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
蕭月生與溫玉冰師徒二人在瓊林之中漫步,剛剛吃過晚飯,兩人在晚霞中悠然而行,閒聊消食。
兩人之間的彆扭,不知不覺中慢慢化去,溫玉冰裝作什麼事情也沒生,一如往常。
這本不是易事,但溫玉冰性子外冷內熱,暗中見到大弟子落落寡歡的模樣,便不由心軟,很快便重新見他。
她自是不會去想清楚,以大弟子的武功,她的暗中觀瞧,豈能不被他察覺得到?!
見蕭月生那般難過,她不由心軟,對自己解釋,是因為自小便看著他長大,似母似姐,故無法忍受。
蕭月生一身青衫,磊磊落落,步履從容,渾身上下透著瀟灑出塵的氣息,他轉頭看了一眼溫玉冰,微笑道:「師父,明天我想下山一遭,去看一看二師妹。」
溫玉冰蓮步輕移,臉龐彷彿由整塊羊脂白玉形成,彷彿一直散著溫潤的光澤,她眉如遠黛,目似秋水,美得不似世間凡人。
她穿著月白的絲袍,掩住美好無限的身段兒,隨著蓮步輕移,絲袍微微晃動,彷彿寒湖上的波光漣漪,曼妙的曲線不時呈現。
溫玉冰與蕭月生並肩而行,神情不似平常的冷漠,柔和的許多,她卻並未覺,聞聽大弟子的話,黛眉微蹙:「算一算,若雲下山已有一個月了罷?」
「嗯,掐指細算。已有三十六日。」蕭月生撫著自己黑亮的八字鬍,慢慢點頭。
「她為何這般久還不回來?!」溫玉冰黛眉微蹙著。清亮如秋水地目光向蕭月生投了過去。
她門下的弟子們,下山歷練,很少有這般久,多則十來日,少則三五日便回歸山。
李若雲這一次久不歸山,溫玉冰頗是擔心。便令蕭月生運用神算之術,每天看一看她是否無恙,把他累得夠嗆,苦笑不已。
見她臉色再次變得不善,蕭月生只好開口安慰,放下撫著八字鬍地手,無奈的攤了攤,苦笑道:「二師妹行事穩重,觀察入微,不會吃什麼虧的。師父放心便是!」
「我哪有擔心?!」溫玉冰輕哼一聲,秋水般的目光轉開。望向西邊,透過樹梢之間,觀賞天空的如錦晚霞,然後加快了步子,似要甩開蕭月生一般。
蕭月生跟在她身後,無奈的搖頭。見她真要甩開自己,忙道:「師父,今日真有二師妹地消息……」
溫玉冰輕盈曼妙的身形隨即一頓,馬上轉過身來,等他靠近了,忙道:「什麼消息?快說!」
蕭月生悠悠走到她身邊,輕咳了一聲,想要拿捏一番,待見她薄怒的瞪來一眼,方才開口。慢慢說道:「山下的弟子送來一條消息,說雲州一**了一位俠女。白衣如雪,面蒙白紗,袖中一條白綾威力絕倫,無人能敵,……幾日之間,雲州城附近三座山寨皆被她挑去,便是武林中赫赫凶名的雲州十八騎,也栽在她的手下,片甲不存。」
「果真是若雲!」溫玉冰黛眉微動,鬆了開去,細膩雪白的嘴角微翹,甚是高興。
白衣如雪、面蒙白紗、白綾為武器,皆是李若雲的特點,而這三結合為一,溫玉冰自是能夠確實,這便是自己的二弟子李若雲。
隨即,鬆開的黛眉再次蹙起,她玉臉露出不悅:「她怎惹出這麼多地麻煩?!」
對溫玉冰而言,她並不在乎幾個弟子有大多出息,武功多麼高強,能夠殺多少惡人,只想她們能夠平平安安呆在自己身邊,不出什麼意外便好,雖矢志要完成師父的遺願,卻無甚野心,頗有小富即安地心境。
蕭月生搖頭輕歎:「二師妹怕是受了什麼刺激,可能是見到了有人行惡,心中激憤,方會用這般激烈的手段。」
李若雲對於俗事極為冷漠,並非是不懂,而是不屑理會,平日裡即使見到什麼不平事,也懶得去理會,最多出手懲戒一番,很少會主動殺上門去。
溫玉冰點點頭,蓮步頓了一下,轉頭望向蕭月生,黛眉微蹙,目光盈盈:「……嗯,你去看看也好,將她帶回來,一直在呆在外面,總不是什麼好事!」
