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面面相窺,不知莊繼華這是什麼意思,最後宮繡畫憋不住噗哧笑出聲來:「你還是那樣,沒變,一張嘴不饒人。」
宮繡畫這一笑如牡丹盛開,梅雲天和練小森都看呆了,莊繼華也愣了下,他看看宮繡畫,對曼麗說:「抱歉,今天不想跳了,三位小姐請便吧。」
曼麗三位卻沒動,露絲嬌笑道:「喲,現在,還早著呢。」
宮繡畫向莊繼華遞個眼色,莊繼華恍然大悟連忙示意練小森將舞票全給三位小姐,自己又給每人加了十美元,這才她們打發走。
莊繼華正要詢問宮繡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才的兩方人卻過來了。
「小癟三,你什麼人,敢在小爺勉強搶人。」為首的一個穿白色西裝的公子哥滿臉怒氣。
「這位朋友,那條道上的?知道四海幫嗎?」另一個穿著長大褂含根煙斗的中年人很有些盛氣凌人。
莊繼華微微皺眉,壓了壓心中的火氣,他現在不想惹事,便站起來先一抱拳:「抱歉,抱歉,奧麗黛是我的朋友,我們好幾年沒見了,驟然相逢,唐突之處還請見諒,今日過後,在下必有厚報。」
「呵,不用以後,現在就行,讓奧黛麗小姐跟我走就行。」莊繼華的低調讓公子哥更加囂張了,以他在家上海的勢力,他根本沒把莊繼華看在眼裡。
「這位先生貴姓?怎麼稱呼?」煙斗在江湖滾了多年,眼光有獨到的地方,他見莊繼華站在那裡器宇不凡,舉手投足中帶有一種威嚴,雖然客氣,話卻挺有力,便打了個小心。
「賤名不足掛齒,這位先生是四海幫的當家人?」莊繼華微微一笑:「相逢即是有緣,不如都坐下來聊聊。順便陪陪繡畫。」
「少廢話,」公子哥一手叉腰:「一句話,交不交人?」
「這可是高雅場所,來這裡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人。」莊繼華現在是不想太張揚,在這種場合爭風吃醋,一旦被報紙透露出去。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便有心點他一下:「在這裡搶人,傳出去可不雅。」
公子哥一愣,這才感到今天有些唐突,可現在他已經出頭露面了,這個面子他丟不起,煙斗也左右看看,打定主意讓公子哥先出面。
「知道我是誰嗎?」公子哥打算抬出名號了。
「不知道。」莊繼華搖搖頭:「不過。看先生的樣子,想必也是上海灘大有名望的人,家中非富即貴,還請指教。」
煙斗心中不由一動,看來這位也不是善茬,不怕富不怕貴,他再次打量莊繼華。上海灘什麼時候鑽出這號人物。但公子哥卻沒意識到,他冷笑一聲正要說話,宮繡畫站起來走到莊繼華身邊笑面如花的說:「顧公子、何幫主,這位是我地朋友,我們幾年沒見了,我們一起敘敘舊,我改天再陪你,好嗎?」
聽到這話莊繼華心裡很不舒服,但他卻沒開腔,只是靜靜的看著公子哥。公子哥還沒說話。煙斗卻楊聲打個哈哈:「好呀,既是黛麗小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在下四海幫何海州。」
「莊繼華,何先生請。」莊繼華作了個手勢,梅雲天和練小森閃開條道,讓何海州過去,公子哥站在那裡左右看看,要動武打架,這不是地方,這種舞廳後面都是有後台的。他在這裡鬧鬧,人家看在他父親的面上可以不計較,可真要砸場子,那也不行。
「喲,顧公子。」公子哥正左右為難時。媽媽桑適時出現,她已經在旁邊看了一會了。這時見公子哥有些下不來台,立刻上來打圓場:「顧公子也是來捧黛麗小姐地場的,今天她遇上老朋友,您何必惹她不快呢。改天讓她陪您好好跳上幾曲給您賠罪不就行了。您不是常念道雅如嗎,我把她叫來,讓她陪陪您。」
