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四十八節 傷懷(五)
    李浩一的演說很有效果,成功的挑起了圍觀群眾的義憤,慢慢的「打倒蔣介石」高呼後面添上了「打倒莊繼華」,「消滅一切反動派」,房間外聚集的傷員病人醫生護士越來越多,口號震天響

    不過房間裡卻十分安靜,宋雲飛、伍子牛握槍的手沒有絲毫顫抖,李之龍越聽越激憤,幾次要出門都被攔住了。

    「余灑度,你們什麼意思,黃埔畢業的就是反革命,你余灑度不是從黃埔出來的?蔣巫山不是從黃埔出來的?周EN來、惲代英他們沒在黃埔呆過?」

    「沒人說黃埔出來的就是反革命,武漢分校的同學都是革命同志,楊其剛、曹淵他們不都是好樣的,革命同志!但莊繼華能跟他們比嗎?他是混進革命隊伍中的敵人,地地道道的反革命,蔣介石的鐵桿支持者。」余灑度義正詞嚴的說。

    莊繼華徹底明白了這兩人今天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這樣僵持下去,只有寄希望於蔣先雲了,不對蔣先雲也不行,誰呢?鄧演達,只有鄧演達能幫他脫出此危局。被捕不可怕,可怕是後面的濫殺,他可不想就這樣去死。

    但現在這樣不行,沒人去報信,他們也不可能知道,眼前的局面就不可能緩解。

    莊繼華站起來走到前面伸手摁下宋雲飛和伍子牛的手臂,,衝他們搖搖頭,然後走到李之龍跟前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莊繼華沖三人笑笑後,轉身對余灑度說:「你呀,還是沒長進,三年前的幾句話,現在還沒忘,就憑這,你也成不了什麼事。」

    余灑度眼神一陣慌亂。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冷哼一聲:「莊繼華你少在這裡裝腔作勢,你的反動面目被揭穿,害怕了吧,哼,等著革命群眾的審判吧!」

    莊繼華心裡是有點害怕。他不怕審判,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與洪君器的圖謀有關,但他怕的是沒有審判,現在武漢的局面很是混亂,糾察隊已經槍斃了好幾個人了,武漢衛戍部隊根本管不住,更有傳言,說要成立革命法庭。審判那些反動軍官。

    莊繼華也曾動過心思離開武漢,可一來傷勢沒全好,另一方面,他認為有蔣先雲、鄧演達這些人的保護,還不至於對他怎麼樣;現在事情臨頭了,也應了那句話——出來混,債是要還地。

    不過莊繼華在外表還是表現得很強硬。他知道就算求饒也沒用,既然如此,那就強硬到底。

    「革命?審判?以高尚名義的干的卻是見不得人的勾當,也罷,我成全你,前面帶路。」莊繼華想起前世的一句台詞,昂首挺胸,心中卻感到非常滑稽,他曾經費盡心機想要幫助的組織,現在卻以莫須有地罪名抓捕他。世界真是瘋狂。

    事情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兩個問題從此扎根在他的腦海。

    「師長,不能跟他去!」伍子牛急了。

    「沒事,他們說的事我沒做過,很快就會查清的。」莊繼華說著給兩人使了眼色:「你們不用擔心,軍事委員會不會讓他們隨便亂來的。」

    說完莊繼華就往外走,兩個糾察隊員抓住莊繼華的肩膀就要把他綁起來,莊繼華大吼一聲:「放手!」,伍子牛身子一動,卻宋雲飛抱住。

    「放手!放手!」伍子牛掙扎起來。宋雲飛卻死死的抱住他,伍子牛開始怒罵起來。

    宋雲飛卻不為所動。李之龍也不讓伍子牛動。

    莊繼華掙脫糾察隊員,怒斥道:「用不著,老子又不會跑。」

    「***,老實點!」一個糾察隊隊員一槍托砸在他地背上,莊繼華一下就被砸倒在地。約爾迪叫道:「不許打人。他是傷員。」然後對余灑度說:「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抓他。但我知道他曾是國民政府少將,是國民政府宣揚的北伐英雄,你應該給他應有的尊重。」

