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獨尊 卷一 091 邪菩薩
    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強種畢竟是少數派,面對著帝陵崩塌的嚴酷現實,一向篤信鬼神長生之說的秦八十四世皇帝也忍不住揣測起來。莫不是祖宗們在暗示,他們的在天之靈無法再庇佑後世子孫了嗎?

    當內心深處籠罩了這樣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秦八十四世皇帝再也不敢堅持自己的業餘愛好了,他匆忙打點行裝起駕折返咸陽宮。為此,秦八十四世還破天荒地主動命令宦官先行一步,即刻敲響朝堂前陳列的鐘鼓,召喚在咸陽城內的公卿大臣們緊急前往宮中議事。

    大約兩柱香功夫之後,來得及參與這次臨時朝會的公卿們全都立足於在了朝堂之上。這些人大多先於皇帝一步獲悉帝陵崩塌的驚人消息,經過一段時間的緩衝消化,大臣們並未因突發事件而亂了方寸。

    公卿們可以抱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消極態度,然而,身為當事人的秦八十四世皇帝無論他再怎麼昏聵無能,總不能厚著臉皮說這件事也與己無關。

    剛一上殿,形容憔悴的老皇帝便頓足捶胸,一派老淚橫流的孝子模樣。秦八十四世大聲自責不孝,致使祖先的陵寢因年久失修而發生坍塌。稍後,在殿下群臣的好言勸慰之下,貌似悲痛欲絕的皇帝好不容易止住了悲聲。

    擦了擦眼淚,秦八十四世開口說道:

    「眾位卿家,朕忽聞祖陵崩頹,委實於心難安,汝等可有何良方替朕分憂哇?」

    聞聽此言,滿朝的文武大臣悉數盯著自己的腳尖看,儘管在私底下也交換著眼色,殿堂之上唯獨不見有人站出來吭聲。

    一直以來,沉迷煉丹術和不死之法的秦八十四世皇帝甚少上朝,公卿朝臣們對這位昏庸又喜怒無常的君主也談不上懷有多少忠誠心。他們在朝廷當官只不過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罷了,琢磨如何鑽營往上爬和把自家的荷包裝滿才是正經事,至於說帝陵崩塌跟他們有毛關係?

    一位糊塗君王與全無忠心的臣僚們,雙方這樣僵持拖延了許久,終於有熬不過的人出列,開口說道:

    「啟奏陛下,山陵崩此乃是不祥之兆,依禮當設壇祭祀天地及山川江河各路神明,攘除災禍才是。此外,陛下可否頒詔大赦天下,以示恩澤?」

    坦白地說,這個辦法只能算是湊合,但秦八十四世自己也想不出什麼更高明的點子,當下他也只能從善如流。考慮一下這個建議的可行性還過得去,皇帝轉頭衝著身側佇立的人影說道:

    「國師何在,朕素知汝法力無邊,道行高深。不若替朕主持祭祀,攘除災禍吧!」

    聞聲,默默侍立在一旁的國師普度慈航此刻雙手合十,躬身說道:

    「貧僧接旨,只是要請陛下准貧僧調動錢糧,籌備祭祀所需。」

    「善,國師可領朕的旨意,一應所需錢糧人手,皆由卿家持朕手詔調撥。」

    適才出聲的那位大臣此時又開了口,說道:

    「啟奏陛下,敢問大赦之事?」

    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半的建議沒搞定,久未上朝的秦八十四世此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他擺手說道:

    「哦,廷尉和奉常何在?你們下去擬定大赦,此事自己看著辦吧!退朝。」

    說罷,皇帝便似火燒屁股般急匆匆起身離去,殿下的大臣們則照例齊聲說道:

    「臣等恭送陛下。」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大秦帝國這位現任的八十四世皇帝陛下自幼癡迷於仙佛長生之道,尤其喜好丹道採補之術,他曾經刷新了祖輩連續三年一天都不上朝的歷史新紀錄。此外,皇帝寵信國師普度慈航更是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皇帝本人對這位普度慈航大師的極端推崇和狂熱態度,以至於連朝中的三公九卿等重臣,不管是誰遇見這位僧人,說不得都要以師長之禮拜見。

    既然有了如此前提條件,要說普度慈航權傾朝野,那無疑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若問整個大秦帝國誰不知道這事,恐怕只有還不懂事的吃奶孩子了。

    主持祭祀天地山川,關乎君權神授的立論基礎,本該是由現任皇帝親自出馬才顯得合乎禮儀規制,交給別人負責太不靠譜。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這種處理方式存在問題,奈何皇帝交給了國師普度慈航全權負責,滿朝文武大臣也沒人願意跳出來觸這個霉頭。

    當官的人有幾個是傻瓜?一個都沒有才是真的!特別是當大官的那些傢伙,個頂個全都是在同僚們明槍暗箭的夾擊下,從無數競爭者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別的本事不敢說,論及見風使舵這門專業技能,全是練到滿級的人精,簡直是一群滑不留手的油浸泥鰍。大家人盡皆知皇帝寵信普度慈航,誰會不開眼地上前奏請皇帝更改旨意,國師是個什麼意見姑且不論,怕是皇帝大動肝火已經免不了。

    天子一怒,人頭落地。有鑒於此,那些多嘴的奏請者們,他們脖子上吃飯的傢伙也長得不大牢靠了,因此群臣抱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的烏龜精神,眼睜睜看著皇帝指派普度慈航負責操辦祭祀大典。

    數日之後,咸陽的各個城門貼出一則告示。來往行人不識字也沒關係,因為那些手持刀槍的官兵會替他們介紹告示的內容,簡單來說,倆字就可以全面概括,收錢!

