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晴朗,萬里無雲,陽光普照,明媚得很,漸有春天的氣息,最適於出遊。
波光粼粼的南湖之上,數十艘精美的畫肪星棋羅布,宛如繽紛的花瓣綴於寶玉般的湖面上。
受蕭月生畫舫的影響,南湖上的畫舫競相精美,雖不如他的大氣,雅致處,卻也不輸於他。
輕風拂動來,暖中帶著一點兒寒,吹動幾片湖邊生機不絕的葦草,裊裊如黃鶯般清脆的歌聲隨風而動,在湖面上蕩漾,隱隱約約,縹縹緲緲,如同天際傳來的綸音佛語。
蕭月生身影剛出現在觀瀾山莊的後花園,忽然感應到了南湖上的異常,自己的畫舫上,小玉與慕容雨、張清雲三人正大打出手,鬥得不亦樂乎。
這等好戲,他豈能錯過,身影頓時在後花園內消失,瞬間出現在了南湖之中最華貴大氣的畫舫上。
「喝!」「著!」
嬌喝聲不絕於耳,小玉她們的打鬥並非悶聲不響,而是帶著吆喝嬌叱,清脆的嗓音,輔以內力,傳播極遠,如同畫舫下面的水波般順著湖面東東蕩漾開去。
蕭月生出現在畫舫的甲板上,尚未掀簾而入,便聽到兵刃破空的厲嘯聲,卻不聞金戈的交鳴聲,小玉的讚歎聲時而響起:「好!……這招厲害,神來之筆!」
蕭月生不想讓她們感應到,便帶著看好戲的心情,收斂氣息,厚厚的月白絨簾自是無法阻住他的目光。
畫舫之內,乳白皎潔的厚軟地毯上,幾隻乳白的錦墩被放在艙角。矮榻與茶几亦被搬至角落處,原本一條條垂著地、無處不在的乳白薄紗幔帳亦被收了起來,空出一片頗為空曠之地,用以動武雖略顯狹窄。但施展小巧的武功,卻也足夠。
小玉一襲月白襦襖褶裙,淡雅如仙,微帶嫵媚,婷婷站在中央,以淡淡的笑容面對張清雲與慕容雨,玉手所持,是一柄尋常地青鋒劍。劍尖垂地,卻也顯得寒光凜冽,鋒得無匹。
小玉的身形苗條曼妙,本是極顯輕盈,此時持劍袖手而立,另一玉手負在背後,卻盡顯宗師的凝重氣度。隱隱如山峰嶽峙,尊不可摧,張清雲與慕容雨兩人心中莫名的升起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感。
張清雲清冷如故,冰肌雪骨,一身月白的道袍,手中長劍亦是白色劍鍔與劍穗,一塵不染。宛如摘仙,此時寒星般的雙眸灼灼盯著小玉,似欲趁隙而擊。
慕容雨身穿一身青色儒衫,做男子打扮,只是她修長入鬢的秀眉與太過秀氣的丹鳳雙眸,即使再怎麼做男子裝扮,也不像男子,嫵媚秀美無處不在。
此時她橫劍立眉,鳳目大睜地模樣,卻也有股說不清的剛健颯然。頗有巾幗不讓鬚眉之氣概。
「玉夫人,小女子可要使出真功夫了!」慕容雨皎潔秀美的面龐漸漸肅穆,低聲緩緩說道。
「玉夫人的武功果然不凡,本座也要全力以赴,請夫人小心!」張清雲清冷的聲音亦透著凝重。
小玉含笑點頭,心中卻也是躍躍欲試。
她自成為觀瀾山莊的女主人之一,親自出手的機會寥寥無幾。當初偷偷隨公子爺去少林寺時,與小月聯手,鬥了一次西藏法王八思巴,卻也興味索然,餘子碌碌,再也沒有真正地與人打鬥,只與小星她們切磋而已。
但真正的動手與切磋練招畢竟不同,她只知道自己的武功高,遠莊外的武林中人,但究竟高到何等程度,自己也是好奇的不得了,如今有機會見識一下北清微與南慕容,小玉自是求之不得。
「請吧!」小玉微抿了抿櫻唇,強抑興奮,令心情恢復至古井不波,晴空萬里之境,心境如鑒,照周圍一切動與靜。
「接招!」慕容雨不再客氣,腳下的鹿皮靴輕點,身如箭矢,以身帶劍,直刺向小玉,宛如一道電光劈出,迅疾無比。
身為小星的閨中好友,她曾與小星交過手,知道她們觀瀾山莊的武功深不可測,心中也有如同小玉一般地好奇,她們的武功究竟高到何等程度?