    李之龍也沉聲道:「余灑度,文革究竟有沒有涉案還沒查清楚,軍事委員會也沒有明確說要抓他,裡面人可不全是共C黨,你沒有過硬的證據,就算共C黨員也不會贊成你的主意。」

    余灑度聞言心中一震,他與李浩一不一樣,李浩一是完全出於私仇,他卻始終認為莊繼華是黃埔軍校中右派學生的一面旗幟,只有扳倒他才能打開軍校的局面,所以當他與李浩一談起洪君器案時,李浩一立刻認識到這是報復莊繼華地機會,正好洪君器衛士的口供也提到莊繼華,只是不確定莊繼華是否真的參與。

    余灑度猶豫了,但李浩一卻認定莊繼華參與了,他的推理很合余灑度的一向認識。莊繼華是黃埔軍校中國民黨學生領袖,洪君器要策劃這樣的行動,不可能不與莊繼華商量,莊繼華肯定為他作了謀劃,必須把莊繼華抓起來,否則他就跑了。余灑度被李浩一說服了,兩人立刻帶人來抓人了。

    現在李之龍的話如一捅冷水潑到余灑度頭上,李之龍的話裡的意思他完全明白,莊繼華這些年不光在國民黨中有朋友,共產黨中也有很多朋友,蔣先雲、陳賡、徐向前,甚至可以算上周E來,更重要的是莊繼華不是常人,國民政府高層欣賞他地人多了去了,汪精衛、譚延愷、鄧演達都與他多多少少有關,要是太不客氣,一旦其中某人起什麼心眼,要給莊繼華出氣,他余灑度可就…。他感到此次抓人有些冒失,只是現在已經無法讓步了,但事情可以不作絕:「算了,就這樣帶走。」

    莊繼華站在院中拿眼往四周看,眼光到處,眾人的聲音漸漸小下去,漸漸的感到不那麼理直氣壯了。別看莊繼華平時沒什麼架子,可一旦繃起臉來,那從血火中練就的氣勢一下就回到身上。

    震天的口號消失了。院子裡鴉雀無聲,眾人都看著莊繼華往外走。走到醫院門口,就看見蔣先雲風風火火的跑來。

    蔣先雲根本不知道李浩一帶人來抓莊繼華,這兩人根本就是瞞著總工會帶人出來的,作為總隊長的蔣先雲根本不知道這事,他從中和裡回來後。聽說抓莊繼華就立刻跑來了。

    看到這種情況,蔣先雲有些著急,他拉過余灑度問:「這是誰下的命令?我怎麼不知道?」

    「軍校委員會地命令。」余灑度躲避著蔣先雲滿含怒氣地眼光。

    「軍校委員會?我怎麼沒聽說!為什麼又把糾察隊帶來?」蔣先雲壓住怒火嚴厲的問,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當初他與莊繼華做的形勢推演第一階段已經完全成現實。蔣介石果然是在佔領上海之後對共C黨動刀,莊繼華預測之準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

    蔣先雲現在黨內的日子比較好過,張國燾不再說他什麼投降逃跑了,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那份備忘錄的原因。備忘錄準確預見了形勢地發展。現在看來撤退到湖南,組建新軍,更是有遠見。想到這些,蔣先雲更痛苦了,莊繼華為黨作了這麼多事,不應該受這樣地對待。

    「洪君器的衛士報告說洪君器來看莊繼華時,曾經提到過學兵團。說明莊繼華是涉案地,我們怕他跑了,先抓起來再說。」余灑度說。

    「胡鬧!」蔣先雲明白了,這根本沒有實在證據,他更生氣了:「文革是軍事委員會任命的少將,沒有軍事委員會的同意,你怎麼能隨便抓人?把他放了!」

    「放了?不行!」李浩一看到蔣先雲來了,就知道他是來作什麼的,他生怕余灑度被說動,立刻過來阻止。

    「蔣巫山。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你是一個共C黨員,要站穩立場。」李浩一氣勢逼人,他是下決心要把莊繼華往死裡整。

