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一 119 短兵
    遵照著華夏這片土地上延續千載的,古老而不成文的軍事法典,陳涼的命令迅速被隨軍的酸腐文人們修飾成了一紙辭藻華麗的戰書,送達秦軍南方兵團指揮官鮮於閔手中。

    當鮮於閔接到興漢軍的戰書,看罷之後,他冷笑著伏案寫了一封內容夾雜著諸如為國討賊之類官樣文章詞彙的回信,跟著不屑地將信箋擲向來使,在口頭上表達了對取下陳涼腦袋的極大熱忱。經過了這樣一番在外人看起來,多少顯得迂腐而過時的戰場禮儀交涉過後,雙方對來日的決戰都已作好了思想準備。

    翌日的拂曉時分,南北兩邊的軍營分別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篝火閃爍,炊煙升起的奇異景象,甚至使人產生了身處現代社會非法煉鋼作坊的古怪錯覺。

    等到太陽完全升起之際,兩支大軍在春色旖旎的湘水之濱拉開了陣勢,這裡即將開始一場你死我活的血腥搏殺。

    率先登場的主角是秦軍弩陣,秦弩由戰國時代開始,始終是秦軍最為倚重的遠射兵器。南方兵團裝備的弩弓也是按照禁軍標準配備的蹶張弩,平均射程可達四百步以上,比起地方秦軍的裝備強了豈止一籌。如此的強弓硬弩,再附加以類似於前裝火槍時代「三段擊」的「番休迭射」戰術,雙方卜一接觸,興漢軍士兵就被從對面源源不斷射來,密集精準的箭雨壓得抬不起頭。

    這塊片界的大秦帝國延續了自戰國以來堅持的優良傳統,對軍工技術和兵器質量極為重視。

    雖說地方雜牌部隊裝備不佳,不過秦軍的禁軍以及駐守一線的精銳部隊所使用武器裝備的性能都是一流的。在大秦禁軍序列當中,即使一名最低級的步弓手也要裝備著鑲嵌鐵泡釘的皮甲護身,跟那些簡陋得身穿布衣的義軍比起來,真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正因如此,在冷兵器方面想要超越秦軍,其難度是非常大,除非能夠想出另闢蹊徑的方法。

    這一次,林旭不惜以暴露真實身份也要提醒陳涼不能輕忽大意,原因正是擔心他無力戰勝南方兵團這樣的秦軍精銳。

    多給陳涼幾年時間整合力量,林旭也就犯不上如此操切,只是眼下火燒眉毛,實在顧不得許多。為了確保戰勝秦軍,在拖延秦軍行動的十多天時間裡,九峰鎮作坊又緊急輸送了一批火器給興漢軍。

    當然了,這是一種經過林旭授意改良的新版本火器,不是片界原有的那些可以當作煙花爆竹看待的初級火藥兵器。

    林旭也不擔心這批火器會觸犯天道的禁忌,因為黑火藥是土生土長的發明創造。大約在四百年多前,一位在洛陽龍門石窟附近道觀裡隱居,擅長外丹的道士,在撰寫的丹經中首度記錄下了第一份黑火藥的原始配方。這位前輩好意地提醒後來者,煉製時要格外當心自己的煉丹爐被這個配方炸飛。不久之後,火藥這個新生事物被創意十足的中醫大夫們發現了,轉而用於治療皮膚病和寄生蟲,以及對付瘟疫。

    後面又過了一百多年,大秦帝國的工匠們也發現了火藥的新用途,拿來替代真正的竹子,製造年節燃放的爆竹。

    截至到目前來說,秦軍所裝備的火器主要是用來焚燒城門等木製建築的飛機發火,以及用途寬泛的毒藥煙球等延燒類火器,火器技術遠沒有達到取代冷兵器的程度。

    受到靈渠通航深度不足制約,南方兵團的大型戰艦無法動用,只能改道由海路北上,如今還不知走到了何處。在荊州南部與興漢軍開戰的這一部秦軍,他們最大的戰船不過是載員六十多人的小型多槳船。這種外形狹長近似龍舟的戰船,機動性非常優異,但要跟興漢軍那些動輒裝載五、六百人的大型戰船硬碰硬的話,未免太過不自量力。因而,秦軍水師佔據著上游,一點也不急於發動攻擊,興漢軍水師則搶先一步,開始逼近岸邊用火器壓制秦軍弩陣。

    「日——日——日——」

    在一聲聲挾帶著淒厲刺耳哨音的呼嘯聲伴奏之下,長度約與人身高等同,重量二十斤的大型火箭拖著白色的尾煙騰空而起,好似怪蟒出洞般在空中留下彎曲的灰白色煙霧痕跡。

    說不得,興漢軍水師逼近江岸,在甲板上齊射火箭的聲勢之浩大,不亞於大型法術發動時的壯觀場面。

    「這……這是什麼妖術?」

    首當其衝的秦軍弩陣士兵們,他們一改往日那種面對生死考驗,我自巍然不動的淡然態度。隨著這些大型火箭的不斷逼近,士兵們開始惶恐地交頭接耳。對於一切未知事物,人類都會懷有本能地恐懼心理,尤其是在戰場這樣精神高度緊張的場所,一點點意外都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的結果。一旦軍隊慌亂起來,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不戰自潰也並非天方夜譚。