慕容雨快如閃電的劍光,在小玉眼中,卻緩慢如龜爬,她笑了笑,玉腕一翻,青鋒劍一旋,長劍由內向外劃弧,一泓弦月般清光閃耀於眾人眼前,慕容雨的長劍頓如水滴滴向旋轉的螺陀,乍遇即被甩出。
慕容雨施展招式,素來是放七留三,從不拼盡全力,這是收自如之道。
但小玉的輕巧一旋,青鋒劍上卻蘊著一股沛然不可御之力,慕容雨原本留著的三分力氣與其相比,如蚍蜉撼樹,螳臂擋車。
這股沛然之力凝而不散,古怪之極,如附骨之蛆般,慕容雨刺出的長劍再也無法自控,自不由已的直刺小玉的右側方空氣,越迅疾,「絲——」地一聲,如裂玉帛,可見度之快。
杏黃劍穗甩動,滌絲纏著的劍柄順勢一點,點向身不由已的慕容雨香肩,輕巧自如。
「小心!」小玉的劍柄將要觸到慕容雨,張清雲清冷的喝聲頓然在她身前響起。
一道尖銳的寒氣如錐,直襲她右胸,使其唯有向左或向右躲兩途,劍柄再也無法敲下。
攻其必救,精準如電,張清雲的這一劍,極見功力!
若是男女相鬥,武林中地有條不成文的規矩,男子是不能攻擊女子的敏感部位,否則,便是故意侮辱,下流無恥,不死不休。
女子相鬥,自是沒了這般顧忌,小玉腳下不丁不八,絲毫未動。洒然一笑,玉腕反向一旋,青鋒長劍劃著渾然天成的圓弧,由外向內,似緩實疾,將張清雲的寒劍旋開。
張清雲頓時知曉,為何慕容雨明知刺向空氣,卻仍刺得那般義無反顧!
劍上的力道沛然無匹,偏又綿綿不絕,她雖極力抵禦,仍舊不由自主的刺向慕容雨的身後。
慕容雨反應極快,雖不及扭身。長劍卻順勢回轉,劃出一道半弧閃光,宛如腦後長眼,精準地擋住張清雲刺來的長劍。
「鏘!」的一聲金鐵交鳴,裊裊不絕,隱隱如龍吟,行若悠閒的小玉暗忖。看來這兩股劍果然皆非凡器呀。
小玉附著在張清雲劍上地勁力未消,重若千鈞,慕容雨如被電噬,身形不由踉蹌著退了兩步,本是皎潔如雪的面龐頓湧紅雲。
艙外的蕭月生撫著八字鬍的手頓了頓,不由呲了一下牙,臉上露出不忍之色,畫舫內的地毯可不是一般建黨之物。價值千金啊!
這張乳白的地毯用得全是羊羔毛,看似厚密,摸上去卻如絲緞,便是躺在上面,也不輸於躺在鵝絨榻上,極為舒適溫暖,畫舫終日停泊於南湖上,舫內卻絲毫不潮濕,便有這張地毯之功也。
慕容雨被震後退的兩步,她極力運功抵禦。頓時,兩隻腳印深深烙了上去,這張地毯怕是已經毀了!
無量壽佛!阿彌陀佛!