    「老天哪!這進城要收城門稅我知道,啥時候又開始收香火錢了?俺這又不是到浮屠廟裡上香。」

    一名推車兜售雜貨的小販被軍兵攔住收錢之際,如此跟把門的兵士說著,對方則萬分不耐煩地大聲呵斥說道:

    「別廢話了,有錢就快拿出來,沒錢趕緊給老子滾蛋,別耽誤大爺的功夫。」

    這名小販的個人遭遇僅是冰山一角而已,這一會功夫,單是因為繳納不起新增的香火錢,或者是不願繳納這筆冤枉錢的行人就已經在咸陽的城門外聚集了一大群。

    這些有著相似遭遇和處境的人們,相互交談的話題當然也脫不開當下的混賬稅金,只聽一人憤憤不平地罵道:

    「真是造孽呀!你們都聽說了嗎?這錢是國師下令讓收的,說是為了祭祀神明,我呸!老百姓都要活不下去了,他們還玩這些花樣,怎麼不一個響雷劈死他們?老天爺,你不長眼哪!」

    正當人們為帝國的橫徵暴斂而憤憤不平,遠處的城門口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呼喝,說道:

    「國師出行,閒人迴避!」

    瞬時間,一切的怨言都銷聲匿跡了,不是因為人們內心的怨恨消失了,而是他們深深地畏懼於國師普度慈航的神秘與恐怖。

    很多居住在咸陽的本地人大都相信一個在暗地裡流傳甚廣的說法,時常有人在深夜裡看到國師的車駕出現,猶如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在咸陽的街道上穿行而過,凡是被車駕撞見的人都神秘失蹤了,最後他們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這時,混跡在人群中的一個身軀胖大,臉上帶著職業性笑容的商人,目光注視著國師一行的車駕。良久以後,他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說道:

    「嗯,邪菩薩!」

    菩薩是佛門中發下四大誓言的覺悟者,位階在佛門中的序列中排在第二位。

    倘若佛門弟子發下大願,即是無邊眾生誓願度,無盡煩惱誓願斷,無量法門誓願學,無上佛道誓願成,意欲普度眾生,這即是菩薩道的修持法門,同時也是僅次於佛陀等級的正果。

    名稱前者相似的邪菩薩則恰好相反,這一派法門的修持理論認為,凡塵俗世乃是無邊苦海,六道眾生是被囚禁在苦海中的永世囚徒,若要拯救陷於苦海中萬劫不復的世間眾生,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滅盡眾生。世間既已無眾生,因而也就無眾生之苦,同樣也達成了斷絕苦海之患的宏願。故此,邪菩薩道的修持理論宣稱,滅盡眾生,真諦自現、殺戮眾生,歸於己身。萬般罪孽,甘之如飴。

    不問可知,如此邪門到家的修行法門,那當真是另類到了極致,堪稱是殺人魔王的絕佳信仰。

    無論從屬大小乘的佛門各宗流派,乃至於連白蓮教這種舉世公認的邪門歪道,無人承認邪菩薩道是佛門源流,並且直斥為邪魔一流,不過這一脈的修行法門,一直在外表佛法包裝掩護下暗中流傳。

    偶然發現了國師普度慈航的小秘密,林旭的化身隨即遠遠墜在普度慈航一行人的車駕後面,他還想多瞭解一下這個電影中的大BOSS究竟有多少能耐。

    車隊中那輛裝飾華美的輦車,窗簾忽然挑開,探出了一隻白皙消瘦的手掌,整個車隊隨即停下來。緊隨其後,一陣妖異的誦經聲悠然響起:

    「南無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雙方之間的距離雖遠,誦經聲卻一個勁地往林旭耳中貫入,根本想擋都擋不住。可是如此一來,林旭又哪會不知道自己的行跡業已敗露?他一皺眉頭,大笑說道:

    「索命梵音?小把戲,你也沒把我當盤菜呀!看招!」

    說著,林旭從袖中掏出了幾顆玻璃球大小的金色珠子。這珠子材質非金非玉,仔細觀看珠子的內部,彷彿隱隱透出一股朦朦地光澤,模樣看起來甚為可愛。

    照準了國師普度慈航一行的車駕方向,林旭一抖手,這幾顆珠子急速飛向那邊。

    這邊的珠子剛一脫手,隨著距離拉開,它們的光芒也開始劇烈閃爍起來。由內及外迸發出的短促火花,宛若燃燒的導火索般使人生出不祥的預感。

    國師普度慈航乘坐的輦車簾子被高高挑起,那張透出幾分老邁與狡黠的清瘦面孔,炯炯有神的雙眼中顯出了些許慌亂之色。一身黃色僧袍的普度慈航定神望著飛來的珠子,不禁失聲驚叫說道:

    「戊土神雷?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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