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繼華走進會議室時,張斯可臉色泛紅,傅常則站在一邊胸膛還起伏不停,劉湘背對著他們,而且根本沒有要起來的意思。莊繼華沒有在意徑直走到劉湘對面的位置上坐下,唐縱坐在他旁邊。
坐下後,莊繼華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劉湘,劉湘的眼光落寂的看著桌面,一盒火柴在他手上翻來翻去,房間裡有一種失望或者絕望的東西在游弋。
莊繼華忽然有點同情起他來了,他歎息著說:「甫公,我知道這對您來說是很難很痛苦,可是我不得不這樣作,畢竟….,我們是在同一個競技場上。」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劉湘冷冷的打斷他的話:「你的條件我可以接受,但我也有條件。第一、每年的賦稅必須在每年的第一個月支付,數目不是一千四百萬而是一千六百萬;第二、劉文輝的防區將由我們接管;第三、在將來我們與川內其他勢力發生糾紛,中央必須支持我們;第四,我們已經任命的地方行政官員,你不能隨意免職。」
莊繼華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劉湘的這幾條與其說是條件不如說是面子,三四條就算答應了,他們也不會相信。
「第一條我可以答應,第二條不能,因為我答應鄧錫侯和田頌堯讓他們各得三個縣;第三條超過我的權限,必須要得到校長的批准,第四條更不行,我費盡心力拿到這十六個縣,還允許您駐軍,還不要稅收,就是為了民政權,而民政權的首要表現就是人事權,而且現在的機構有些合理,有些不合理,有些要裁撤。有些要增設,所以這條我不能答應。」
「好,就這樣說定了。」劉湘想想後也感到無趣,地盤都給人家了,民政權保來有什麼用。
劉湘說完站起來就要走。莊繼華連忙叫住他:「甫公且慢。」劉湘緩緩坐下:「還有什麼事?」
「這樣可不行,」莊繼華笑道:「我想請甫公與我共同發表一個聲明。」
莊繼華說著掏出一張紙,展開,放在桌上,然後推到對面,劉湘接過來,見上面寫著:「自國家決定開發西南後。本軍上下一力支持,西南開發上造福國家、下造福川民,然西南開發任重事煩,而川局紛亂,防區繁雜,政令不一,往往事倍而功半。故為支持國家開發西南,本軍長決定將重慶及其周邊十六縣之行政權、治安權、收稅權、人事權等權力全部交於西南開發工作隊,本軍只保留駐軍權。特此聲明。」
劉湘苦笑下明白了,莊繼華讓他公開聲明的目的是讓他沒有退路,將來無法反悔。
「這個東西有用嗎?」張斯可淡淡的問。
「沒有,可我也擔心,」莊繼華無奈的說:「所以只好好把這些本應待在黑暗中的東西打扮漂亮點。再拿到陽光下,讓大家看看。」
他們明白了,都明白了莊繼華擔心的是什麼,這是個只相信實力地世界,他只有那麼點兵力。戰後劉湘要是翻臉不認,莊繼華能有什麼辦法,他唯有現在就把協議公之於眾,首先站住道義的制高點,劉湘就算要翻臉,那也要考慮將來被戳脊樑骨。
通電很快發表,全國轟動。這是民國以來首次中央不出一兵一卒。地方勢力主動將地盤交給中央的舉動,各地報紙爭相轉載。成渝兩地的報紙更以頭條報到,四川局勢立刻變成國內新聞媒體關注的中心,甚至超過即將開始地第四次剿匪。蔣介石在南昌行營下令從圍剿湘鄂邊地區的軍隊中抽調兩個師進駐宜昌,集結於夔門之外,同時國民政府宣佈劉文輝擅起刀兵,禍亂全川,明令川中各部共同平亂。
鄧錫侯很老奸,就在夏首勳攻擊青木關時,他乾脆跑到灌縣去了,把成都交給向傳義。他到了的第二天,田頌堯也秘密趕到灌縣。
劉湘一敗塗地,重慶危如累卵,他們的部下按奈不住,紛紛要求就此出擊,黃隱、董長安私下聯絡,準備撇開鄧田兩人,自己單獨出擊,幸虧被唐縱掌握的情報機構發現,曾擴情及時通知鄧田,兩人立刻壓制。
雖然沒鬧出什麼大亂子,但這是個危險信號,實際上鄧錫侯和田頌堯自己也有點沉不住氣了,若劉湘戰敗,劉文輝一家獨大,以他的性子,他絕不會放過他們。
但曾擴情卻堅決反對,為了防止鄧錫侯破壞計劃,莊繼華電令曾擴情遷到灌縣,與鄧錫侯形影不離。等到劉湘與莊繼華的通電一到,曾擴情才徹底放心,告訴鄧錫侯可以出兵了。
「這個莊文革硬是要得,沉得住氣。」鄧錫侯搖頭晃腦地說:「厲害,厲害。」
「一槍不發就拿下了重慶周邊十六縣,委員長厲害呀。」田頌堯也忍不住說。
「是一槍不發,可花了多少錢,你們知道嗎?」曾擴情也歎息說:「楊李羅就是六百萬,再加上你們二位和劉湘劉文輝兩部,兩千萬就沒了。」
曾擴情對資金的使用情況很清楚,大部分的錢都是經他手支付出去的,特別是陳鳴謙和鄧國璋,不過曾擴情心力還是埋有疑問,為什麼莊繼華不讓埋在劉文輝內部的炸彈同時爆炸,他還在等什麼呢?