「咳!」蕭月生重重咳了一聲,不能再讓這三個女人敗家了,顧不得看好戲,打斷了她們的興致。
「誰!」張清雲冷冷喝道。
蕭月生地氣息一放,小玉頓然感覺。輕聲笑道:「是公子爺麼?」
「嗯,是我!」蕭月生答應一聲,挑簾飄然入內。
「呵呵……,是慕容姑娘,真是稀客!」蕭月生裝做乍見到慕容雨,拱手笑道,神態頗是親熱,溫和的笑容如春風般煦人。
慕容雨功力透支之故,此時臉上嫣紅未褪,嬌艷迷人,她心下雖然沮喪,好在與小星切磋在前,並未太受打擊。
她望向蕭月生的目光變幻了幾次,終是淡淡一笑,屈身斂衽一禮:「見過蕭莊主!……莊主別來無羔?!」
後面這一句,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上次蕭月生的那一刀,宰得有些太狠了,也難怪慕容雨耿耿於懷。
蕭月生雖未用讀心術,卻也似乎能夠聽到她霍霍的磨牙聲,心中不由暗樂。
「托慕容姑娘的福,在下吃得好睡得香!」蕭月生轉身向張清雲點頭致意,隨即對慕容雨拱了拱手,笑容溫煦依舊:「慕容老爺子貴體是否安康?」
他回答得也算是客套話,似是得體,但聽到慕容雨耳中,卻是說不出地刺耳,彷彿貓哭耗子一般,後面的那一句話,更是惹得她怒火攻心,暗中吸氣不已。
慕容雨縱是修養極佳,卻也窒了一窒,強顏笑道:「家父已經痊癒,還要多謝莊主的靈藥!」
「如此甚好,來來,咱們坐下說話!」蕭月生伸了伸胳膊,指向小玉剛搬過來的錦墩。
她們的切磋已成虎頭蛇尾,各自將長劍歸鞘,慕容雨與張清雲對視了一眼,彼此一笑,心下卻暗凜,知道對方並不輸於自己,至於小玉夫人,她們已息了爭強的心思。
四人坐下說話,自言話中,蕭月生聽出慕容雨的心灰意冷,其父慕容業自痊癒以來,自鬼門關前打了個轉,頗有大徹大悟之感,雄心頓去,不想再做徒勞無功之事。
慕容雨此次前來,是聽到楓葉劍派的掌門葉重地告知,觀瀾山莊要讓清微楓葉和解,於是趁機上門,以示和解。
當然,慕容雨自不會直白的說,我們投降!只是委婉的露出結好之意罷了,其餘皆是蕭月生由讀心術所知。
蕭月生有些意外,實在沒想到,慕容世家竟是這般好相與!
他準備不戰而屈人之兵,有很多後招損招正等著他們呢,如今,未等他施展出來,對方卻乾淨利索的投降了,倒讓他好是一番失落!
這其中小星居功至偉。她勸了慕容雨一通,見她並無改主意的念頭,便索性將慕容世家的老底一一說出,甚至還說出了慕容世家的武庫所在。將慕容雨驚得檀口合不攏,寒氣直冒。
對觀瀾山莊的一切,小星雖閉口不言,但慕容雨見微知著,能夠將自己家族地秘密弄得那般清楚,其力量著實可怕。
蕭月生娶了郭芙,成了郭靖與黃蓉的女婿,有丐幫地相助。觀瀾山莊更是如虎添翼,慕容世家根本無法抵抗。
一時勝敗,不足為慮,乃兵家常事也,慕容世家的氣魄,非同尋常人。
他們拿得起放得下,索性暫時放棄復國地想法。有小星在,與觀瀾山莊又沒有利害關係,倒也不虞安危。
況且,慕容業還有一個如意算盤在嘩啦嘩啦打得極響,正鼓勵女兒多去觀瀾山莊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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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月生去襄陽郭府,卻是臉看他所授的陣法。
