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頭有人就是好,活輕鬆,陞官快;汨羅江兩岸火光沖天,四、七兩軍喋血強渡;莊繼華卻在長沙優哉游哉,第一軍是總預備隊,一師留在長沙,第二師也只到了白水,距離前線還有老遠。
莊繼華很滿意這種狀態,可底下的弟兄們卻不滿意,特別是他的第一團,三個營長整天泡在團部,話裡話外都在埋怨校長,應該讓他們去打頭陣;抱怨完校長又抱怨莊繼華,說他不去爭取。每當這個時候莊繼華就感到頭疼,他們的表現說明士氣高,士氣高是好事,不能也不願打壓,可老這樣也有點煩,於是借口備戰恢復了每天的四操三講,各團狠抓戰術,特別是他與薛岳討論出來的營連戰術,莊繼華就每天到團裡檢查。
師長王柏齡黨代表繆斌根本不管,他們每天晚上都在畫舫上花天酒地,把部隊扔給莊繼華,他們倆莊繼華管不了,其他人卻被莊繼華管得死死的。師部兩個軍官偷偷去嫖妓賭博,被他發現後毫不留情的趕走了。他公開聲稱王柏齡繆斌他管不了,其他人誰要學他們倆,誰就滾蛋。王柏齡聽說後也沒吭聲,只是心裡暗恨,繆斌卻又與莊繼華大吵一架,認為莊繼華在沒有得到師長和黨代表同意的情況下沒有權力開除軍官,莊繼華沒有讓步,兩人鬧到蔣介石面前,蔣介石對繆斌又是劈頭蓋腦一陣罵,繆斌灰溜溜的回去了。這下一師上下都知道,可以得罪王柏齡繆斌,但莊繼華的規矩決不能犯。
其實莊繼華心裡也挺不舒服,長沙城依山傍水,湘江水穿城而過。岳麓山雄峻秀麗風光宜人。好山好水好姑娘,滿街娟秀的湘妹子;那真是旗袍洋裙校裙齊飛,嫩臉粉臂秀腿共舞;莊繼華每到街上都會眼花繚亂,撓得他心癢癢,臨別前那銷魂一夜,點燃了他壓抑已久的慾火,可他不敢,他要再去,那一師非亂套不可。
於是每到晚上就到湘水邊消暑納涼。伍子牛請假後,宋雲飛就寸步不離地跟著他,兩人就在沿江地大排檔喝酒聊天。
「雲飛,你結婚了嗎?」莊繼華和宋雲飛又在岸邊的一家大排檔小酌,還有兩個衛士卻在另一張桌上。
「沒有。當兵的有今天沒明天,誰肯嫁給你。」宋雲飛答道。
「那可不一定。」莊繼華搖頭說。
「可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劉小姐那樣的姑娘。」宋雲飛歎道,私下裡兩人沒那麼多顧忌,稱呼也隨便多了:「還是你的運氣好。」
「等仗打完了,我讓阿淑在她們學校給你介紹一個。」莊繼華笑著說:「其實,以你的本事,真想找個媳婦,還不是手到擒來。」
「沒用。我不像你,沒女人緣。」宋雲飛不以為然。
「你太嚴肅了。」莊繼華搖頭說:「整天扳著臉,是女的都被你嚇走了,你要老這樣。恐怕就得打一輩子光棍了。」
「呵呵,那可不一定。」宋雲飛笑笑:「副師長,我們什麼時候上前線?」
顯然他不想談這個話題,莊繼華笑笑:「看看,剛說你太嚴肅。這就來了。怎麼手癢了。」
「自從跟著你就沒上過前線了,二次東征本以為能上前線。結果….,現在又這樣。」宋雲飛語氣蕭索。
「你看你,都是上尉了,過段時間恐怕就要升少校,怎麼還這樣沉不住氣,跟他們一樣。」莊繼華神情輕鬆,話雖是責備,可語氣卻根本沒有責備的意思。
「我不是心裡著急嗎?」宋雲飛解釋說。
「安心呆著吧,這會還用不著我們上。」
「那什麼時候我們才上?」宋雲飛問。
