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二 038 變亂
    當那些有血有肉的鮮活身影化作了印成白紙黑字的歷史典籍,隨著歲月變遷成為了難以考據的古老傳說。直至傳說也被當作了夢囈般虛無縹緲的神話解讀詮釋,紙頁泛黃書籍漸漸被人們淡忘之時。

    縱然你曾是驚才絕艷,名動四方,縱然創立了不朽功業,大義微言,一切到頭來也彷彿是什麼清風過耳,留不下一絲痕跡。在時間的偉大力量面前,任何存在都不足以自傲,時間的流逝可以抹去世間的痕跡和烙印。這就是屬於神祇們的最終宿命,當曾經的輝煌燦爛遠去,短暫的絢爛喧囂過後,終要歸於沉寂。

    凡人們已知最古老的華夏神祇是「燭龍」,據說祂生活在鍾山上,負責維護整個世界運轉的自然平衡。

    鍾山這個地名不可考據,更很少有人知曉燭龍的身世來歷和生平履歷,甚至連祂具體做過些什麼事情,通通都成了一連串放大的問號。

    在僅有的涉及燭龍的古籍資料中,只剩了下一則先天真聖共工為奪取洪荒水域的霸權,而向這位資格最老的神祇燭龍發起挑戰的故事可堪一讀。不問可知,對於霸權半點興趣都欠奉的燭龍直截了當拒絕了共工的挑戰,只是祂面對著死纏爛打不依不饒的後起之秀,還是沒有選擇地出了手,燭龍很輕易便挫敗了神力強大的共工,跟著放祂走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其他涉及燭龍的神話故事,不排除祂為了免除被人上門挑戰的煩擾,乾脆遷地為良。

    後人唯一還能知道的是,燭龍依然在某處恪盡職守,履行著自己身為神祇的義務,專心致力於維護世界的正常運轉。

    每逢林旭在不經意間追憶起這條燭龍的小故事,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便會自心底裡油然而生,這是對自身命運的不祥預感嗎?

    假如沒有半路隕落,抑或是莫名其妙地死於天人五衰,林旭日後會不會也走上燭龍的這條老路呢?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在神祇漫長的生命旅程盡頭,自己的人生結局會是怎樣收場,林旭所能把握的只有眼前的這一刻,好好珍惜眼前人。懷著如此複雜難明的心情,林旭緩步走進一切陳設佈置返璞歸真的舊山神廟,一路上他穿庭過戶,逕自來到後院,這裡是只屬於林旭任意支配的私宅範圍。

    「夫君,您回來了。」

    正在為一盆生長得鬱鬱蔥蔥的茉莉.花修剪枝葉,狐女靜姝遠遠望見林旭的身影便欠身施禮。來到了近前,林旭伸手攙扶她起身,笑著說道:

    「嗯,離兒還好吧?」

    「今日祂跟合兒出去瘋玩了一陣,後來之後覺得倦了,現在該是睡下了。」

    考慮到心智成熟需要時間的自然積澱,與生俱來的神力也要有足夠的控制力才能運用自如,林旭沒有拔苗助長,而是任由兩個孩子順其自然地如一點點地長大。現如今,林離與林合兄弟倆從外表看來仍然只有三、四歲的年紀,與那些同齡的人類小孩一樣,正值活潑好動到了極致,恨不得整天招貓逗狗的年齡段,這小哥倆委實頑皮得叫父母們無可奈何。

    這時,林旭打量著兼有婦人成熟風韻和少女清純狡黠雙重特質的狐女靜姝,只覺得一顰一笑莫不是動人心旌,他不禁感慨九尾狐一族的血統神奇之處。

    闊別多日,平常本尊金身又窩在靜室裡不出來,林旭主動伸臂攬住靜姝,柔聲說道:

    「來,陪我出去走走。」

    聞聽此言,靜姝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驚異,她猜不出林旭為何有這種要求。

    那些熟悉林旭的人都知道這傢伙宅得到了一定境界,沒事派出化身到處亂竄也就算了,他的分身通常只在山神廟中定時出現。林旭的本尊金身在沒有大事發生,或是外客到訪的時候,一年到頭不分寒暑都窩在靜室裡苦修參悟,自家妻兒想要見上一面都不太容易。

    「是,妾身從命,不知夫君您想要去何處?」

    聞聲,林旭嘴角露出一絲淡然笑意,說道:

    「呵呵呵呵,只是隨便走一走。」

    霍山中居住的人口持續增加,對自然環境也造成負面影響,譬如說新移民在山坡上辛勤壘砌出來的成片梯田,在很多地方便已將搬來外形渾圓的山體,切割間隔成了稜角分明的階梯狀。

    這些位於高處的梯田是依靠著風車提供動力,由從山腳下開始,直至梯田最高處的連續蓄水池塘逐級提水,然後自流灌溉莊稼。

    沼氣池可以肥田,鄉民們弄來山林間的殘枝敗葉等物,發酵後用來施肥,再加上選育良種作物,這些梯田的畝產完全能跟關中地區,那些號稱畝值一金的膏腴肥田媲美。即便如此挖空心思增加產量,山中的食品供應不足還是解不開的個老大難問題。霍山中的許多人家到了農閒時節經常要吃糠咽菜渡日,這可不是誰號召憶苦思甜的矯情之舉,而是迫不得已的無奈,產出的糧食不夠吃啊!