    興漢軍和秦軍士兵在這一刻都屏住呼吸,大家都想知道這些樣子看起來很恐怖的大傢伙,究竟有多大能耐。

    「轟轟轟轟——」

    霎時間,在湘水江岸左近,橘紅色的火光此起彼伏,連成了一片的爆炸聲淹沒了秦軍士兵的驚叫和哀號。當興漢軍水師發射的火箭延時引信延燒到了盡頭,這些飛臨到秦軍弩陣上空的火箭,彈體爆裂成了無數尖厲呼嘯散落的破片,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在很短時間內,構成秦軍弩陣的六千名弩手便已喪失了戰力,即便那些倖存下來的士兵重新整隊投入戰鬥,也不是一項可以在戰場上完成的艱巨任務。

    隱身在戰場附近林旭則更為關心著與自己有關的問題,當來自戰艦上的火箭如一窩蜂般竄起,他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道:

    「呼!不錯,天道沒什麼反應,看來我猜得沒錯。」

    常言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儘管神祇在凡人的眼中已是神聖不可褻瀆的超凡存在,神祇擱在天道面前,抑或是天道來到大道面前,那都是少不得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

    林旭所存身的這塊片界,內部自成天地,孕育出無數生靈,執掌著這一方天地的神秘意志就被稱作是天道。所謂的自古天意高難問,天意指得就是這個天道,實際上是這一方天地的自有意識。

    據傳是三清之一化身的老子,即在其著作《道德經》中闡述了道可道,非常道的說法,這也根本不是談天道,而是指更高一層級的大道。

    假如說天道像是人間的律法,嚴酷苛刻而又條規刻板,令人畏懼多於仰慕的話,那麼大道則是自然無為,雷霆雨露皆是自然而然的解決方式,完全沒有刻意為之。除非有著足夠能力超越一方天地的束縛,否則就必須接受天道管束。天道不允許神祇隨意屠戮生靈,違犯者就會被不同形式的天劫施以懲罰。

    大道則不會有如此具體的要求,但不積功德,不明因果,縱然是一時叱詫風雲,最終衰亡敗亡也是必然結果,這就是大道的真正可怕之處。

    大道不干涉你所做的任何事情,但一切錯誤的結果都要你自己來最終承擔。不妨來打個比方,天道猶如為人父母的雙親,嚴格管制那些不懂事孩子不准玩火,不聽話就要打屁股。儘管處理手法看似苛刻,卻也未必不是一片好心。反觀大道則猶如一部冷冰冰的全自動攝像機,它會忠實而準確地記錄下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包括某個不懂事的小屁孩,如何一步步走向玩火自焚的不歸路。大道是徹底的冷眼旁觀,不會採取任何舉措防止出現這個結果。

    身為神祇的林旭向興漢軍提供新式火器,為此承擔了一定風險,這也是試探天道規條的必要步驟。

    既然火藥在這塊片界業已自然誕生,林旭揣測天道並沒有對火器發展作出限制,至少在黑火藥這個階段沒什麼桎梏的。為此,他專門吩咐九峰鎮的工匠們按照當前最高標準,打造了一批具有全新概念的新式火器。

    這批武器在殺傷力和效能方面有了成倍增長和改良,徹底顛覆了舊式火器留給人們的粗陋印象,不過從純技術角度分析,算不上有什麼跨越時代的進步。只要知道了該從何處著手加以改進,仿製這些新產品對於那些來自民間,擁有著精湛手藝的火器匠人毫無難度。

    近距離目睹了秦軍弩陣遭到火箭轟擊產生短暫混亂,那宛若暴雨般傾瀉而下的箭雨也不復存在,在岸上統帥著步軍的陳涼精神為之一振,他振臂呼喝喝道:

    「擂鼓,傳令全軍進擊!」

    「彭彭彭彭——」

    「殺呀!殺——」

    陳涼身旁的親兵接到指令,隨即將命令傳到到鼓手和旗手耳中。興漢軍的中軍旌旗快速擺動傳令各部緩步推進,震天動地的低沉鼓聲同時響徹雲霄,喊殺聲彙集成一片海洋。

    老話說得好,人一上萬,無邊無沿。在此戰中,雙方投入的總兵力接近二十萬,湘水兩岸人喊馬鳴之聲驚天動地,恰如兩部龐大的殺戮機器正面撞在了一起。每時每刻,士兵們手中揮舞的刀劍和長槍大戟都要帶走一條條生命,整個戰場猶如一座巨大的磨坊,興漢軍和秦軍像是磨盤的上下兩扇,而被磨碎的全部是士卒們的血肉之軀。

    初次以最高指揮官身份出現在兩軍交鋒的戰場上,陳涼的心情份外激動。

    這場以湘水平原為戰場的決戰是考驗興漢政權的一道門檻,成功越過去,那便是鯉魚跳龍門前程無可限量,若是過不去那就注定了泯然眾人矣!若問結果究竟如何,陳涼向林旭這個神祇請教,他也只能報以不置可否的苦笑,成敗難料啊!

    戰爭領域充滿了偶然性和不可預測性,神祇也不可能預先看清結局,這也正是戰爭最令人著迷的地方。不真刀真槍地打上一場,單靠分析數據是無法驗證勝負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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