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二 041 荒誕
    「火炮準備!」

    那些份量笨重而不易搬運的青銅火炮,此時被士兵們借助撬槓、繩索、滾木等簡易工具挪咚到城牆和城樓上,隨即在大炮周圍堆起了沙袋構築臨時炮壘。

    由高處向下俯瞰,城牆腳下正在忙碌佈置陣地的偏廂車陣,這一刻,隸屬炮兵部隊的人們心情同樣夾雜著難言的興奮與忐忑不安。興漢軍緊張忙碌地準備工作搶在鐵勒人的身影出現在地平線之前完成了,至此做好了迎擊敵軍來襲的準備。

    「老天保佑!」

    接到了下屬的準備就緒匯報,陳涼那顆始終狂跳不止的心略微安定下來,他不禁用極其細微的聲音向冥冥之中眷顧著自己的神秘力量表示感激。

    見此情景,不願意拋頭露面的林旭悻悻地說道:

    「好的不學,專學人家謝什麼老天?老天爺這會自顧不暇,哪有閒工夫搭理你嗎?要不是我出手幫你拖延時間……」

    「卡噠卡噠卡噠——」

    光天化日之下,大軍莫名其妙在平原上迷了路,鐵勒人跟拉磨的驢子一樣轉悠了半天才找對了方向朝著宛城移動。此時此刻,成千上萬的馬蹄同時踐踏地面,那種劇烈震動帶來的衝擊力給予人們的心理感受,絕不亞於目睹一輛超載五十噸的重型卡車以七十碼的速度向無辜路人迫近。不僅是普通的興漢軍士兵承受著難以言表的精神壓力,即使見慣了腥風血雨的將領們也油然生出了即將窒息的錯覺,仿如自己的脖子正在被一雙無形大手緊扼住。

    一名靠近苗仁輔的低級軍官頂不住壓力,他低聲說道:

    「苗將軍,要點火嗎?」

    聞聲,苗仁輔依然不動聲色,斜眼看了看坐在不遠處那面「帥」字大旗之下的陳涼,語氣篤定地說道:

    「……不,再等一會,把鐵勒人放近些。」

    被迫從水軍改成陸軍,司徒雅排斥異己的行為對苗仁輔是個奇恥大辱,他心裡的那份屈辱也是不言而喻的。這些年來,苗仁輔一直期盼著有朝一日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價值,告訴世人他不是被司徒雅戲耍在鼓掌之間的大傻瓜。

    無論是在什麼時代,水戰多用遠射兵器是不變的主旋律,所謂一寸長一寸強,這對水軍來說是可以用到世界末日那一天的至理名言。

    由單兵弓弩對射,一路發展到巨型連弩和投石機的轟鳴,乃至於花色繁多的原始火器登上歷史舞台,老於行伍的苗仁輔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大炮的存在價值。隨即,他預感到當前局勢的微妙,決定不能太早開炮暴露目標。在眼下這個極限距離,射程最遠的鑄鐵實心炮彈對騎兵集群沒有多大殺傷力,充其量就是聽個響而已,不如放他們跑近一些再開火。

    苗仁輔自有打算,他也知道主帥陳涼和與兩看相厭的司徒雅正在背後注視著自己,苗仁輔對自己的職業素養有著強烈自信,義無反顧地堅持壓後開炮這樣一個看似十分冒險的選擇。

    時間在過於緊張的空氣中彷彿也凝固了,苗仁輔屏息凝神,自言自語地說道:

    「近一點,再近一點。預備……點火!」

    「通——通——通——」

    隨著令旗劇烈擺動,城頭上的興漢軍炮手們相繼將手中燒熱的烙鐵插入大炮的藥池中,尖端泛著櫻桃紅色的鐵釬瞬間引燃了黑火藥。隨後,但見一縷淡淡的青煙猛然冒起,隨之如連串炸雷似的轟鳴聲響徹雲霄。在大炮集群發射那強勁的後坐力震動之下,人們腳下的堅實城牆此刻好像也變得搖搖欲墜,許多人本能地扶住身旁的物體以求心安。