媽媽桑連勸帶拉的把公子哥帶走了,莊繼華他們回到座位上,這時煙斗何海州已經坐下眼光閃爍的看著莊繼華,他已經看清楚了,這群人裡,莊繼華是他們的核心。
莊繼華坐下後,一招手叫來侍應:「何先生喝點什麼?」
「白蘭地。」何海州故意為難一下莊繼華。
「o。」白蘭地是烈酒,這種場合一般是不喝這種酒的,莊繼華也沒在意,很隨意的對侍應示意一下,侍應轉身就走了。
「莊先生是那裡人,上海灘以前可沒聽說過。」何海州在座,莊繼華也就不好問宮繡畫的事了,場面一時有些冷,何海州耐不住便開始套莊繼華地底了。
「我剛回國,原來一直在海外經商。」莊繼華也不怕他套底,以前應付的不是蔣介石、汪精衛就是周EN來這種時代巨人,這些上海的地痞流氓,要是杜月笙或者黃金榮,他還會打點精神應付一下,四海幫,沒聽說過。
原來只是一個商人,何海州心中有些失望,口氣便有些冷了:「莊先生這次回國打算作什麼呢?」
感到對方語氣有變,莊繼華不動聲色的說:「歐美大蕭條,生意不好做,回國看看機會,剛才那個曼麗小姐還說,美元看漲,也許倒倒美元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聽到這話梅雲天和練小森肚子差點笑破,宮繡畫卻睜大眼睛驚訝的笑了:「文革,你真逗,你們那位校長會讓你去經商?唉,對了,我現在還沒想通,他怎麼就會放了你。」
「呵呵,他不放也得放,當時我在德國,丟給他一封辭職信,他能有什麼辦法。」莊繼華笑了笑。
「那你還敢回來。」宮繡畫抿嘴一樂:「不怕他來找你。」
「這事還真不好說,」莊繼華沉凝片刻:「還得找人疏通一下,讓他放我一馬,他想讓我作的事我是不能去做地。」
「一個校長有什麼了不起的,莊老弟。相見即是有緣,你的那個校長若是在上海的話,我去幫你說說。」何海州很是大氣,他聽明白了,原來這人也就是個學生或者教師,得罪了校長。然後跑出國了,現在回來了,還在擔心校長來找他的麻煩,不就是個校長嗎,有什麼不起了的。
莊繼華一愣,宮繡畫也愣住了,莊繼華隨即笑了:「何老兄好意心領,這就不麻煩你了。我有辦法。」
正好侍應端來了酒,莊繼華給何海州倒上一杯,又給自己倒上一杯然後對何海州說:「何老兄既有此好意,今日之事就算揭過,干。」
何海州心中一愣,什麼意思,敢情你的意思還是你饒了我。你算什麼東西,他剛要發火,卻聽見宮繡畫說:「何幫主,你就喝了吧,這個人你是惹不起地。」
何海州面色一整,冷冷的說:「還請黛麗小姐指教,莊先生是何路神仙。」
「此校長非彼校長,乃是黃埔軍校的校長,也就是現在地委員長,莊先生是他的高足。北伐名將,三千之眾守牛行,打得孫傳芳喪魂落魄,當年上海灘的報紙是有報道地,這樣的人,你惹得了?」宮繡畫淡淡的說。
這席話讓何海州有些發蒙,自己剛才想要疏通的居然是蔣委員長,他忽然感到自己像個小丑,人家讓自己坐在這裡並非因為四海幫的名頭,而是不想惹出什麼糾葛。不過轉念一想,黃埔軍校又怎麼樣,上海灘黃埔軍校的學生少了嗎?蔣介石管得了全中國可他管不了租界。
「原來是莊將軍,失敬失敬。」何海州端起酒杯一口喝乾,卻坐著沒動。江湖人丟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丟面子。
莊繼華也一口喝乾。還亮了亮杯底,然後又給何海州倒上酒:「好漢不提當年勇。這裡沒什麼將軍了,現在我只是個商人。」