當初他自少林得到一本陣法秘笈,《少林十三棍陣》乃是大唐年間,少林十三武僧助唐太宗李世民定國。自沙場中所悟。
聞名天下的少林羅漢陣,講究以多對一,圍而攻之,專以護寺之用,而這個十三棍陣,卻反其道而行,是以十三人抱成一團,結陣對敵,彼此呼應,相互掩照。可以十三人對多人,與此時軍中所通用的雁行陣、蛇形陣異曲同工。
蕭月生交十三棍陣改頭換面,變成了八人一陣,配以九宮八卦步法,揉以奇門遁甲之術,其威力遠非原來的十三棍陣可比。
蕭月生聽聞古有諸葛孔明地八陣圖,惜乎至此早已失傳。自己雖也根據易經推衍,翻閱古籍,查看八陣圖的形容,創出了不少陣法。
郭府便有一座小型的校武場,雖不夠大,百人左右,用以演練陣法,卻也足矣。
天上暖陽高照,將近正中,晴空無雲,爽爽朗朗,是難得地好天氣,即使是在襄陽,也漸有幾分春意。
郭府的校武場鋪著青磚,已有些坑坑窪窪,不甚平整,看來用得頗勤,好在周圍如此,靠近校場中央,便平整許多,不妨礙使用。
郭靖治家如治軍,每隔五日,府內僕人便集結訓練一次,除了那些婦女老弱,皆得參加。
這也是郭靖的一番苦心,對於襄陽城是否能守得住,他實在沒有把握,萬一真的破城,這些經過訓練之人,便比尋常人多了幾分逃命的機會。
郭靖黃蓉夫婦、郭府的四位客聊、丐幫長老魯有腳、孫秋風孫秋雨兩師兄弟,還有郭府的少年英豪6雲、夏侯傑,這幾人與蕭月生坐在校武場地點將台上,觀望下面不遠處有些喧鬧的人群。
在一群男人中,一身青花襦裙的黃蓉宛如綠葉映襯的一朵鮮花,芬芳動人,一舉一動莫不吸引眾人的心神。
郭靖坐於正中的籐椅上,手中拿著三支小旌旗,紅、黃、綠各有一支,旌旗顏色皆很飽滿,在歸明媚的陽光下極為顯眼。
黃蓉坐於他的左側,蕭月生則坐於他右,其餘幾人依次橫坐於兩旁,孫秋風孫秋雨兩人則站於郭靖身後。
台上地諸人都不言不語,仔細觀察著台下的那兩群人,他們事先並不知來此所為何事。
郭靖右拿著一支鮮艷的小紅旗,指著下方不遠處的人群,對自側的蕭月生說道:「觀瀾,這些人是府內的家丁,都會些粗淺的功夫。」
又指了指那獨自成群的八人:「挑出的那八個人比較聰明,高矮也差不多,修習你那套八丁陣已有十日餘,雖然還有些生疏,卻也勉強能夠走對步法,……咱們今天便看看,這套陣法到底威力如何吧!」
蕭月生笑著點點頭,細細打量,那八人皆一身袍色短打,俱是年輕力壯的青年,精氣神亦充足,中等身材,站在一起,顯得十分整齊,與另一群地高矮參差迥然不同。
那八人圍成一團,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的低聲說話,顯得很安靜,與另一群人的喧鬧說笑亦大不相同。
看來這八人初步的默契已經形成,蕭月生點了點頭。稍微有了一點點兒信心。
蕭月生所創的八丁陣看似簡單,僅是八個方位,每人佔據一位,然後輪走不休,如走馬觀燈一般,其中困難處,卻以重重計。
若陣形不動,只需每人記住八個方位地準確位置。走位時,踏上前一人的腳印,繞著陣中心轉走即可,這並不難。
但若陣形一動,則頓時天翻地覆,八個人,保持與前後左右之人地距離。絕非易事,差之毫釐,則陣法頓破。
還是黃蓉聰明有急智,想到一法,是以兵器與手臂為尺,只需與背後之人與右之人各碰一次兵器,便可定准位置。
解決完位置問題,便是默契與節奏。跑位時,需要八個人同時動作,即使有一個快了或慢了,陣法便頓時告破。
還有一些瑣碎的問題,頗有數不勝數之感,隨便一個,便能頭疼半天,蕭月生不禁慨歎,創陣法易,練陣法難啊!