    「什麼立場?你有什麼資格調動糾察隊?你報告了總工會領導嗎?」蔣先雲嚴厲地問。

    「這是革命群眾的要求,莊繼華是蔣介石暗藏在革命陣營裡的奸細,他與洪君器合謀策動學兵團東下投蔣,難道不該抓嗎?我們之所以受到這樣慘重的損失,就是對敵人太手軟,這是血的教訓,蔣先雲同志。像莊繼華這樣的階級敵人就應該堅決鎮壓,」李浩一義正詞嚴,鬥志昂揚。

    「莊繼華不是右派,也不是敵人,他是可以爭取的。是國民黨左派。」蔣先雲非常著急。

    「蔣先雲同志!」李浩一語重心長地說:「我要把你今天的行為向組織上報告。你不立即與這個人斷絕關係,你這樣下去是非常危險的。」

    「為我看你才危險?革命不是你們這樣的。你們這是盲動,沒有組織上的批准就隨便抓捕國民革命軍將領,是違反組織紀律的。」蔣先雲沒有被李浩一嚇住,而是立刻嚴厲反駁。

    「你看看,你看看周圍,當著這麼多群眾,阻止我們的革命行為,敗壞黨的聲望,…。」李浩一一點也不退縮。

    「你們這樣的行為才是對革命的不負責任,敗壞黨地聲望…。」蔣先雲沒容他把話說完。

    不說蔣先雲在醫院門口與李浩一爭論,莊繼華被押走之後,病房內,宋雲飛和伍子牛卻差點打起來了。

    「宋雲飛,老子看錯了你,你***就是膽小鬼,師長平時對你不薄吧,***,你個小人,懦夫,不是條漢子。」伍子牛眼睛通紅,奮力掙扎起來,嘴裡只管亂罵。

    「子牛,你冷靜點,這樣不是辦法。」宋雲飛不敢鬆手,他怕伍子牛真衝出去拚命。

    「放開我,大不了一死,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漢子。我日他媽!」伍子牛被宋雲飛死死壓在病床上。

    「你們不要鬧了,伍子牛,雲飛說得不錯,你這樣是救不了他的!」李之龍煩躁的吼道:「文革走之前留下話了。」

    李之龍話彷彿一劑鎮靜劑,立刻讓伍子牛安靜下來,宋雲飛見伍子牛不再掙扎,慢慢鬆開他,站起來看著李之龍,背上壓力一鬆,伍子牛立刻蹦起來,衝著李之龍問:

    「師長說什麼?」

    「文革讓我去找鄧主任,他早就算清楚了,現在只有鄧主任才能救他,你們千萬不能妄動,你們要是隨意行動,正好給他們口實,你們知道嗎?」李之龍煩躁的說。

    「那你還不快去?」伍子牛又衝李之龍吼起來了。

    「不給你們說清楚,我敢走嗎?你們要是亂來,那就是害了文革,知道嗎?」李之龍的脾氣也很大,今天的事讓他暗自心驚,他完全明白了莊繼華之前的話,也立刻對今後要走的路作了決定:「我現在就去,你們不要胡亂行動。」

    「放心吧,我們等你回來。」宋雲飛答道。

    可等李之龍走後,宋雲飛卻換了個口氣,神色嚴峻地說:「我信不過他,子牛,我們自己也要做準備。」

    伍子牛回頭看看冷峻的宋雲飛,這才放心:「好,我沒看錯人,你說吧,我們要準備些什麼?」

    「當然是作我們的老本行,查清楚師長關在那裡,準備一條船,到時候,我們師長搶出來。」宋雲飛滿臉殺氣口氣異常冷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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