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四節 對策(一)
    莊繼華喘口氣站起來,冷靜的對參謀說:「你能自己趕來報告,而不是打電話,這很好,現在,你立刻去同志以下人到軍營作戰室開會,李之龍、嚴重、滕傑、洪君器、蕭毅肅、藍運東、王賡、安恩溥、梁岱、俞大維;立刻去,記住他們若問,就說是我的命令,其他什麼都不要說。」

    參謀接受命令後匆匆離開,劉殷淑從裡屋出來,玉容上帶著焦慮:「繼華,是不是出大事了?」

    莊繼華點點頭:「張學良楊虎城在西安扣押了委員長,又要亂一陣了。」

    劉殷淑啊的叫出聲來,隨即用手摀住嘴巴,眼睛驚恐的看著莊繼華,莊繼華愛憐的將她攬進懷裡:「別怕,一切有我。」

    他沉穩的聲音讓劉殷淑感到一點寬慰,她低低的說:「小心點。」

    然後掙脫莊繼華的懷抱,從屋裡取出他的軍裝。換上軍裝後,莊繼華沒有立刻出門,而是坐下來思索片刻後,拿起電話撥通楊永泰的電話:「楊市長嗎?馬上到基地軍營來,出大事了,馬上。」

    然後又給唐縱和王小山花春掛去電話,讓他們立刻到軍營,一秒鐘都不要耽誤。又給作戰室掛去電話,命令他們立刻秘密進入戰備狀態,軍營內戒嚴。

    莊繼華做了如此這般安排後,才走出家門,到樓下沒走兩步,從兩旁的樓上各下來一道人影。定睛一看原來是李之龍和滕傑,李之龍看到莊繼華,連忙問:「文革,什麼事?這個時候開會?出什麼事了?」

    「走,邊走邊說吧,」莊繼華領頭向外走,李之龍和滕傑緊追兩步,靠近他身邊:「張學良和楊虎城發動兵變,扣押了委員長和所有在西安地中央大員。」

    僅此一句話,李之龍停下腳步。目瞪口呆的看著莊繼華,滕傑腳下拌蒜,差點摔個跟頭。良久,李之龍才用難以置信的聲音問:「你沒開玩笑吧?」

    「我剛接到值班參謀報告的。這種事情可以開玩笑嗎?敢開玩笑嗎?」莊繼華反問道。

    「我們怎麼辦?」李之龍地神情巨變。他立刻緊張起來。

    滕傑默默地看了莊繼華會。忽然問:「學長。這事證實了嗎?」

    「現在就去證實。不過我相信他們不會報錯。這是要用腦袋來保證地。」莊繼華冷靜之極。月色下他地面孔蒼白。嘴唇抿得緊緊地。兩粒金星在夜光中閃閃發亮。

    沿途他們又碰上洪君器和俞大維。快到基地辦公樓時伍子牛和魯瑞山從後面追過來。伍子牛準備埋怨莊繼華地。可看到人群管理情況不對。連忙把閉嘴不言。同時還阻止了魯瑞山地埋怨。

    到了軍營作戰室。嚴重、蕭毅肅、王賡、藍運東等人已經在那裡候著了。莊繼華進門後就對作戰參謀說:「搬一部收音機過來。」

    很快收音機搬來了。參謀們七手八腳地調弄。莊繼華就把值班參謀地報告簡單對大家說了。會議室裡以異常震驚。所有人都被這個突如其來地消息震懾了。屋裡安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文革,這事首先要確定真偽。」嚴重畢竟老成太多。首先反應過來。他不相信蔣介石就這麼容易被捉住。

    「當然,我請大家考慮一下。這事要是真地,會有什麼後果?我們該怎麼辦?」莊繼華神情嚴肅之極。語氣鄭重之極。

    誰都沒有再說話了,現在的形勢詭異之極,稍不留神就會萬劫不復。更何況莊繼華根本沒表態。

    一會兒收音機調試好了,參謀在仔細的尋找波段:「…停止一切內戰。立即釋放上海被捕的愛國領袖。釋放全國一切政治犯。開放民眾愛國運動。保障人民集會結社一切政治自由。確實遵行孫總理遺囑。立即召開救國會議。以上是本台收到的西安張學良、楊虎城將軍的八大主張。

