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生回過頭,又往火堆裡添了兩根枯木,將火弄旺,對面五個男人雨水淋漓,衣裳一時半刻怕是難以烤乾。
四名壯漢面無表情,倒是中間的矮小男子怔怔的望著火焰,眉頭緊蹙,愁雲籠罩,火光在他枯黃的臉上跳躍。
「師兄……」見師兄放下了書卷,林曉晴茁挺的嬌軀微側,櫻唇輕張,低聲嬌語:「金寧城的方老爺子大壽,他是峨嵋方碧琳師姐的父親,咱們是不是順便過去看看?」
「……嗯,去看看也好。」蕭月生沉靜的點點頭,再次拿起書卷,目光盯著書,漫不經心的將白玉杯靠近嘴邊,輕啜了一口梅香雪。
「師兄,說不定貝姐姐與周妹妹也會來呢!」楊玉琪冷艷的明眸瞥了瞥他,細膩的嘴角泛著一股似笑非笑。
蕭月生的目光自書的一側射向她,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顯然聽出其中的意味。
其餘諸女皆忍俊抿嘴,羅袖抬起,遮住嘴角泛出的隱隱笑意,嫣然的風姿,令一直暗暗偷瞧她們的周圍眾人神魂搖蕩,幾乎難以自持。
宋月竹聰慧過人,在一旁聽到,略帶詫異的望了他一眼,看來,這位蕭師兄,與峨嵋派的女弟子頗有幾分瓜葛,看她們嫣然微笑的模樣,定是涉及男女之情。
在重柳派這般小幫小派眼中,峨嵋派位列六大門派,僅在武當之後,實在有些高不可攀,即使他們前去巴結,人家也不屑理會,他能夠與峨嵋派的女弟子有關係,看來,水雲派並非一個小派。
柳飛雲卻在細細打量著對面的五人。
正中那個幫主,定是受了內傷,旁邊的四人,有兩人的手臂上帶傷,其餘兩人,倒看不出來。
這幾個人看起來,都不是好惹的角色,身上肌肉賁起,似要撐破貼在上面的濕衣衫,修煉的應該是外家功夫,但目射精芒,內力修為不俗,內外兼修,應該不會太差勁。
柳飛雲雖然初出茅廬,對人情世故不通,但對於武功一道,卻資質極高,眼光也不凡。
他得出一個結論,這五個人,應該是經歷過一場廝殺!
雨漸漸的小了,聲息已偃,天色也變得明亮幾分,可以行路了。
廟內卻沒有人動身,似乎仍在下著大雨,無法起行,只是看他們目光所望,便知真正的原因。
林曉晴柳清泉與宋月竹悄悄說話,竊竊私語,眉眼帶笑,容顏絕美,令周圍諸人看得心癢不已,魂魄不屬。
宋月竹低聲問,這麼說話,不知會不會打擾蕭大哥讀書。
林曉晴轉身瞥了大師兄一眼,顧盼之間,露出一股溫柔嫵媚的風情,低聲輕笑,沒關係,大師兄即使在鬧市,也不妨礙他看書。
宋月竹又問起,她們難道與峨嵋派的貝錦儀貝女俠相熟,林曉晴只是微笑點頭,卻不再多言。
廟內的人們安靜下來,似是想聽清林曉晴她們的悄悄話。
忽然之間,馬蹄聲再次響起,來勢甚急,幾次呼吸之間,已來至廟內外。
聲音在廟外停止,似是人下了馬,卻再無動靜,讓人好奇,不知來人究竟在做些什麼。
「砰」的一聲,廟門猛地被擊開,一股清新的空氣頓時湧入。
門口站立一道人影,背著陰光,隱隱的火光下映照下,是一個身材矮小消瘦的猥瑣男子,約有三十來歲。
他全身盡濕,頭凌亂的貼在尖尖的腦袋上,滿面風塵之色,一雙三角眼卻明亮異常,迎上廟內諸人不滿的目光,毫無表情,只是自顧自的掃視。
他神情驀然一動,目光停留在剛來不久的五人身上,抱拳嘿嘿一笑:「黃幫主果然在此,終於給二爺追著了!」
那坐在壯漢中間的中年男子慢慢抬頭,洒然一笑,枯黃的病容透出一股睥睨之氣,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復望向火光,默然不語,似是不屑與其說話。
一名臉色黝黑的壯漢開口,冷笑一聲:「芶老二,莫非吃了雄心豹子膽,竟敢前來送死?」
聞聽此言,芶老二心中惱火,卻強自忍耐,抹了一把臉,用力一甩,在濕嗒嗒的黑褂子上抹了抹,也不屑的瞥了對方一眼,嘿然冷笑:「陳老大,借你個膽子,你也不敢殺我!」
「哦?」陳老大黝黑的臉龐似笑非笑,兩手握合,捏了捏關節,出喀吧喀吧的脆響,沉沉的說道:「你敢上前兩步試試?」
