，拉拉我，示意我別理他。我忍不住戲弄他
「你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兒，懂什麼叫漂亮小妞？」
那小乞丐鳳目微微睜大，定是沒想到我會回答他，他饒有興趣地湊到了我們兩人面前，對著我們上下看著。祖湘往後退了幾步，撇過頭不看他。我原地不動，示威地看他，小屁孩，就你這道行，嚇唬姐姐，嫩了點。
「哈哈，果然有趣，果然有趣！你和謀說得一點不差。」
他掏出帕子抹了一把臉，露出本來的面目，然後將帕子隨意一丟
「我是獨孤將軍手下的參將，我叫素察。姑娘有禮。」
獨孤謀？誰是獨孤謀？我看看祖湘，她也一臉茫然地看著我，我轉頭對他說
「那個，什麼茶，你搞錯了，我不認識什麼獨孤謀。」
他一拍腦門，哈哈大笑起來
「看看我這記性，獨孤將軍說了，你不識得他的名字，你們在喀什的村莊裡，你喚他叫……叫……咳咳」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了兩個字
「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