「遵命!」蕭月生嬉皮笑臉的應了一聲,還拱了拱手,惹來溫玉冰的一記白眼,風情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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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清晨,白衣如雪的李若雲將張思盈帶至瀑布前,指著瀑布下的水潭,淡淡說道:「思盈,你且坐在此處,觀看潭水,待心完全靜下來了,為師再開始為你築基。」
「師父,為何先要靜心?」張思盈穿著一身月白地羅衫,站在李若雲身邊,雖無法與她相比,卻也別有一番獨特的風情,能夠吸引住別人的目光。
她身上所穿羅衫似緞非緞,似布非布,彷彿白玉的顏色,蘊著淡淡的、朦朧的光芒,一塵不染,不起一絲皺紋。
張思盈猶記得當初師父給自己這件羅衫時的神情…………
李若雲將張思盈叫到房間裡,拿出包袱,打開,取出這件羅衫,拿在手中輕輕撫摸。
由於白紗已經取下,她能夠看清李若雲身上的神情。
至今想來,張思盈仍難以說清,師父白玉一般的臉上究竟是何表情,羞澀,緬懷,思念,哀愁,彷彿哪一種都不是,卻又彷彿都是,亦或它們完全揉合在一起,複雜莫名,難以敘說。
張思盈從未想過,自己冷若冰霜的師父竟會有這般生動而複雜地表情,給了她極深的刺激,最是難忘。
李若雲看著手中地羅衫,冷澈地目光漸漸朦朧。變得迷離,聲音也變得越輕柔。彷彿想起了往事:「這是你大師伯贈與為師之物,珍貴異常,你要好好珍惜……」
思盈見師父如此神情,便猜測,這位大師伯可能已經則。師父豈會有這般表情?
想到這裡,她小心翼翼的不出聲,只是看著師父沉浸在自己地思緒中,任由時間緩緩流逝。
半晌之後,張思盈心癢難耐,輕聲道:「師父,既然是大師伯贈於您的,弟子自然不敢接受,還是師父收著罷。」
李若雲自縹緲的思緒中醒來,白玉般的臉龐泛起一抹紅雲。忙別過臉去,看著窗外。淡淡說道:「為師已然用不著此衫,你如今沒有武功,穿著它,多一層保命的機會。」
「可是……」張思盈仍不敢收。
李若雲黛眉微蹙,輕輕一擺手:「行了,別婆婆媽媽的。待你有了自保能力,為師自會收回此衫!」
張思盈這才作罷,閉嘴不言,只好收下,卻覺得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極是彆扭。
待她穿上身去,卻再也不想脫下,只覺得此衫熨帖之極,即使是量身定作。也難這般舒適,穿在身上。彷彿有一團清涼地氣息包圍著自己,整個人神清氣爽,妙不可言。
最令她驚訝的是,此衫竟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便是灰塵也難沾上,不必清洗,總是一塵不染。
如此寶衣,也難怪師父那般珍惜,看來,這位大師伯與師父定是姐妹情深,方會贈送這般寶物,張思盈常常暗自忖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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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要靜心?」李若雲站在清澈的潭水邊,看著飛流而下的瀑布,呼呼的擊水時難掩她緩緩的聲音,她轉過身,看了一眼張思盈:「……練功,最忌心浮氣躁,心境不寧,練功之道,在攝心。」
張思盈若有所思的點點臻,她冰雪聰明,又讀過很多的書,往往一點即透,令李若雲省卻許多的口舌。
一陣清風吹來,將半空中飛落的瀑布吹動,瀑布形成地霧氣罩向了潭邊的師徒二人。
師徒二人身形不動,水霧撲到李若雲身上時,隔著半尺,忽然落下,彷彿遇到了無形地玻璃罩。
