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貝錦儀之言,滅絕師太緩緩闔目,靜靜不語。
倦鳥歸林的清鳴聲隱隱傳來,殿內悄然無聲,夕陽的餘輝照在窗上,映入殿內,柔和而黯淡,裊裊的檀香聞之心靜。
與蕭月生相處的一幕在眼前閃現,此時的腦海中,那道普普通通的身影越縹緲,似是籠在一層霧中,難以看清。
那個殺自己弟子一家之人,身負奇絕掌力,中無救,卻終被她斬於劍下,心中暢快難言。
自回山以來,來滅師太不斷的回想水雲派大弟子的一言一行,越想越覺得高深莫測。
半晌,仍闔雙眼的滅絕師太幽幽說道:「水雲派的劍法變得很高明了罷?」
「嗯!」貝錦儀輕輕點頭,聲音極輕,似是怕驚著師父。
「唉——!」一人足以興幫,一人足以滅國,不外如是!「滅絕師太長歎了一聲,面色悵然若失。
她微闔的雙目緩緩睜開,冷電般的目光宛如完全出鞘,慢慢掃過兩位弟子嬌嫩的臉龐。
周芷若只覺面皮炙熱如燒,持背卻是倏然冒起一股寒氣,順任脈而行,直上玉枕,不由微垂臻。
「水雲劍法高明到何等地步?「滅絕師太的目光回望貝錦儀,略略緩和。
對於貝錦儀這個弟子,她很喜歡,卻不能托以掌門重任,其性子太過溫和,才情亦略有不足,撐不起峨嵋這個大派。
「不比咱們的劍法與武當的劍法差。」貝錦儀輕輕說道,秀雅的臉上毫無表情。
她心下明白,李若雲所施展的劍法,更勝峨嵋一疇,怕是也唯有師父的滅劍與絕劍方能與之相擾。
「記得住麼?」
「嗯,還是讓師妹來吧,她的記性好!」貝錦儀略一遲疑,轉身望向低頭垂臉的周芷若。
論及資質之佳,滅絕師太幾位弟子,唯有早已香魂杳然的紀曉芙可與周芷若媲美。
周芷若抬頭,忙道:「師父弟子沒與她們交手,所以一直留心她們的招式,僅記得一招。」
「好,錦儀用回風拂柳劍試試。」滅絕師太並未因弟子僅記住一招而責備。語氣平和如常。
滅絕師太對自己的關門弟子知之甚深。知道其記性極佳,若她僅記下一招,那定是這一招劍法繁複異常。
貝錦儀苗條婀娜的嬌軀離開蒲團,盈盈站起,自柳腰旁緩緩拔劍,出鞘的聲音極輕,一抹寒光閃現,令略顯黯淡地大殿明亮了幾分。
貝錦儀這柄長劍雖非吹毛斷的寶劍,無法做到削鐵如泥。卻也比尋常長劍鋒利許多。
周芷若見到師父也隨之站起,便也自蒲團起來,拔劍出鞘,俏生生站在師姐面前。
貝錦儀手中長劍輕輕一送,順勢而行。長劍劃開空氣,迅疾無比,帶著一股飄與柔和。輕剌周芷若左側肩井之前。
周芷若對回風拂柳劍法極熟,嬌軀輕側,躲過劍尖,長劍挑起,亦一招回風拂柳劍。
「師妹,小心了,看招!」貝錦儀蓮步一踩,偏移兩步,長劍驀然加,迅如流光,氣勢逼人。
滅絕師太目光陡亮,凌厲異常,她見到了周芷若非是峨嵋的劍招。
周芷若腳尖一點,驀然後退,蔥綠羅衫飄動,不讓對方長劍追到自己,玉手一抬,迎擊貝錦儀的劍尖。
兩劍尖乍要相擊,周芷若手腕陡然加力,輕輕一旋,劍尖幻出一道劍花,令貝錦儀的長劍剌中劍花花心。
「不對!」貝錦儀驀然收劍,身形陡止,似是一動未動,動靜之間,極見火候
滅絕師太望向貝錦儀,寒刃般的目光露出疑問。
貝錦儀微垂臻,如墨地烏相映,額頭光潔如玉,溫柔地黛眉輕皺,不以意間流露出楚楚風姿,微一思忖,比劃了兩下,點點頭,道:「芷若這一招僅得其形,不具其神,你攻我一劍試試。」
周芷若也覺得自己僅得其形,根本止不住師姐的劍,當下也不客氣,挺劍直剌,蓮步一踩,嬌軀隨之跟進,身與劍合一而擊,氣勢凌厲。
這一劍神氣完足,已頗具火候,滅絕暗暗點頭,這個小弟子果然資質凡。
貝錦儀香肩微動,玉腕一扣,劍尖幻成一朵銀花,迎上氣勢凌厲的長劍,恰套中對方劍尖。