    興漢軍裝備火器的時日不長,隸屬步軍的炮手數量有限,攻打南陽的炮手也多是抽調自水軍。

    身為水軍的前二號人物,苗仁輔指揮起這些昔日的舊部也算得心應手,不等第一輪炮擊出結果,他便大聲呵斥說道:

    「手腳麻利一點,裝填彈藥。」

    大炮用於陸戰,在裝填爆炸物的開花彈實用化之前,只能靠球形彈從黑火藥爆燃中獲取推動力,轉化為強大的動能殺傷各類目標。

    儘管剛剛起步時代的火炮遠不不能與後來那些一發炮彈下去,覆蓋一個足球場面積的變態火力比擬,卻也不能小看這些老掉牙火炮的威力。

    大浪淘沙始見金,大炮能將自己頭上「戰爭之神」的殊榮保持了數百年之久,那些與它同時代的武器差不多都進了博物館休息,唯有大炮老當益壯地霸佔著這個殊榮,應該足以證明它的威名得來不是僥倖。即使球形鑄鐵炮彈的飛行速度減緩到用肉眼都能清晰看到飛行軌跡,炮彈的強勁動能照樣會輕鬆撕裂人體,輕鬆得猶如折斷一根牙籤。

    那些穿著堅固鎧甲的人員,在炮彈面前只是一碟小菜,因此才流傳著在戰場之上,無論何時何地炮彈都享有優先通過權的說法。

    記好了,當你看到了它的時候,一定要記得態度謙卑地給炮彈大爺讓開去路。

    別說士兵和軍官裝備的普通鎧甲,就連林旭送給陳涼的那套外形誇張而又華麗到爆的鮮花盔甲,在大炮的神威之下照樣保不住使用者的性命。沒錯,鮮花盔甲經過特殊強化工藝處理,可以打穿城牆的炮彈也很難摧毀這套堅固的盔甲。然而,包裹在甲冑之內的血肉之軀根本承受不了如此勁爆的衝擊力,光是內臟大出血的話那都算是好的,當場活活震死也不足為奇。

    苗仁輔意氣風發地指揮著城頭上的六十門大炮,壓低了炮口朝向敵軍騎兵的陣列進行齊射一輪之後。

    那些呼嘯而過的球形彈開始貼著地面跳躍,不時觸地反彈再次跳躍到空中,一路蹦蹦噠噠地在遼闊的原野上飛掠而過。

    在炮彈所到之處,放眼望去儘是一片人仰馬翻的慌亂場面,這些如碗口般大的實心鐵球,硬生生地在鐵勒人的密集騎兵隊列裡開闢出了一條又一條的血胡同。如果說比起不算嚇人的傷亡數字,大炮的顯著效用是驚嚇了鐵勒人的戰馬。這些被訓練得不畏懼火光和鮮血氣味的優良戰馬,在前所未見的火器轟鳴聲與飄散在戰場的硝煙氣味夾擊之下,它們的精神狀況變得極不穩定,一些戰馬甚至狂暴地在原地亂蹦亂跳,直至將騎手摔下馬背。

    「%¥#@¥……&」

    眼看著鐵勒人的衝鋒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混亂潰退,陳涼現在感興趣的是他們究竟在大喊大叫些什麼。

    陳涼轉向從葉飛手下歸順興漢軍的一名通譯,詢問說道:

    「那些戎狄在喊什麼?」

    鐵勒人進入中原的日子也不短了,懂得鐵勒話的秦人數量少得可憐,若非葉飛當日從關中帶了一批人南下,想在荊州尋覓這樣的特殊人才也是難比登天。

    「回稟大將軍,他們好像在說有人施了妖法,要請薩滿巫師來驅邪。」

    聞聽此言,陳涼毫不意外地點了點頭,其實他一早猜到了這個結果,對於循規蹈矩的正常人來說,這個思路才是正確方向。

    在這一方天地是有怪力亂神的,雖說大多數時候那些方外人士都會自覺地離戰爭遠點,可是難免有少數人由於各式各樣的原因和理由,自願或被迫地捲入到戰爭之中。

    一般來說,假如是在內戰中,交戰雙方會遵循一些心照不宣的規矩。譬如說不能在勝負未分之前就大肆揮軍搶掠,道理很容易理解,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屬於同一民族,若是自家把名聲搞得太臭了,將來有很多事情就不好善後。入侵的外敵則沒有這種顧慮,他們本來就跟這些本地人不是一夥的,根本用不著在意對方的怨恨。與此相反,屠戮本地人有助於瓦解守軍頑強抵抗下去的信心,同時還能削弱對方的戰爭潛力,縱兵劫掠鄉野的手法也是遊牧民族最為鍾愛的作戰方式之一。

    儘管慣例如此,這些規矩也存在著被打破的可能性,一旦其中一方忍不住動用了人力無法抗拒的特殊手段。

    當然,在這裡主要是指動用法術和驅使妖獸之類的非常規力量,另一方立馬就會還以顏色。由此開始,戰場上的慘烈場面也會隨之飆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薩滿巫師是草原遊牧民族共同的精神導師,正如東胡人對薩滿巫師奉若神明,在鐵勒軍中一樣有著不少薩滿隨軍效勞。一般情況下,薩滿的職責是為大軍出行祈福和替傷者治療,超度死者的亡靈等工作,他們不會主動參戰。當鐵勒人初次遭遇興漢軍裝備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戰爭之神」大炮,他們並未把這種如雷鳴般恐怖力量與人造物品聯繫起來,而是認定對方施了妖術。隨即,作為一種反制手段,隨軍的薩滿巫師被鐵勒人請了出來作法驅邪攘災。

    見此情景,城頭上的苗仁輔咧嘴一笑,他很是不屑地笑罵說道:

    「儺戲?一群蠢貨,點火!」

    適才鐵勒人退出火炮射程,城頭的炮兵陣地也停止了射擊,此刻見鐵勒人大刺刺地闖進射程之內,苗仁輔一聲令下,城頭的數十門大炮開始了一幕驚心動魄的大合唱。

    「通——通——通——」

    在這個世界上能有什麼事情會比你患了重病更慘呢?答案是你又一不小心吃錯了藥,顯然這是雙倍的悲催呀!

    倒霉到家的鐵勒人從一開始就沒摸準興漢軍的脈門,他們是想當然地認為來自城牆上的火器攻擊,一定是某種未知的法術。不問可知,這種思路錯誤導致的最終結果,必然是充滿了黑色幽默的悲劇。

    「啊!」

    直面著一顆黑乎乎,攜帶著淒厲風聲呼嘯而來的炮彈,那位被鐵勒士兵圍攏在中央的薩滿巫師自信地抬起手中泛著紅光的鈴鼓,口中唸唸有詞。薩滿巫師的這一招是專門用來對付遠程攻擊術法的,只要準備時間充裕,無論是法術、妖術、神術、異術,統統全都可以反彈,唯獨對實體攻擊無效。這就好比一扇紗窗能擋住蒼蠅蚊子飛進房間,卻不可能擋住空氣流通一樣,要是能阻擋風吹過,那也就不能叫做紗窗了吧!

    轉瞬之間,這顆如保齡球般大小的鑄鐵彈丸由這名薩滿巫師身上一下穿過,輕鬆得像用筷子穿透豆腐一般。

    那些聚集在薩滿附近,等待驅邪的鐵勒人,眼睜睜地看著平素被他們頂禮膜拜的薩滿巫師被這顆炮彈分屍。眨眼之間,五臟六腑和碎裂成不規則塊狀的肌肉骨骼飛散出幾十步遠。前後反差如此強烈,所有人登時被嚇得魂飛魄散,他們手舞足蹈地大叫大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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