「你說文革到底要什麼呢?」鄧錫侯還是很疑惑,從通電看,除了稅權好像有點用,其他的都毫無用處,除了麻煩還是麻煩。
「我想他已經拿到他想要的東西了。」曾擴情微微一笑,心裡也湧起一股疑問,文革為什麼要放劉湘一馬呢?居然還讓他可以駐軍。
鄧錫侯迷惑地看看曾擴情,難道莊文革要那些地方也是用來養軍?可兩千多萬,而是是大洋,不時四川造的那種劣幣,可以養多少部隊,十萬人加武器彈藥,養個三年絕沒問題。鄧錫侯看看曾擴情想問,可感到人家肯定什麼也不會說,算了,他長出口氣下令道:「命令部隊行動吧。」
「日他先人板板!」劉文輝在指揮部裡跳腳大罵:「肉爛了在鍋裡,劉甫澄這是要把鍋端了,日***!我們劉家啷個出了這種敗家子!」
周圍諸將沒有人敢開腔,劉湘的媽不就是劉文輝的嫂子嗎,劉湘的爺爺不就是劉文輝的父親嗎。
「軍長,我看我們現在與劉甫澄談判停戰,…。」張清平建議道。
「他肯嗎?他地地盤已經拱手讓給蔣介石了,現在停戰,他劉湘去哪裡?」參謀長彭燦反駁說:「我看只有加強進攻,一舉拿下重慶。」
「對,自乾,你也發表一個聲明,就說劉湘這是欺騙中央,欺騙川人。」高參建議道。
「嗯,好,雙管齊下,周高參,你去擬定一個聲明,命令夏首勳三日內攻克青木關,命令冷寅東兩天內務必擊潰郭勳祺,張清平,你帶部隊繞道南泉,南山地區攻入重慶。」劉文輝決然下令,只要擊敗了劉湘,什麼協議都是廢紙一張。
「報告,」機要參謀急匆匆跑進來大聲叫道:「二十八軍鄧錫侯和二十九軍田頌堯聯合通電,維護四川和平,武力制戰。」
「報告,向副軍長急電,二十八軍黃隱部、陳離部;二十九軍董長安部,王銘章部、黃正貴部,向成都發起進攻,向副軍長請求增援。」
「報告,楊森、李家鈺、羅澤州三部會同二十一軍許紹卿、孟浩然兩部向潼南發起進攻,楊森所部白駒師指揮兩個旅向安岳進攻。楊宗禮旅長請求增援。」
「青木關夏總指揮急電,鄧國璋通電支持中央,宣佈脫離我
「冷總指揮急電,陳鳴謙所部叛亂,郭勳祺趁機反攻,我軍損失慘重,正向來鳳撤退。」
一日之間,川中形勢頓變,節節勝利的劉文輝忽然陷入四面包圍中,劉文輝跌坐在椅子上,嘴裡喃喃的念道:「蔣介石,蔣介石,你***好毒。」
「立刻撤退吧,」彭燦勸道:「夏首勳現在非常危險,潼南一旦失守,他就要陷入潘文華和楊森的夾擊之中。而且,,」彭燦看看劉文輝又補充說:「我們還忽略了王贊緒;前些日子得到消息王贊緒在北碚中梁山地區收集潰兵。現在夏首勳戰敗,如果王贊緒從北碚向銅梁迂迴,如此夏首勳將被攔腰截斷。」
彭燦看著地圖向劉文輝描繪出一個淒涼地前景,三路進攻兩路失利,這仗還能打下去嗎?可這樣撤退,劉文輝心不甘,那顆果實一度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可忽然間就變得遙不可及。
劉文輝憤怒至極:「腦子不打重慶了,鄧猴子,田冬瓜,老子先收拾你們,明令冷寅東退守隆昌,張清平退守江津以南,夏首勳向大足撤退。把戰線穩定在大足、隆昌、瀘縣一線,電告向副軍長,我帶部隊回援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