周芷若頓覺劍尖一輕一重,宛如捲入漩渦之中,劍似要脫手而出,忙用力攥住,自然失了準頭,身體前衝之勢被帶得更快,不可遏止,轉眼已與師姐錯身而過,命門被輕輕一觸。
她有些赧然,知道師姐是手下留情,若是遇到別人,只需再加幾分力,自己便已躺下。
這才知道,為何水雲派的李若雲僅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劍,卻逼得武當派眾俠與師姐束手無策。
滅絕師太目光怔然,剛才的一劍在她眼前閃現,她武學豐瞻,心思敏銳,隱隱已看透其中玄妙,不由讚歎。
貝錦儀虛虛比劃了幾下,扣腕旋劍,幻出一朵朵銀花,最終仍搖了搖頭,面帶憾色,歎道:「師父,這一劍,弟子模仿的威力,不及十一,若由李妹妹與林妹妹施展,遠勝十倍,便是俞二俠也無法破其劍勢!」
滅絕師太點點頭,問道:「遇到這招,有何感覺?」
「看起來好像不難,用勁僅是一順一拔,來,師妹,你打我一拳。」貝錦儀向一旁專心聽著的周芷若招了招手。
周芷若將劍歸鞘,輕輕一掌擊向師姐。
將要擊到師姐兩乳間的膻中,她方欲撤掌。貝錦儀嬌軀一縮一閃,玉掌奇快無比地一捋一拔,周芷若頓時一踉蹌,身不由己的前探了一步。
滅絕師太點頭,明白其理,這與武當的四兩拔千金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道理如此,其精妙之處,定百能夠盡窺,否則,在武當派面前無異於班門弄斧,早被破去。
「據林妹妹說。蕭師兄共傳了她們四招劍法。每人一招,以其名字命名,這僅是若雲劍勢罷了,其餘三式,我們卻無法逼出,怕是威力更強!」貝錦儀有些悵然的苦笑,又有些羨慕李若雲她們,能以自己地命名劍招,定是很幸福罷。
水雲四劍。雖是蕭月生心血來潮所創,卻也頗花了他一番心思,各招依她們的心性,創出最適合她們的劍法。各又與劍意相合。威力倍增。
那式若雲劍,清靜無為,以靜制動。頗有幾分太極劍法這意,似緩實快,迅疾無倫,馭劍地心法極為玄妙,劍上所蘊勁力,變化多端,遠非太極劍法能比。
當李若雲四人組成一個劍陣時,四人便各自施展各自的劍招,四劍齊,武林罕敵,其威力,也唯有蕭月生自己明白。
貝錦儀也非笨人,通過觀察劍招及自己地體會,勉強模仿若雲劍,能得其皮毛,已是不易,便無玄妙的馭劍心法,威力便有雲泥之別,便函如丐幫的打狗棒法,得其招式,用處實在不大。
「唉—!算了,待尋個機會,為師親自己領教!」滅絕師太心中揣摩了一陣子,無甚頭緒,便收拾心情,想讓她們下去休息。
「師父,還有一事需得稟明」貝錦儀秀雅的面龐露出苦笑,望了望周芷若。
滅絕師太見小弟子秀麗的臉龐泛紅,垂頭拔弄著衣角,不由好奇的哼了一聲:「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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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錦儀玉齒輕咬,玉手搓了搓,歎息一聲,道:「這次在武當山,遇見了宋大俠的公子,宋青書少俠,他好像很喜歡芷若,弟子怕他上門提親」。
「宋青書?「滅絕師太輕念了一句,點頭:」聽靜玄說過,玉面小孟嘗,據說是青年一輩中領袖群倫的人物,可謂人中龍鳳,怎麼,芷若不喜歡?「
「芷若已有心上人了!「貝錦儀抿嘴一笑,卻又有幾分澀然,掩飾的很好,看不出來。
滅絕師太登時沉默,眼光垂了下去。
貝錦儀瞧見師父的臉色,不敢再說,住嘴不言。
殿內再次安靜下來,鶯鶯嚦嚦之聲隱隱傳來,貝錦儀知道是女弟子們練完功,正在休息笑鬧。
偶爾一瞥面色有些蒼白的小弟子,滅絕師太目光微微閃去,心中念頭不斷轉換。