宋雲飛的問題,莊繼華只是笑笑沒有回答,而是轉頭看著湘水上飄蕩地畫舫。這種大排檔只在晚上才擺出來,夏季時臨近的市民喜歡來這樣的地方,一碟花生,一壺老酒,邊喝邊看湘水上搖曳的畫舫,聽聽夜風送來的靡靡之音。蔣介石地心思,莊繼華當然明白,硬仗苦仗讓別的軍去打,傷亡小,獲利大的仗才讓一軍去打。所以莊繼華很篤定的在長沙「療養」,蔣介石的總司令部也在長沙,偶爾他也去總司令部轉轉,看看蔣介石有沒有什麼吩咐,其實主要還是找蔣先雲,蔣先雲好像知道他想作什麼,只在第一次見面時告訴他報告已經交上去了,以後就再也不提這檔事,莊繼華忍不住問,他也顧左右而言他,讓莊繼華悵然若失。
「真羨慕曹淵他們呀!」莊繼華又一次來找蔣先雲,蔣先雲看著北方歎口氣,他真想離開這裡,這種休閒的日子讓他很不習慣。
「他們在那個團?陳賡走沒走?」莊繼華問,自從大佛寺後,他就不知道他們的消息了。
「走了,五月走的,鄧主任也要去前方了。」蔣先雲很是失落,李之龍也來長沙了,鄧演達最終把他弄到總政治部負責宣傳,他知道莊繼華見過李之龍,可卻從沒有拉李之龍來與蔣先雲見面,也沒有為他們說和。
「那就快了,校長肯定要上前線,佔領一地,政治工作就上,這是我們地老辦法。」莊繼華微微一笑,他還沒想到李之龍身上去,他只是感到蔣先雲與他不像以前那樣無話不談了。莊繼華見過李之龍,初始還曾經想把李之龍與蔣先雲拉到一起喝酒,可轉念一想還是放棄了,這李之龍要是見到蔣先雲,再被拉進共產黨,那以後恐怕連肅反都躲不過,根本等不到文革。
「曹淵,許繼慎他們去了葉挺獨立團,這次他們又是先鋒。」蔣先雲有些妒忌的說。
葉挺獨立團,莊繼華腦中不由一激靈,這個團打了不少硬仗。犧牲很大。
「他們沒事吧?」莊繼華擔心的問。
「沒事。沒聽說有營長陣亡。」蔣先雲話雖說得輕鬆,心裡也有些擔心。
「老兄,我現在是兩眼一抹黑,除了戰情通報,其他都不清楚,仗打到那裡了?」莊繼華問。
莊繼華說的是實話,一師被蔣介石當作御林軍了,私下裡莊繼華也向蔣介石請戰,認為部隊在長沙這個花花世界呆久了。戰心必然鬆懈,到真正需要時,反可能不堪使用。蔣介石讓他不要操心,管好部隊就行。
於是莊繼華只好每天看戰情通報,瞭解戰況。可戰情通報也不及時。有時候一天兩張,有時候連續三天都沒有。
「他們快打到汀泗橋了,這裡肯定有一場惡戰。」提到戰況,蔣先雲有些興奮:「文革,還真讓你說著了,吳佩孚外強中乾,汨羅江一天就過去了。」
十九日蔣介石下達總攻擊令後,拂曉四軍十二師即以一部攻擊天岳山。主力卻從白雨湖渡河,從平江以東向北包圍攻擊;第十師由托田過河,向大山、淡水攻擊;隨後第七軍由浯口、黃塘、滑石灘等地渡河,向將軍山、張家牌等地發起進攻。到中午即佔領平江,只一天功夫,汨羅江北岸戰略要點全部落入北伐軍手中。
吳軍紛紛向通城,岳陽等地潰退,根本組織不起像樣地抵抗。到二十日晚。第八軍追到黃沙街、大荊街,關王橋;七軍追到岑川、譚家坊;四軍追到扳江。傅梓源。
第二天追擊繼續,除了董政國組織了點抵抗外,吳軍其餘各部望風而逃,二十二日即拿下岳陽,二十三日四軍拿下通城,自此湖南全境收復。
「我看吳佩孚在南口還坐不坐得住,估計應該來了吧。」莊繼華隨意地問。蔣先雲是機要參謀,情報有優先閱讀權,莊繼華在北京武漢等地放地十八羅漢正在源源不斷的提供情報,這些情報蔣先雲完全知道。