    下面本台繼續播報今天凌晨西安發生的事件。據本台收到的消息,今天凌晨張學良和楊虎城將軍決定舉行兵諫,西安城內多處響起槍聲…。」

    「報告!」機要室值班參謀走到莊繼華身邊,從皮夾裡拿出一張電報交給莊繼華,莊繼華看後抬頭對子著他的眾人說:「南京軍令部電,張楊在西安策動兵變,委員長生死不知。落款何應欽。」

    滕傑一下就站起來了大聲道:「張學良楊虎城叛黨叛軍,應該嚴懲不貸,若委員長有難,應該將其千刀萬剮!」

    說著滕傑眼淚都差點落下來了,洪君器漲紅著臉衝動地嚷道:「對!我建議立刻進軍討伐叛逆!」

    「事情撲朔迷離,很多情況我們都不清楚,怎麼出兵?」嚴重不悅的敲敲桌子大聲說:「還是以靜制動,為好。」

    「不,嚴老師,中央不能向張楊示弱,只有顯示出強硬,才能穩定民心軍心!」藍運東站起來說道。

    蕭毅肅他們是雜牌軍將領進入中央軍的,在這方面有先天的弱勢,根本不敢開口說話

    莊繼華微微一皺眉,很不高興的說:「你們先不要吵,想想,先想想,想好再說,不要感情用事!等楊市長們來了,我們再正式討論,統一認識。」

    說完之後,他又停頓一下:「不過有幾件事要明確一下,王參謀,記錄。」

    剛才擺弄收音機的王參謀連忙過來,莊繼華伸出一根手指說:「第一道電報給昆明杜聿明,光亭兄。張楊西安兵變,委員長生死不知,全局了進入戰備狀態,至少派一個旅進駐昭通地區,同時把西安地消息通報盧漢,讓盧漢派出一個旅進駐滇桂邊界,全軍主力做好二十四小時內出發地準備。」

    安恩溥心中沒來由的一鬆,他感到由衷的欣慰,莊繼華沒有懷疑盧漢的忠誠,他也希望盧漢能在這個站穩了。不要出漏子。

    「第二道命令,給在綦江訓練的宋雲飛中校,命令他,立刻率所有部隊返回基地。限三天之內到達。」

    「第三道命令,讓趙漢傑立刻前來報道。」

    「第四道命令,立刻電請劉湘、鄧錫侯、楊森、田頌堯、李家鈺、羅澤洲、劉文輝,到重慶商議要事。」

    莊繼華連下四道命令,拿筆簽上自己的名字,然後抬眼看著會議室內地眾人揚聲說:「有一點我們必須明確,四川必須保持穩定,無論出現任何狀況,四川不能亂。重慶就更不能亂,保持四川穩定地唯一辦法是拉住劉湘鄧錫侯楊森,我估計他們可能也知道了西安的事情,他們肯定也在商量對策。要想四川不亂,我們首先就不能亂,106師551旅立刻進駐佛圖關。分出一個團佔領鵝嶺。伍子牛,」

    伍子牛立刻推門進來,莊繼華看著他說:「你立刻去范莊,把范紹增將軍請來,就說我有大事相商。」

    伍子牛什麼話都沒說立刻轉身出去。范紹增當年收了蔣介石地錢,劉湘得知後借整編之機將他地部隊拆散分散到其餘部隊中,然後將他升為有名無實地副軍長。范紹增一氣之下。托病回家,整天在范莊依紅偎柳。不再過問軍事。但暗中范紹增卻已經完全倒向中央,莊繼華對這些一清二楚。今天把他要動這枚棋子,就是要以防萬一。

    天快亮時,楊永泰和唐縱王小山花春先後趕到軍營,在得知西安事變的消息後,楊永泰當時就呆坐椅子上,王小山和花春傻鳥樣看著莊繼華,一言不發,而唐縱卻激憤之極,當場要求莊繼華表態,支持中央平叛,救回蔣介石。