「大哥,殺雞焉用牛刀,小弟去結果了他這條狗命!」坐在最外面的一個黝黑壯漢忽的站起,粗聲粗氣的叫道,便要邁步。
他的容貌與陳老大頗為相像,像是同胞兄弟。
「慢著!」芶老二臉色一變,頓退一步,胳膊高舉,伸手制止,大聲叫道。
「莫非有什麼遺言?……快快道來!」那黝黑大漢停下步子,冷笑一聲,斜眼看他,輕蔑之色,溢於言表。
在那黝黑大漢陡然戒備的眼神中,芶老二自懷中掏出一個錦囊,倒出一隻銀光燦燦的手鐲,得意的笑問枯黃臉色的漢子:「黃幫主,看看我手上的東西,是否認得?!」
那隻手鐲似是小孩所戴,圍徑頗為細小,花紋精緻,在他手上閃著雪白的銀光。
那位黃幫主神色淡然,緩緩抬頭,看了一眼燦銀手鐲,陡峭的眉毛微微一皺,隨即面色一變,平靜的眼神精芒陡射,森冷逼人,重重冷哼道:「一隻銀鐲罷了,莫非要以此換你一命?倒也綽綽有餘!」
「嘿嘿……」芶老二見到了黃幫主的神色變化,惴惴的心頓然篤定下來,得意的笑了笑,猥瑣的面龐露出諷刺,陰陽怪氣的道:「莫非黃幫主幫務繁忙,連令嬡的隨身之物都不記得?!」
那四位雄壯的大漢立刻轉頭望向幫主,臉色陰沉下來,望向芶老二的眼神透著濃烈的殺意,身體緊繃。
「唔……原來是小女的!」黃幫主枯黃的臉上仍舊淡然,語氣平靜的似乎不關己事。
他慢悠悠的拿起一段兒枯木,撥了撥火堆,讓火更旺一些,斜睨了一眼芶老二,文心閣丫頭手打,輕輕冷笑一聲:「沒想到堂堂的長風幫,已變得如此下做,實令黃某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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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廢話!」芶老二被他的神態與言語激得惱怒,恨恨的斥喝,搖了搖手中的銀鐲,冷笑道:「黃佑之,若想要你女兒的性命,就乖乖隨我走罷!」
黃佑之淡淡一笑,默然不語,坐在火堆旁,伸出兩手,烤了烤火,毫不理會於他的惱羞成怒。
一旁的柳飛雲手按劍柄,緊了緊,心中氣憤填膺,實在看不得有人竟如此無恥,竟禍及家人,拿一個女人要挾。
他輕輕碰了碰師姐,以目光相詢,自己出手如何。
宋月竹忙以眼色制止,讓他戒躁行忍,暫且觀望,她見身邊的柳清泉玉齒輕咬櫻唇,明眸湧動著波瀾,心知她會出手。
不知對手的路數,貿然出手,實為不智。
蕭月生此時已放下了書,表情溫和沉靜,溫潤的目光籠罩向黃佑之,無人看出他究竟是何想法。
李若雲四女見到大師兄的神色,也定下心來,靜觀其變。
黃佑之伸出兩手烤著火,目光注視著跳動的火焰,怔怔呆,神情恍惚,似乎沉浸在回憶之中。
芶老二站在廟門前,渾身*的,腳下已滿是水漬,背後一陣風吹來,涼意森森,加之又被眾人鄙夷的目光盯著,只覺渾身的不自在。
眾人雖然不知事情的原委,誰對誰錯,但以女人來要挾,實在為人所不齒。
「黃幫主……!」芶老二有些不耐,見他漫不經心的神情,篤定的心不由微微慌。
黃佑之抬頭,無奈的笑了笑,拍拍巴掌,站起身來,歎息一聲,擺了擺手:「唉——!……好吧,前面帶路!」
他身上的衣衫已快要烤乾,枯黃的臉色被火光一映,多了幾分血色,一幫之主的氣勢漸漸顯露。
芶老二頓時大喜,也不與他逞口舌之利,轉身便往外走。
「慢著!」一聲清朗的斷喝聲驀然響起。
芶老二的身形頓住,便是黃佑之也轉頭望去,聲之人是緩緩站起,軒昂而立的柳飛雲。
柳飛雲終於按捺不住心頭怒氣,衝動之下,斷喝出聲。
被眾人注視,他不敢去望師姐,緊盯著芶老二,冷冷道:「如此無恥之人,豈容你說來便來,說走便走?!」
鳳眸柳眉的宋月竹不由暗自苦笑,自己這個師弟,實在太過單純魯直,正義感過盛了。
芶老二見柳飛雲身著儒衫,弱冠年紀,雖然長的英俊,卻不像武功高強的模樣,他可不是黃老虎,竟然也敢在自己撒威風!