觀瀾山莊門下地諸人。皆是天資絕頂,他扔出一套陣法,他們自己研究,短時間內,便能夠學會,對於尋常人,自不能這般要求。
八丁陣已經算是極簡單的了。看這些人練得這般吃力,他心中便打消了讓他們修習威力更強的陣法的念頭。
「若這套陣法果然像你說的那般厲害,便傳於我們丐幫吧,……啊?觀瀾,如何?」黃蓉清亮如泉的目光自那些人身上轉向蕭月生,笑吟吟的問道,黃蓉身側的魯有腳頓時豎起了耳朵。
「好啊,岳母若不嫌棄,拿去用吧!」蕭月生漫聲回答,極是爽利,讓黃蓉頓時笑靨如花,天地為之一亮,黃蓉現在有越活越年輕地趨勢。
「咳!……好了,開始吧!」郭靖看到大小相同的梨木木刀皆分了下去,便咳了一聲,宣佈開始,他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提刀在手,本是懶散喧鬧的眾人頓時氣勢一變,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再無喧鬧說話之聲,校武場頓時肅然。
安靜的氣氛透著莫名的壓力,冷森的氣息自排列整齊地人群中瀰散開來。
蕭月生心中暗讚,能將家丁訓練成這樣,岳父可謂是練兵有術啊!
「攻!」郭靖猛的站起,用力揮了揮綠色小旗,渾厚的嗓音在空中迴盪,如銅鐘大呂在天空撞響。
「殺!」眾人用力一頓足,「砰」然巨響,整個校場似乎顫了顫,隨之整齊的大吼,聲勢震天,氣勢之雄壯猛烈,如同百人齊齊怒吼。
尋常膽小之人,乍聽此吼,怕是頓然嚇破了膽子,跌坐於地,若非真正的戰馬,遇到此吼,怕也會驚走。
郭靖右手綠旗如斬刀般落下,人群中霎時奔出十人,分成兩隊,保持著扇形,腳下步伐整齊而沉重,緊握木刀,衝向持刀而立的八人,宛如一股海浪沖向礁石。
那八人初經陣仗,被他們氣勢所懾,頓有幾分慌亂,奔馬般衝過來的十人袱巾飛揚,表情個個凶狠,咬牙切齒兼怒眼圓睜,如見淡共戴天的仇人,可見郭靖練兵之精,表情亦是武器地一種,使其具威懾力,能奪敵人士氣。
「結陣!」其中一人嘶聲高喝,在那十人堪堪衝到他們近前之時,八人迅的背靠背,如刺蝟般抱成一團。
木刀橫起,如有八手的怪物,任何方向的攻擊皆可阻擋,在那十人近身之前,已開始緩緩旋轉,如同齒輪,木刀伸向上中下三路,坐在校台上的諸人眼中,那八人彷彿三瓣蓮花綻放旋轉。
「篤篤篤篤……」的悶響起不絕於耳,兩隊人終於短兵相接,木刀彼此交擊、碰撞。
「啊啊啊……」「媽的!」「疼煞人也!」「死了,要死了!」
慘叫聲頓然響起,紛亂得很,全沒了剛才的整齊劃一。
鶴童顏的無量劍丁辰剛站起身來,準備縱身下躍,他要去監督兩群人的傷亡,將被木刀斬中要害之人剔除出去,算做陣亡。
聽到慘叫聲。丁辰頓停身形,抬目看去,卻見原本氣勢如濤地十人皆都倒在了地上,木刀散落在地。
那十人無一站立。或撫著手腕,或摸著肚子,在地上哀嚎不已,意志稍差一些的,打著滾嚎叫,聲音之淒厲,令人聞之悚然。
好在校場鋪以青磚,又有專門地人負責清掃。他們在地上滾來滾去,卻不見髒亂。
丁辰看了一眼郭靖,見他面無表情,本是木訥的臉龐被精光四射的眸子一襯,登時威嚴沉凝,氣勢厚重如山,看其腮幫子滾動。定是氣得咬牙。
丁辰飄身躍下,鶴氅拂動,落在那呆呆站著、神色怔然的八人面前,先去看他們地木刀,並無血跡,吁了口氣,再轉身去看在地上或趴或坐或滾地十人。
此時那十人情況好轉,本是打著滾嚎叫的也消停了下來。只是面色蒼白,有些萎靡而已。
丁辰俯身一一查看,覺他們確實傷得不輕,僅這麼一會兒,有三人的手腕已腫如饅頭,紫亮,還有兩人,被斬在脖子上,血印宛然,人已昏迷。其餘幾人或傷在胳膊,或傷在肚子,倒無大礙,只是疼了點兒。
坐於台上的眾人,除了蕭月生,郭靖諸人根本沒有看清,那十人是怎麼被打倒的。面面相覷,驚奇不已。
自黃蓉剛才與蕭月生的話,他們已經知道被邀來觀看,便是這八人的陣法,雖已留心觀看,卻仍未能看清,著實令人驚奇。