    來自於荊州的稻米經由江水東運至黃陂湖附近,其後沿水道北上淮水。途中為躲避葉飛軍的巡查阻撓,運糧船無法滿載航行,直接導致運量難以滿足霍山中的大小村鎮日常所需。若不是考慮到這個重大關切事件,林旭也不會急吼吼地親自出馬,跑去解決割據鄂州的葉飛軍。如今興漢軍勢力擴張到整個江水中游,通往霍山的水路航運也就此暢通起來,林旭承受的壓力也能削減一些。

    正是懷著一份如釋重負的心情,林旭才有閒情逸致與靜姝把臂同游霍山,瀏覽著青山碧水和農人勞作的如畫場景

    江陵興漢軍總督荊益各州軍政事務衙門

    歷來氣氛肅殺的白虎節堂內,令人壓抑的寂靜被一陣急促腳步聲驚破。

    一名風塵僕僕的探馬身背靠旗快步直闖正堂,當來到大廳門口之際,他單膝跪地,雙手捧起了身上背著的鐵匣,高聲說道:

    「報!啟稟大將軍,鐵勒人一部,前日劫掠漢中郡與金州。軍報在此,請您定奪。」

    緊隨其後,沒等陳涼思索清楚,又是同樣一陣充滿了慌亂意味的腳步聲在外面響起。

    果不其然,一名鎧甲被血污搞得一塌糊塗的探馬狂奔而來,他跪在自己的同行身旁,氣喘吁吁地說道:

    「報!啟稟大將軍,樊城守將急報,鐵勒軍派出遊騎搶掠鄉野,擊破我軍一部,郡守大人請求援兵。軍報在此,請大將軍定奪。」

    短短半天時間之內,北方的州郡相繼又傳來了數份軍報,總體來說這些急報的內容相差無幾,鐵勒軍大肆南下劫掠,鐵蹄所到之處寸草不留。

    聞訊後,恍如迎頭被人掄了一記悶棍,等到陳涼反應過來,他登時氣得一巴掌拍碎了几案,目眥盡裂地說道:

    「擊鼓,聚將!老子要北伐,天殺的龜兒子鐵勒佬,老子要你們全家死絕。」

    說不得,此番鐵勒人肆無忌憚的劫掠殺戮,算是徹底攪亂了興漢軍的作戰計劃。業已啟程開赴子陽城,預備進逼巴郡的水師在接到軍情告警的訊息後,不得已立即循著原路折返江陵大營。

    前期囤積於漢中一帶,預備用於陸路伐蜀的糧秣物資,多被鐵勒人的游騎付之一炬。

    事態發展到了這一步,興漢軍不可能冒著被斷絕後路,甚至丟掉老巢的風險進攻蜀地。即便陳涼起初本沒有討伐異族的念頭,現在也必須有所表示,不然無法對部屬們和治下的民眾交待。

    昔日起兵之時,在陳涼的示意下,興漢軍所打出的旗號便是「驅逐韃虜,恢復華夏」,興漢軍從一開始就擺明了自身的華夏正統立場,宣誓絕不與異族侵略者妥協媾合。而今,事情已然到了這步田地,陳涼若是食言自肥,他還如何與抗擊外敵不力的大秦朝廷劃清界限,今後哪會有賢才願意來投奔這個信用掃地的新生政權呢?

    鐵勒人南下是符合一般規律的演變結果,不是老天故意跟陳涼過不去。不僅是漢水流域受到侵襲,原本由洛陽朝廷控制的豫州南部,包括南陽郡在內的許多城池也都被鐵勒人奪佔了。

    只懂劫掠,不事生產,堪比蝗蟲的百萬遊牧民族把富庶的關中、隴右禍害得差不多了,現在看樣子他們是打算挪動一下向南發展。

    興漢軍諸將到齊之後,司徒雅第一個跳了出來,他拍著胸脯說道:

    「南陽郡務必要控制在我軍手中,不然鐵勒人想來就來,想走便走。大將軍,此事生死攸關,切不可養癰遺患哪!」

    司徒雅是坐在陳涼左手邊第一的位置上,這代表著首席武官的尊崇地位,這邊他剛一說完,坐在對面的陳涼族侄陳立也跟著起身,拱手說道:

    「大將軍,鐵勒人騎射技藝冠絕天下,南陽一帶多是平原廣野之地利於騎兵驅馳,請您三思而行。」

    聞聽此言,力主征討的司徒雅動彈兩下嘴唇也沒說出什麼。這倒不是他畏懼陳立的大將軍親族身份,而是陳立說得沒錯,此事有必要仔細斟酌一下。

    鐵勒人從小就成長在馬背上,他們平時除了放牧之外就是射獵,部落中隨便拉來一個成年男子都可說是合格騎兵和優秀射手。

    興漢軍的核心部隊無非是陳涼最初招募來的那些浪跡江湖的亡命之徒,以及從荊州成建制投降的秦軍改編而來的步兵部隊,這班人馬的戰力如何不必多言,面對大規模騎兵衝鋒,只怕是很難扛得住。在荊南地區與大秦南方兵團之間進行的那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對興漢軍造成最大威脅的無疑是秦軍那支數量不算多的騎兵部隊,主要傷亡也是由騎兵突擊導致的。

    儘管那些隸屬於秦軍南方兵團的騎兵,是來自於隴西和河北的秦軍中百里挑一的精銳所組成,不過出身於遊牧民族的騎兵沒道理比他們的大秦同行水平差吧?

    深呼吸數次,陳涼迫使自己盡快冷靜下來,然後他環顧左右說道:

    「我意已決,三日後出兵攻打南陽。陳立、陳休,你們率領一支偏師佯攻武關牽制住鐵勒人,其他人隨我出征南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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