「你真去經商了?」宮繡畫本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真的就坦承商人身份:「我還以為是開玩笑呢。」
「怎麼?」莊繼華聽出宮繡畫話裡有些東西。
「我聽伍子牛說起過,當時我還一位他是在開玩笑。」宮繡畫解釋道。
「伍子牛?他在上海?你什麼時候見到他地?」莊繼華有些驚喜急忙問。
「他就在法租界,現在是法租界地探長,要找他很容易。」宮繡畫說。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回來就在找他們,對了雲飛的消息你知道嗎?」莊繼華心中實在太高興了,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也在上海,不過我們聯繫不多,只見過一次,他住哪我不知道,但伍子牛肯定知道。」宮繡畫非常肯定的說,宋雲飛對她和伍子牛完全不同,可以說非常冷淡,而伍子牛一直在幫她,要不是伍子牛,這一年多她真不知怎麼過來。
「那就好,走,我們去找他。」莊繼華興致勃勃的站起來就要走,宮繡畫卻沒動:「恐怕待會他就要來。」
莊繼華一愣:「你怎麼知道…。」話沒說完就想起剛才曼麗地話,他恍然大悟:「哦,原來幫你地就是他呀。」
宮繡畫點點頭,眼圈一紅:「這一年多虧了他。」
「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呢?」莊繼華也不管何海州了,忍不住問出來:「分田兄呢?」
宮繡畫再也忍不住了,輕聲抽泣起來,莊繼華明白了,彭分田肯定出事了,可她們的組織怎麼也不管了呢,這是他心中最大地疑惑。他掏出手絹遞給宮繡畫,輕聲安慰說:「好了,別哭了,別哭了,事情都過去了,把眼淚擦擦,看你成小花臉了。」
宮繡畫擦擦眼淚平靜的說:「革命失敗後,組織上派我們去中山大學學習,我和他就是在那結婚的,可婚後沒多久,他就被捕了,罪名是誹謗斯大林,是托派,我被下放勞動,半年後內務部的人告訴我他死了,交給我一個骨灰盒,……。」
宮繡畫和彭分田在中山大學捲進了斯大林和托洛茨基的論戰,這場論戰的一個中心就是中國革命失敗的原因,斯大林認為是國民黨的叛變是必然的,中國革命進入了由共C黨獨立領導的新階段,但托洛茨基認為中國革命失敗地是原主要是共產國際的指導思想錯誤,對蔣介石步步退讓造成的;這兩派觀點在中山大學中爭論非常激烈,各有不少的支持者。大革命失敗後,不少中共黨員被派到中山大學學習,這些人親身經歷了大革命,他們用親身經歷真名斯大林應該對了大革命失敗負責,可這時斯大林已經不想再辯論什麼了,開始直接抓人,凡是反對他的均被打成托派,隨後就是逮捕,彭分田因為是比較突出的一個,他與其他幾個領袖一起被捕,一起槍斃。
當時宮繡畫正懷著孩子,但她也內務部押送到海參威,送上回國的船,她被逐出蘇俄。回到國內,宮繡畫無處可去,家是回不去了,他父親登報與她脫離了父女關係。她回到海陸豐埋葬了彭分田後,帶著孩子又回到上海,本來找了份工作,薪水雖然不高,勉強可以養活自己和孩子,可不久孩子病了,她又沒錢,便一咬牙借下高利貸,可最終孩子還是沒能救活,為了還錢,她差點被逼著去賣身,偶然看見這個舞廳在招歌女,便來報名,她本來就天生麗質,即便有些憔悴,可也難掩風情,招人的一眼就錄用了她,隨後她從公司借了錢還了高利貸,因為不肯陪客人,所以這筆錢到現在還沒還完。也就是在這裡她遇上了伍子牛,也多虧了伍子牛為她排解了不少糾紛,否則她是很難逃過一些客人的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