不遠處靜靜站立地那群人緊了緊手中木刀,面色肅然,氣勢不減,心中卻再也沒有了輕視之心。
「抬他們下去,讓大夫好好醫治!」郭靖雖怒其不爭,畢竟心善,怒哼了一聲,揮了揮手,讓人把地上十人抬走。
「看來還成!」黃蓉螓輕轉達,眼波流盼,隔著郭靖對蕭月生小聲說道。
「人太少!」蕭月生撫著陽光下顯得越黑亮的八字鬍,搖了搖頭:「人太少了,還看不出好壞。」
「岳父,用二十個人試試看吧!」蕭月生建議,他對郭靖冷著臉的神情並無懼意。
「好,二十個人!」郭靖悶哼一聲,點頭答應,手中紅旗換成了杏黃旗。
郭靖瘡對自己的僕人們實在是太失望了!自己都禁不住替他們臉紅,至於嚎叫得那麼大聲麼?!
在身邊諸人靜肅中,在他們的灼灼目光下,郭靖站起身。
「攻!」他怒喝一聲,杏黃小旗在他頭上用力搖了搖。
「殺!」台下校場中諸人頓時跺腳怒吼,殺氣盈盈,天上經過的飛鳥驚得猛然加,逃之夭夭。
惜乎校場太過整潔,若有塵土,在他們一跺之下,必會塵土飛揚,更增沙場氣勢。
搖了幾搖的杏黃旗頓然斬落,陣中衝出四伍共二十人,兩手握刀,氣勢洶洶地殺向背靠而立的八人。
那八人卻提刀傲立,巍然不動,面無表情,冷靜至極,眸子轉動間,卻隱露傲然之意,剛才的一輪,已讓他們對自己修練的陣法極具信心。
「結陣!伸臂!」那二十人剛衝至半途,八人中身形最瘦的一人嘶聲高喊。
八人頓時平舉木刀,刀尖相對,匯於一個點,同時伸出左臂,便形成了一個圓,八人繞圓而走,似對衝過來的二十人視若不見。
八人越走越快,移形換位,一人腳步落在前一人位置,極是精準,如此往復不休,宛如轉輪,兩圈過後,台上觀看的諸人,只覺這八人幻化成了十六人,若真若幻,極是玄妙,即使是用力搖搖頭,擦了擦眼睛再看,亦是如此,彷彿真的是十六個人一般。
轉眼之間,那二十人便衝到,他們已吸取了那十人地教訓,不再分散,而是列成兩排,如波浪般襲擊,專攻陣中最突前的三人。
嘶聲怒吼聲中,兩手舉刀,用力劈去,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絲毫不留餘力。
「篤篤篤篤……」木刀撞擊之聲不絕於耳,迅疾如同雨打芭蕉。
這二十人的猛擊並未讓八人身形停頓。他們或橫刀於胸,或斜下,或斜上,只是不停的按步法奔走。不管不顧面前擊來的木刀。
有外力擊打,將八人激得步伐加快,漸有分出三十二人之勢,只是他們資質有限,度還不夠快,身形隱隱綽綽,不如十六影那般清晰。
「啊!」「啊!」「哎喲!」「***!」
又是叫喊聲不絕於耳,夾雜著木刀不停地飛上天去。在一旁督戰的無量劍丁辰忙得不亦樂乎,凡木刀被擊飛,受擊在要害,皆被他如老鷹抓小雞般提了出來。
他身法飄逸而迅疾,極得天山劍派輕功神韻,令台上的諸人讚歎不已,郭靖夫婦與蕭月生卻是盯著成陣地八人。目不轉睛。
眨眼之間,那二十人已被剔除一半兒,只有十人圍著他們揮刀,這剩下地十人,或傷在腿,或傷在胳膊,甚至有傷在臉腮,無一人完整無缺。但皆非致命之傷,才未被丁辰提走。
台上諸人皆有些目瞪口呆,蕭月生輕聲在郭靖耳邊道:「岳父,再增三十人!」
郭靖此時亦顧不得替家丁們臉紅,那些傷未如前一批般打著滾的哀嚎,都咬著牙,忍著痛,看向場中的激戰。
在郭靖的微一遲疑間,八丁陣運圍得越流暢,唯見一片刀影將隱隱三十二具人影籠罩。水潑不進,使人眼花繚亂。
那挨了不少刀的十人畢竟不是真的軍人,頓時不敵,紛紛倒地,或被擊飛木刀,或被斬至要害,皆被無量劍丁辰小雞般進走。郭靖特意吩咐,對於戰敗之人,不能太過客氣。
「攻——!!」郭靖自坐上起身,搖了一下鮮艷如血地紅旗,迅斬下。
「殺」的一聲眾人怒吼,跺腳頓足,極為用力,轟然一震。
即使是只有原來地一半人,氣勢不減反增,青磚似要被跺裂一般。
被那年紀輕輕的小輩們這般出風頭,他們全都變成了廢物,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他們這般得意!若不然,以後沒法見人了!