張思盈則無這般能為,霧氣罩下,打濕了她的鬢與雪臉,落到羅衫上,卻彷彿沾到了油布上,順勢變成水滴,滑了下去,羅衫一如平常。
對於這樣的情形,張思盈已習以為常,並不驚訝,仍是專心的望著師父,聆聽她的教誨。
「而我水雲派的內功心法,更重心境地平和。」李若雲淡淡說道,羅袖輕輕一揮,潭邊的一顆小石子倏的離地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到了水潭中,擊出一圈圈漣漪。
「這便應是你的心境,像水一般,平日沉靜,遇擊則動,須得能動能靜,靜而不死。」李若雲伸出手,指著水中的漣漪,淡淡說道。
見張思盈露出沉思之色,李若雲便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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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彩霞滿天,將整個山谷映得通紅,周圍的一切彷彿被染成了桔紅色,彷彿來到了一個瑰麗的世界。
張思盈在水潭邊坐了一整天,到了傍晚,回到了屋中,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
她食指大動,小巧的瓊鼻聳了聳,歡聲叫道:「好香,師父的廚藝簡直是絕了!」
李若雲自外面端著碗筷進來,淡淡說道:「為師的廚藝一般,你不嫌便好,快坐下吃飯罷。」
張思盈上前接住碗筷,嬌聲道:「師父也忒謙虛,您這般手藝,還算是一般,那那些名廚可都得回家賣紅薯了!」
「你這話千萬別在你大師伯面前說。」李若雲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坐了下來。
「大師伯還在嗎?!」張思盈不由脫口而出,話一出口,便大是後悔,忙吐了吐舌頭,縮了縮臻,嘿嘿笑道:「瞧徒兒這話說得,大師伯自然是長命百歲嘍——!」
李若雲狠狠剜了她一眼,沒想到一向乖巧聰明地弟子竟說出這般話,薄嗔的輕叱:「小孩子家胡說八道,你大師伯活得好好地!」
張思盈對師父的薄怒並不在意,嘿嘿笑了兩聲,一邊上前盛飯,一邊嬌聲問道:「那……大師伯有師父您長得美嗎?」
「你大師伯不是女的!」李若雲馬上輕叱。
張思盈不由轉身,鳳眸圓睜,小嘴微張:「大……大師伯是……是男的?」
「別大驚小怪!」李若雲微瞪她一眼,淡淡說道:「咱們水雲派上下皆是女子,僅有你大師伯一個男子,……他是你師祖年輕時所收養,自然便成了水雲派的座大弟子。」
「原來如此!」張思盈點頭,有些瞭解,隨即歪了歪臻:「可是,咱們水雲派的心法不是只有女子才能修練嗎?那……大師伯練的是什麼武功?」
「你大師伯天縱其才,武功乃是自創,不跟咱們一路。」李若雲清亮的明眸微微一閃,淡淡說道,隨即一揮手,似是不想多說:「快吃飯吧!……你的心是否能夠靜下來了?」
「嗯,弟子覺得已經靜下來了。」張思盈忙答道,心下裡,對於這位水雲派的唯一男人好奇得不得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回想起了師父贈自己羅衫時的情形,不由興奮起來,能夠確實,自己的師父與這位大師伯定是不一般,定是有情愫在其中!
在她眼中,師父風姿如仙,風華絕世,世間的男人沒有一個能配得上她,而據她所觀察,師父對於這位大師伯怕是非同一凡,她真想看一看,能夠令師父這般的男人究竟是何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