想到此,他心頭的窩囊氣一起湧了上來,趁機洩,狠狠瞪向柳飛雲,聲色俱厲的怒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小子,莫不是活膩歪了?!」
「看招!」柳飛雲懶得與他多說,雙腿一蹬,身化一道箭矢,破空而去,直射向廟門前的芶老二。
一團銀光驀然暴閃,宛如雷電橫空,柳飛雲寒劍出鞘,挽出一道劍光,直刺芶老二。
芶老二並未帶劍,見劍勢凌厲,怪叫一聲,身形疾退,頗為迅捷,閃過柳飛雲聚力一擊。
柳飛雲輕哼一聲,腳尖一轉,身形扭動,宛如游蛇,劍光隨即轉向,追向芶老二的身影。
「師弟!」宋月竹見他的劍勢,殺氣凜凜,似乎面對不共戴天的仇人,不由擔心,忙嬌喝。
聽到師姐的聲音,聽出其中的嬌怒,柳飛雲不敢再妄為,也不管芶老二,身形再閃,倏然竄回,回到師姐身旁,收劍歸鞘,來去如電,身形矯矯如矢,劍法頗為高明。
只是他心中卻頗為窩火,出劍無功,未能一招之內收拾下那個芶老二,實在慚愧丟臉!
「多謝少俠仗義!」黃佑之站在廟門前,轉身對他抱拳一禮,枯黃的面龐露出誠摯的微笑。
柳飛雲抱拳回禮,心中的羞愧頓時消散。
芶老二已經竄出了廟門,嚇了一身的冷汗,自是不敢再進來自取其辱,已不見了影子。
在眾人的目光中,黃佑之再次抱拳,望向目光溫潤,神情平靜的蕭月生,隨即轉身,五人跨出廟門。
馬蹄聲響起,漸漸遠去。
「大師兄,咱們去看看吧?」柳清泉早已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說道,深潭般的明眸滿是哀求之色。
「大師兄,這個黃幫主會怎麼做?」林曉晴看著廟外,臻輕搖,轉望向蕭月生,低聲嬌問。
蕭月生橫了她一眼,自是明白她在為柳清泉幫腔,將手中的書放入懷中,點點頭:「好吧,去看看。」
柳清泉玉臉頓時露出雀躍之色,嬌軀上前,玉手伸出,扶著大師兄胳膊,似要攙他,雪顏帶笑,大是慇勤。
諸女起身,楊玉琪與林曉晴拾起地氈,折起裝入月白包裹中,動作優雅麻利,仍舊帶著曼妙的風姿。
「林姐姐,小妹與師弟也很好奇,能否一起去看看?」宋月竹隱隱感覺到蕭月生的威嚴,還是林曉晴最好說話,忙低聲徵求。
林曉晴看了師兄一眼,轉身輕點臻,微笑道:「一起去吧。」
宋月竹見他們不緊不慢,一點兒也沒有緊跟上去的意思,雖然心中焦急,也只有捺住性子,跟在他們身邊。
在廟內諸人不捨的目光中,蕭月生他們出了廟,來到馬前。
宋月竹看到,他們的五匹駿馬竟然身在一座寬敞的馬廄中,沒有系韁繩,悠閒的啃著地上的草,根本未受風雨的影響,渾身如同綢緞披身,閃閃亮。
她心細如,知道來時並沒有這座馬廄,顯然是下雨時他們臨時搭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