「那還坐得住,前天就從南口南下了。」蔣先雲笑道:「吳大帥這次是丟盡顏面,北邊,南口最後還是靠奉軍和直魯聯軍拿下來的,南邊連戰皆敗,他是兩頭落空。」
面對南方危急地局勢,吳佩孚不得不同意將奉軍投入南口大戰,這也表示他同意在北京政權上向張作霖作出讓步,國民軍以一抵四,在晉北展開地攻勢沒有達到預期效果,南口卻又筋疲力盡,不得不退出南口,撤出張家口,直到五原才站住腳,在蘇聯獲得大批援助的馮玉祥正趕往五原。
南口大戰一結束,吳佩孚不待部隊休整,立刻率兩個師南下,匆匆趕往鄂南戰場。
「吳佩孚既然南下了,汀泗橋就肯定是場惡戰。」莊繼華也是憂心重重,這時一群學生舉著旗幟高唱著「打倒列強除軍閥」從外面走過,歌聲清脆熱烈,街面上地氣氛立時有些熱鬧。
捷報頻傳,長沙城裡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這樣的場面,工人農民學生全部發動起來了,北伐軍的每一次勝利,都能掀起新一輪地慶賀,把革命氣勢帶到一個新高峰。
「打倒列強,打倒列強,除軍閥,除軍閥,我們要做主人,……」蔣先雲輕輕唱起這首這個時期最流行的歌曲,含笑看著外面四處張貼標語的青年學生。
每次聽到這個旋律,莊繼華就感到怎麼那麼熟悉,好幾天才想起,原來是那個曾經非常流行的「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前世裡連小孩都會唱。
舊曲新詞,也算創新。莊繼華心裡惡毒的誹謗著,臉上卻依然保持著春風般地微笑。
「巫山,你看總司令部什麼時候前移,這離前線可太遠了。」莊繼華問。
「不清楚。」蔣先雲搖頭說:「總司令可能有他的打算。對了,文革,那些垃圾你放了沒有。」
「放他們?」莊繼華冷笑一聲:「仗沒打完,我不放人,貴黨不整頓,我不放人。」
蔣先雲點點頭,卻沒再說什麼,莊繼華想問問他的報告,上面是什麼意思,只是張張口最後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他不想再給蔣先雲施加壓力。
吳佩孚到達漢口後,得知通城、岳陽均已失陷,立刻命令葉開鑫堅守汀泗橋、咸寧、柏墩一線一周,等待北方主力,但考慮前線均是敗兵,士氣已潰,擔心汀泗橋守不住,又派陳嘉謨率十三混成旅馳援汀泗橋,命令劉玉春率第八師在賀勝橋建立第二道防線。
北伐軍連戰連捷,全軍上下士氣高漲,蔣介石抓住吳佩孚兵力分散,主力未至的有利時機,決定立刻發起汀泗橋戰役,打開通往武漢的大門,下令第四軍和第七軍共三個師四個旅沿武長鐵路攻擊前進,以最快的速度攻佔汀泗橋和賀勝橋,進而進攻武昌,以第八軍主力從武昌上游渡江,進攻漢口漢陽,第一軍第二師接替原第八軍武長路江面警戒任務,第一軍一師進駐岳陽,第六軍負責掩護武長路右翼。
雙方統帥部的目光同時盯住汀泗橋。
要想進攻武漢,汀泗橋是必須攻克的第一關;守住汀泗橋就能守住武漢。
汀泗橋,武長鐵路上地一個小鎮,汀泗河蜿轉曲折自西南向北斜穿汀泗橋鎮,鎮東是一連串陡峭山崗,河與山形成一道天險。北伐軍要想攻克汀泗橋就必須在敵人的炮火下涉水渡河,然後再仰攻山頭。一場慘烈的戰鬥,一場名垂青史的戰鬥就要在這裡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