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漢開始他的高貴的工作。
他把大糞車推到廁所後面,順坡而下,直到底部,按照標示,將那大糞桶的蓋子打開,置於糞便漏出口,再去按動電動開關,不見動靜,再按依然如故,一連幾次,都無濟於事,跑上來問尋看廁婦女,回答是早就壞了,就是不壞也不能啟用,因為要節約成本。
基因漢心中不快,抱怨說不能這樣,那婦女笑道:「奮鬥忠孫做了十年了,毫無怨言。你該學他,你是他接班人,就是他徒兒嘛,希望你能嚴師出高徒啊。」
基因漢無奈地笑笑,詼諧地說:「屁股再高也高不過臉,可是嘴能堵得住,屁眼兒卻堵不住。基因決定的嘛。」
他再跑下坡來,把車推到上面來,打開後門,拿起一隻有機玻璃大瓢,一下一下地從廁中將大糞兜起來,倒入糞桶之中。
第一下還算不錯,力到活到,一瓢倒進了桶中。第二下就不行了,力氣不夠用了,大瓢舉到半空,又落了下去,一連七八次都是這樣,不得不半下半下地打,累的直喘大氣。
這樣干了半個多小時,才打得蓋住桶底的糞,想持續,卻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得不歇下來,拿起那條黑油油的大毛巾來擦滿頭的汗水,發現車框上還掛著一套工作服。嗯,這服裝黃燦燦的,和大糞的顏色差不離,肯定是為了協調,像軍事偽裝一樣,便於作戰勝利,先穿上,免得弄髒了我的牛仔服。
穿上了工作服,又發現了工人手套,也戴了,再來打糞,感覺不那麼靈活,簡直就是笨手笨腳,折騰了半天,才打的幾瓢,大樹有裡的刻度還不兩格,離十格還差八格呀!
那婦女看來也是厚道人,來了,叫他別著急,也別慌,第一天上班,總難免生疏,干熟了就好了,凡事有過程,掏大糞也一樣充滿了辯證法。
基因漢感謝她的關心鼓勵,接著勞作,又干了兩個小時,總算把桶裝滿了,弄得渾身都是糞便,顧不了許多,只顧趕時間,推起車就走,沒走幾步,車中的大糞晃蕩起來,四處飛濺,才發現沒有蓋蓋,停下來,取來蓋子蓋了,推著車往坡上爬,怎麼也爬不上坡,不得不退回來,拿起大瓢一瓢瓢地從桶中兜出大糞往廁所裡倒,看看覺得差不多了,再推車爬坡,還是爬不上去,大聲叫那看廁婦女來幫著推上去,那婦女卻不肯來,他只好又退回來,再減少一些,不願減太多,弄好了再推,還是爬不上坡,再叫那婦女來幫忙推車,她來了,卻還是推不上坡,他又退回來,往廁所裡倒了一些,看看只剩下一半了,收拾一下,又來爬坡,爬不上,又叫那婦女幫助,方才推上坡,走上了公路。
生來乍到,一點技巧也沒有,基因漢七扭八拐地推著大糞車,在分路上緩緩地前行,也不知走了多一會兒,來到了一個下坡處,他不知套上拉車領帶,也不知拽著車子,使其更加緩慢下來,仍然使勁往前推,這才不好了,車子越走越快,漸漸地扯拽不住,突然一拐,撞倒在路音容笑貌的大溝中,四輪朝天,大桶也來了個底朝天,基因漢呢,因為死不肯撒手,被慣力甩了個狗吃屎,跌進了翻掉的大糞中,成了一個糞便之身。
他沒有呼救,只是本能地爬起來,收拾殘局,也不知叫人來幫忙,孤軍奮戰,先把車子拖上溝來,再拾起桶蓋,再來拉大桶,拉不動,惱怒起來,一下抱住了,就往溝上走,只邁動了一隻腳,就跌下去了,咬牙切齒地吼一聲,躺下地來,將大桶挪到身體上,一點一點地往溝上面移,有幾個男女騎自行車路過,見狀停下來來,要幫他,都被他謝絕了,說他不想他們跟他一樣漢大糞使者,弄得滿身黃花。
但是,大桶太重了,他哪能移動多少,須臾便壓得直叫疼痛,推開了,還是用雙手不拖,一點一點地,好不容易拖到了溝上面,卻搬不到車上去,腦子一動,利用槓桿原理,把車子一頭頂住大桶底部,使勁插進去一點,就往起撬,以為這下該順理成章,心滿意足,沒想到,插的太少,沒有撬動大桶,反把大桶撬個倒栽蔥,又翻到了溝裡頭,車子也咕通一聲,砸到地上,把他帶了一個嘴啃泥。