跺腳完畢,剩餘的家丁皆衝了過去,牙咬得越緊,眼睛睜得越大,如怒目金剛般直直前衝,度遠甚前人,幾有騎兵之勢。
知道專攻一點不成,他們便以伍為單位,每伍齊攻一人,這可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平日裡訓練時,多是以伍為單位。
只是在旋轉如飛的八丁陣前,此舉並無作用,他們只能見到一片刀影,卻看不清人,五刀齊下,往往撲了個空。
「噢!」「啊!」「哼!」
悶哼聲中,那三十人忍身體的疼痛,兀自苦攻不休,還就不信邪了!就那麼八個人,就在這麼一個***裡,就是躲,也躲不到哪兒去!此時的眾人,眼睛約,泛著血絲,已經打出了真火。
無量劍丁辰卻毫不手軟,在人群中穿梭不停,無暇輕拿輕放,一個個人被他扔出了戰團。
他內功精湛,手上內力控制精妙,落地之人皆輕輕落下,這一手內力地精巧運用,令6雲與夏侯傑心中讚歎,羨慕不已。
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那八人的八丁陣忽然一窒,刀影之中,隱隱綽綽的三十二道身影頓然消散,現出了八人的真身,卻是有一人手中空空,木刀飛出十幾步遠處。
眨眼之間,此人身上衣衫盡碎,縱橫交錯,身上已中了十幾刀,臉色蒼白如紙,步伐錯亂,八丁陣頓時告破。
苦攻不休,只餘十幾人的人群,見到眼前眩目的刀影人影倏然不見,不由呆了呆,刀下一緩。
「天殘陣!」八人之中,眼睛最為明亮的青年高喝一聲。
陣中其餘六人在對方舉刀擊來時,腳下步伐一變,無量劍丁辰還未來得及將那受傷之人提走,另外七人便以他為圓心,圍成一個不規則地圓圈,開始奔走。
只是他們的步伐明顯不甚熟練,還未能成陣,對方十幾人已瓜過來。十幾把刀頓時齊齊斬來,此七人刀法本就不比對方強,甚至因為年輕,還要弱一些。
「啊!」「哦!」「哼!」「呀!」
在紅著眼睛的十幾人快意的目光下。還未展開步法的七人頓時紛紛中刀,慘叫不已,可謂風水輪流轉。
「停——!」郭靖忙起身大喝一聲,如春雷炸響,場中武功粗淺地家丁們頓時耳鳴眼花,眼前黑,握著木刀的手變得鬆軟萬分。
這場對戰便再也沒有比下去,一地傷員。幾乎無人倖免。
黃蓉打人多去請幾位醫生過來,好好的治,眾人隨著郭靖轉回了大廳。
大廳的前窗俱被打開,明媚地陽光自窗口照射進來,將大廳映得極是敞亮。
自窗口吹進地輕風卻也仍帶著幾分寒冽,黃蓉沒招呼僕人,親自款步提衣。伸臂舒腰,將軒窗一一關上。
除了6雲與夏侯傑太過年輕,沒有議事的資格,其餘人都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議論剛才所見。
說到陣法,丐幫亦有打狗大陣,極具威力,只是與剛才的八丁陣一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而魯有腳又聽到幫主說,要將此陣法要來丐幫,此時心中的興奮之情,無以言表。
比起這些武功粗淺的家丁們,丐幫四五袋弟子都可打他們四五個,若習了這套陣法,那還了得?!