    不過莊繼華卻沒開腔,只是默默的坐在那裡,這是滕傑冷靜下來:「乃健,表態是肯定地,但這個態怎麼表,讓學長想想。」

    「這有什麼好想的,」唐縱衝口而出:「平定叛亂天經地義!學長,你手握兩省重兵,為國之柱石,大是大非面前,不能有絲毫猶豫!」

    莊繼華還是沒說話,眼睛只是漠然的看著桌面,但眼角卻留意兩個人——楊永泰和嚴重。看到滕傑和唐縱要吵起來了,嚴重重重的咳嗽一聲,然後平靜的對唐縱說:「乃健,坐下,什麼始不能急,把事情想清楚再說,這不是一兩個人的問題。」

    嚴重這時還沒想得那麼深,但他卻肯定一件事,如果莊繼華在這次事件稍有閃失,那麼整個已經逐漸成形的團體就將分崩離析,將來的前景就十分可悲了。

    「暢卿先生,你有什麼意見?」莊繼華將楊永泰臉色蒼白,眉宇充滿悲痛,呆呆的坐在那,一言不發,便乾脆逼他一下。

    楊永泰剛開口,還沒說出一個字,淚水便順著他地臉腮滑落,他梗咽道:「委員長危亦,委員長危亦!」

    言罷放聲大哭,他想到蔣介石的知遇之恩,他南北奔波十餘年,空負一身才華,然而卻無從發揮,只有蔣介石慧眼識珠,把他從中層小吏中提拔到身邊,待以國士,臨到最後,還煞費苦心的把他安排到重慶來,以保全他的安全。

    「暢卿先生,先別哭,」莊繼華冷靜的說:「事情或許還沒有那麼糟糕。」

    「文革,委….員長很難回來了,」楊永泰悲聲梗嚥著搖手,然後就說不下去了,好半天才頓足嚎叫道:「委員長,我不該離開你呀!我不該呀!」

    楊永泰的表現,讓眾人心中充滿悲涼,滕傑唐縱藍運東等人更是呆了,而其餘地人卻各有心思,不過很快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莊繼華身上,他們已經開始無意識的托付給莊繼華了。

    「暢卿先生,請節哀。委員長還沒死呢。」莊繼華還是很平靜。

    楊永泰悲痛的搖頭說:「完了,全完了,文革,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就算張學良楊虎城抓住了委員長,可是他麼地兵力是無法對付中央的,他們必定與**聯繫,而**會放過委員長嗎?絕不可能!」

    話音一落,作戰室內頓時響起一遍嗡嗡聲,洪君器、藍運東、滕傑、唐縱等黃埔系軍官面如土色。他們當然清楚,共C黨恨蔣介石入骨,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有這樣的機會。他們當然不會放過。

    相反嚴重、俞大維、梁岱、安恩溥,蕭毅肅卻沒那麼激動,他們對蔣介石沒有那麼多好感,而後面三個更想看看莊繼華怎麼處理這事。

    嚴重心理活絡起來,蔣介石要回不來,那麼鄧演達的機會就來了。他迅速開始盤算那些力量會支持鄧演達,莊繼華算一個、西北地胡宗南勉強可以算一個河南地劉峙,這個算不上,南京的賀衷寒。這個好像也不那麼穩定,嚴重忽然發現,蔣介石提拔地方面大員,好像除了莊繼華回支持鄧演達,其他的都不那麼牢靠。想起莊繼華地話,他不得不承認。就算蔣介石不在了,鄧演達好像沒優勢。

    莊繼華看看室內地人,感到火候到了,他慢慢的說:「西安事變已經發生,委員長生死不明,乃健說得對,我們要表態。但這個態該怎麼表。我以為要以委員長的生死來定,若委員長已死。那麼我們除了支持中央全力平叛外,別無選擇。可若委員長未死。那麼我以為,當以保證委員長順利返回南京為唯一目標。」