這下他更不甘心了,大聲叫道:「大糞車,你也來羞辱基因帥哥呀!好啊,好得很哩!基因人老大是那麼好羞辱的,是你們能羞辱的了的?別做夢了!爺爺我今天就跟你們苦戰到底,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脫下手套,甩掉工作服,又來折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大桶弄上溝來了,把車子掉過頭來,車前口抵到地上,找幾塊石頭墊住了車輪,將大桶拖到上坡,利用下坡之勢,一點一點地往車上挪動,過了半個鐘頭吧,他興奮地大叫一聲:「成功啦!」
大桶終於聽從他的意願,乖乖地躺在了車床上。
他抓起工作服,撿起手套,往車把手上一搭,推起車子,就往前頭跑,忽然想起方向不對,掉過車頭,加快步伐,往回跑來,決心將損失的時間趕回來。
回到公廁,老老實實向那婦女說了翻車之事,再去裝車,不敢裝多,還是裝了一半,可是費了一個多小時啊,推起來,仍然爬不動,那看廁婦人看他可憐,不嫌髒臭,主動跑過來幫他推車,爬上坡來,看著他推上公路,方才回到管理室裡。
基因漢推著車,又到了那個下坡處,心想著這回怎麼也不能重蹈覆轍,便早早加以預防,渾身都在用力,卻不知往何處用力,其實仍然是原樣兒罷了,那大糞車仍然不聽他的擺佈,他想朝左邊躲讓,車子卻偏偏朝右邊奔跑,越來越快,越跑越斜,只聽咕通一聲,車翻人倒,一起栽進了溝中。
他坐起來,神經質地發出一陣大笑,拍拍車把,再踢踢大糞桶,大喊道:「大糞車,大糞桶啊,你們比我厲害,勝了我兩回了。我認輸啦。不過,你們休想叫我服輸。我就當你們是秋耕春回,先讓你們勝兩局。後面百叫你們輸給我不可。來!來!再來!」
他爬起來了,和前頭一樣,用身體慢慢地將車子和大桶慢慢地拱上路面來,再用槓桿作用將桶撬進車床裡,一路哼著愛河,回到了公廁。
看廁婦人一見他,馬上明白又翻了,問他怎麼回事,一連翻了兩次。他不吱聲,自顧推車下坡,心裡思忖著如何把前兩次的損失補回來,靈機一動,先打了半桶,推上坡來,不再埋頭自拉,而是大叫那看廁婦人來幫著推上坡,節省了時間。接著,將車子就放在坡上,再下坡來,一瓢瓢地從坑中打出大糞,往車中的大桶內灌,跑了一趟又一趟,也沒記數,反正過了好一會,身上大汗淋漓,才把桶裡裝滿了,還是不穿工作服,不戴手套,振奮精神,推起來,走上公路,勇往直前。
重量增了一半,更加吃力,在平路上還算湊合,慢騰騰地走啊走啊,又走到了那個下坡處,他心裡防著,又像前兩次一樣用力,企圖拿穩,不再翻車,天底下同樣的錯誤連犯兩次就是最大的笨蛋了,如果連犯三次呢,豈不是最大笨蛋中的最大笨蛋?他必須極力防止成為最大笨蛋中最大笨蛋。然而,他的力氣還是不足,方法還是不對,加上重量增了一倍,速度自然就增快了一倍,好傢伙,車轱轆子簡直就要飛起來,他不知往回拖拽,反而使勁推送,跟著奔跑,哪裡能防止的了,只能跟著飛轉的車輪,偏離路面,咕哧呼啦咕通再加匡咚一聲,衝進了大溝裡,車子四轱轆朝天,還在飛快的旋轉著,大桶滾了幾滾,也來了個底朝天,桶蓋兒飛起來,落到了不遠處的土疙瘩上。基因帥哥的姿勢不同,伴隨著加速度,栽進溝中,一頭撞在車框上,再來一個大翻身,躍過車身,撞到了大桶上,只聽「彭咚」一聲,再聽「哎呀」一喊,他滾落在溝底,本能地摸摸頭部,已是突出一個大包來。
這一回,基因漢不笑了,疼痛壓住了他的幽默,咬牙切齒的吼叫起來:「**!你們也敢欺負爺爺我!也敢羞辱爺爺我!」兩隻腳輪換著,猛踢大桶,再踢平板車,一邊吼著:「我踢死你們,叫你們再羞辱我?我踢碎你們,叫你們再欺負我!」
這樣發洩了一會,心中覺得快活了一些,又笑了,自語道:「基因帥哥已是最大笨蛋中的最大笨蛋,還有什麼不樂意的。快!再來!哪兒跌倒的就在哪兒爬起來。絕對不能叫秋耕三八國際婦女節回太得意,讓他勝了三回了,絕對不能叫他勝第四回。來吧!下第四盤!」
他又來收拾車子和大桶,路人們見狀,停下來幫他。這回他學乖,不再拒絕,請他們一起收拾好了,說聲感謝,推上車,還是哼著愛河,回到了公廁。
看廁婦人一直在關注著基因漢的行動,老遠看見他推著車子,深深地埋著頭,不由一跺腳,輕聲罵道:「真沒用,又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