魯有腳越想越興奮,墨綠微黃的打狗棒被他拿起放下,拿起放下,眨眼地功夫。已經換了好幾個位置。
黃蓉見自己的女婿一直皺著眉頭,不聲不響,只是撫著那兩撇黑亮的八字鬍,皺眉沉思,不由在他身旁落座,湊到他跟前,輕聲問:「怎麼了。觀瀾?」
「嗯?」蕭月生自神思萬里,縹緲雲端中醒來,抬頭見岳母光潔如玉的臉上滿是關切,不由笑了笑:「沒什麼。」
黃蓉冰雪聰明,心思玲瓏,明眸一轉,抿嘴輕笑:「觀瀾對這套八丁陣不滿意?」
月生並未瞞著岳母,微微頜,將撫鬚的左手放下,搖頭歎息道:「唉——!……這套陣法用處不大啊!」
明亮的大廳內,眾人的紛紛議論聲頓時低了幾度,耳朵豎了起來,他們幾人對這位郭家大姑爺地本事雖不甚清楚,卻深為敬服,對他的話,自是留心異常。
「這如何說?!」黃蓉靈秀的眉毛頓時微微蹙起,她知自己的女婿不會無地放矢,心下不由的一沉,輕掃了一眼周圍,明眸緊盯著他。
「這套陣法對普通士卒而言,還是太難,很難學會,……再說,這種默契地絕非短時間能夠形成。」
蕭月生苦笑了一聲,有些自責,不問世事太久,自己也變得有些理想化了,想了想,歎道:「看來只能選拔一些機靈之人,組成一支精銳的小隊了!不過……,就怕時間太緊,來不及啊!」
如今已快至春天,雖不如秋季,但也不得不防蒙古出兵攻城。
「若能組成一小隊,已是足夠,觀瀾也太過貪心!……守城時有他們相助,以一當十,城池便固若金湯!」黃蓉先是白了他一眼,接著嫣然一笑,對女婿的悲觀不以為然。
一邊默默聽著的郭靖也點了點頭,同意妻子地說法,兵本有精銳與平常之分,能讓精銳更精銳,自是了不得的成熟。
「既是如此,那得加緊練習,天殘陣他們根本使不出來!」
蕭月生想想也是,自己確實太過貪心,襄陽城最重要提守城,而不是去與蒙古兵加野戰,在騎兵之下,這些小巧的陣法根本不管用,看來,得設計一個八陣圖似的大陣了!
天殘陣是由七人組成,當八丁陣破,少了一個人時,便可運轉天殘陣拒敵,其威力更甚八丁陣。
天殘之名,絕非虛語,此陣法一轉動,則陣中七人如同天罡北斗七星匯聚,全身精氣神連成一體,腳下步法與心法相契合,其心法是一門激潛力的法門,半個時辰下來,足得養上一個多月才能恢復。
天殘陣之後,還有五行陣,講求平衡,蘊含生機,講求的是守勢,五行俱在,不停流轉,溫潤生機,猶如天行健,自強不息。
若是五行陣之後,四象、三才、兩儀,這幾個陣法,若是武林中人,學之受用無窮,尋常人,武功不高剛威力有限,根本難以揮陣法之效,況且對悟性要求太高,與其耗費這般精力,還不如修習八丁、天殘、五行陣。
「幫主……」見他們停了話頭,魯有腳有些欲言又止,關節粗大的大手撓了撓耳門後,遲疑之態與他一向直爽的性子頗不符合,卻有別樣的憨厚。
「怎麼了,魯長老?……這裡又沒外人!」黃蓉自蕭月生那面轉過身子,嬌嗔了一句,玉臉帶著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