    「**怎麼會放過校長。」滕傑垂頭喪氣的說道。

    「痛哭、發牢騷沒有用,諸位,我們必須打起精神來,分析目前地局勢才能決定我們的動作,」莊繼華顯示出一貫的「冷靜」:「暢卿先生,我以為張楊不一定會殺委員長,從他們公佈的八項條件和事變名稱來看,他們要的委員長改弦易轍,停止內戰,全力對外;要達到這個目的,他們就必須保住委員長,才有籌碼與中央政府談判;如果殺掉委員長,中央政府就只剩下平叛一條路。所以我以為,張學良楊虎城不會這樣蠢,他們不會殺掉委員長,他們會以委員長為人質,與中央談判。」

    隨著莊繼華的話,楊永泰漸漸恢復平靜,以往的智謀開始回到他的身上,他思索片刻後說:「文革說得沒錯,乍聽委員長蒙塵,我陣腳大亂,失態了,失態了。」

    楊永泰歉意地欠欠身子,然後繼續說:「現在必須弄清楚,委員長的生死,我們才能下決斷。」

    可怎麼弄清蔣介石的生死呢?眾人又沒了主意,莊繼華看看眾人,然後問楊永泰和嚴重:「這是個很困難的事情,我們只是西南一隅,所有的消息都來自公開報道,等到我們拿到確切消息,恐怕全世界都知道了。所以…」

    「文革,你有什麼主意就儘管說吧,我們聽你的。」李之龍適時插話道,然後掃視一眼室內地同僚:「我剛才一直沒說話,因為我想了很多,沒有找到解決辦法。為什麼呢?我們的問題在於,不知道校長生死,不知道西安動態,不知道中央的態度。表態很容易,通電支持中央平叛,可你們能保證南京方面沒有人窺視校長的地位嗎?沒有人會企圖藉機奪權?支持中央平叛,要是他們以此為借口,借平叛之名,逼張楊殺掉校長,這個後果可是我們能承擔的?可要不支持中央平叛,不顯示力量,與中央唱反調,會給張楊造成中央已經分裂的印象,會讓他們得寸進尺,同時給各地的地方勢力產生莫名希望。所以表態要表,可怎麼表卻是很難地。」

    李之龍地話如同一計重拳轟在主戰的唐縱和洪君器頭上,把他們打得暈頭轉向,他們地臉色變得蒼白,完全沒想到,看似順理成章的平判背後居然有這麼多玄機。

    楊永泰抬眼看看來李之龍,如果這番話出自莊繼華之口他一定沒有這麼驚訝,可李之龍一向表現低調,每天都是忙忙碌碌地處理公務,看上去就像一個專業的公司經理。但今天他看到一個與眾不同的李之龍,目光睿智成熟,見解超群。他看著沉穩的李之龍心中暗歎,看來莊繼華的光芒太過耀眼,以致將人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他身上,完全忽視了你的作用;他又看看莊繼華,見後者的眼中出欣賞欣慰之色,心中明白,莊繼華所想也是這個,看來莊繼華還是幸運的,居然有這麼一個得力臂膀。

    「在田的顧慮很有道理,委員長蒙塵,南京絕對不會平靜,平時因委員長而被壓制的各種想法都會冒出來。」楊永泰擦乾淚水平靜的說道,他現在徹底平靜下來了,開始思索要面對的各種複雜局面和自己的命運。

    蔣介石要是死了,那麼接替蔣介石的會是誰呢?現在看來何應欽好像很合適,但他卻知道,何應欽肯定不能壓服藍衣社,也不可能讓其他各派心服,他只是略佔上風罷了。而藍衣社上台對他而言就是一場災難,思前想後他發現,莊繼華居然是他最理想的庇護所。首先莊繼華實力不弱,擁有兩省十萬兵力,更有雄厚的軍事工業以及海外資源,在黃埔系內聲望極高,完全可以做出一番事業。

    楊永泰不愧才思傑出之士,在這麼短時間內就想妥了對他而言最好的處置方略——與莊繼華捆在一起,至少在現階段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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