她這幾個弟子當中,資質雖不差,卻也無驚才絕艷之輩,唯有這個小弟子乖巧伶俐,且頗有幾分心計,勉強當得掌門。
非是處子之身,峨嵋派的絕頂武功難以得傳,在她接任掌門之前,絕不能嫁人,況且,尋常人也配不上芷若。
過了半晌,滅絕師太開口,冷冷說道:「若是本派弟子,可不成!」
「是水雲派的蕭南秋」貝錦儀小心看著師父的劍色,輕輕說道。
「他——?」滅絕師太的吊眉挑了挑,望向周芷若。
當李若雲與林曉晴飄然踏過寒湖,來至湖邊小屋時,眼明的景色令她們生出訝然之意。
又多了兩座小木屋,古樸而透著精緻,極是動人,恨不能住進去。
令她們驚訝的是,幾座木屋之間竟已種上鮮花,牡丹,芍葯,秋菊,海棠,白玉蘭,種類頗多,長得極為茂盛。
花開燦爛,色彩繽紛,淡淡地香氣繚繞在湖邊,聞之沁人心脾。
李若雲與林曉晴對視一眼,皆帶著疑惑,似乎帶著一股陌生的氣息,不像是小蝶和小情的手筆。
「若雲曉晴,進來吧!」蕭月生清朗的聲音在她們耳邊響起,讓彎腰賞花的兩人起身,走了進去。
兩人挑簾進屋,便見明亮的屋內,大師兄一身青衫,端坐於松木圓桌旁,帶著淡淡地溫煦笑容,令整個屋子溫暖了幾分。
走了兩步,兩人才忽然覺,大師兄身旁竟坐著一位陌生的女子,素淡的月白羅衫,剪裁適度,更襯得其嬌軀挺秀,雪頸修長,一股優雅高貴地氣質撲面而來。
見到她們進來,那女子盈盈起身,優雅動人,她們方看清她的面孔,瓜子臉,雪白晶瑩,五官精緻絕倫,實是一位不輸於自己的俏佳人。
蕭月生起身,招手讓她們過去,輕拍了拍兩人的香肩,笑道:「若雲,曉晴,你們便叫她衛姐姐吧,素心,這是李若雲,林曉晴,是我的二師妹和三師妹。」
三人分別見禮,李若雲和林曉晴見對方襝衽施禮的模樣,不由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來,她的一舉一動,莫不優雅動人,自己與之相比,顯得笨拙生澀,難以入目。
蕭月生將她們的表情盡收眼中,心中暗暗一笑,道:「從今以後,素心便授你們儀態之學。」
「儀態學?」對這個名字,她們大感陌生。
「便是平日裡的舉止禮儀。」蕭月生擺了擺手,讓她們坐下,小蝶與小情奉上茶茗。
李若雲與林曉晴點頭,心情頗為複雜,望向衛素心的目光也複雜得很,隱隱帶著敵意,卻被她們強自壓下。
看到她與大師兄坐得那麼近,她們便有些不舒服,似乎領地被別人侵略了一般。
林曉晴貼著大師兄坐著,淡淡的幽香直撲蕭月生鼻間,令他不由大感好笑,卻也頗為享受。
對於她們隱隱的敵意,衛素心出身宮中,豈能不知,卻並不在意,後宮之中,那些妃子們容貌艷光四射,心中卻滿是黑暗醜陋,常常笑臉殺人,如此一比,在她眼中,二女單純可愛得很。
「你們見到武當六俠了,大開眼界了吧?」他屈指輕彈雪瓷茶盞,宛如玉磬之清音,令她們回過神來,望向他。
「嗯,俞三俠的傷已經好了,我們也與武當五俠切磋了一番劍法,師兄,外面的那些花很漂亮,誰載的呀?」林曉晴此刻的危機感極為強烈,武當一行的見聞,反而不甚重要。
「是素心弄的,很漂亮吧?」蕭月生呵呵笑道。
曉晴恨恨的瞪了大師兄一眼,覺得他的笑容說不出的討厭,不想再理他,轉頭對師姐李若雲說:「師姐,趕了一天的路,有些乏了,咱們回去歇休吧!」
李若雲點頭,淡淡瞥了大師兄一眼,再衝柔靜溫婉的衛素心點點頭,轉達身走出了小屋。
三師妹一反平日的巧笑倩兮的行事,蕭月生覺得說不出的可愛,她未阻攔,笑看著她們離開,箭矢般掠過寒湖,離開了寒谷。
兩人翩然而來,憤憤而去,雪瓷茶盞尚未揭開。
「公子,你可真壞!」衛素心抿嘴低笑,溫柔如水,顯然看出了蕭月生是在故意惹她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