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投機者 第三十節 中山艦(四)
    黃埔時天已經黑了,蔣介石對莊繼華忽然趕到黃埔見外,立刻召見,待莊繼華把前因後果講述清楚後,隨著莊繼華的講述蔣介石初始憤怒,隨後陷入沉默中,良久他才眼光複雜看著莊繼華說:「你看陳延年說的是真心話嗎?」

    「學生不知道。」莊繼華當然不敢打包票,因此不敢把話說死:「聽其言查其行,可以等他們的處理結果。然後再決定我們的對策。」

    「這樣也好。」蔣介石才緩緩的說:「文革,現在你知道我的難處了吧,一邊要維護三大政策,一邊要推動革命;一方面要防止黨內有人破壞國共合作,另一方面還要防範共產黨挖空我們;世道艱難,責任重大,可我還是不得不擔起這份擔子,誰讓我選擇了這條路呢。」

    「校長是我黨我軍的主要負責人,他們攻擊校長就是攻擊我黨,如果他們不作出妥善處理,我們可以以國民黨中央黨部的名義向他們提出抗議,並要求他們道歉。」莊繼華感到蔣介石的話中藏著危機,像挖空國民黨這樣的話,以前蔣介石是從來沒有的,他隱約感到蔣介石與汪精衛的裂痕也在迅速擴大。因此他一方面把自己放到安全位置,另一方面找機會勸解。

    聽了莊繼華的話,蔣介石沒有表示,他的內心的確在激烈交戰,前幾天他當面向汪精衛提出解雇季嘉山和羅加覺夫,讓鮑羅廷和加侖回來,汪精衛答應了,可是直到現在還沒有動作,而且汪精衛的腔調與季嘉山的主張也在逐漸接近;文革太年青了,這也許不是中共所為,可焉知不是季嘉山在背後指使。

    「正如學生以前所說,共產黨內也分穩健派和激進派,目前他們是穩健派掌權,這次事件是少數別有用心的激進派所為。」莊繼華不知道蔣介石所想。還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往下說:「這些人的目的是把水攪混,一方面藉此邀功,積累政治資本;另外則試探我黨的反應。如果我們沒有反應。那麼下一步就會要求黨內高層也贊同對校長的發起攻擊。把校長趕下台,藉此威懾我黨其他人等。」

    蔣介石還是無動於衷,室內空氣開始變的緊張了,莊繼華感到了這種壓抑,汗水在襯衣裡滲出,他忽然感到自己是不是太不自量力,居然想調解蔣介石與共產黨之間地矛盾,可是現在他退不出來了。

    「學生還是那個建議,拉住穩健派。打擊激進派。現在就是一個機會,讓他們自己處理,而一旦他們內部亂起來,就會把目光投向外面,在北伐上面就會改弦易轍。」

    蔣介石從鼻孔裡輕輕哼了聲說:「白健生已經到長沙了。吳佩孚會不會出兵?」

    「吳佩孚的部下分成兩派。張其鍠、蔣方震支持唐繼堯,認為目前的重心在北邊。不能兩線作戰;但葛豪、符定一卻主張援趙,吳佩孚舉棋不定。」莊繼華答道。

    蔣介石又問:「你看吳佩孚會不會出兵援趙?」

    「學生估計吳佩孚還會猶豫段時間,」莊繼華毫不遲疑地說出自己地判斷:「如果我們大舉宣傳唐生智倒向我們,吳佩孚就會大舉援趙,他絕不會坐視湖南落到我們手裡;而現在我們有個極好地條件,我聽說唐生智的代表已經到了廣州,我們把這件事宣揚出去,讓白崇禧在長沙公開活動,聲勢造得越大越好,最好還能誘使唐生智動手清洗趙恆惕的部下,這樣就會給吳佩孚一個出兵的機會,他就能壓服帳下不同意出兵的將領,出兵湖南,唐生智戰敗之後,就會向我們求援。」

    唐生智的代表劉文島已經悄悄來廣州,唐生智是希望國民政府同意他先一統湖南,然後再宣佈服從國民政府,他的目的很簡單很簡單就是平穩獲取湖南政權,兩邊都不得罪。

    李宗仁看破了他的目地,找了個借口派白崇禧去了長沙,然後就大肆宣揚,白崇禧在長沙公開聲稱唐生智已經同意服從國民政府,讓唐生智尷尬不已。

    吳佩孚那邊情況就複雜了些,吳軍分三路入河南與岳維竣作戰,岳維竣地部下蔣世傑依然堅守信陽,吳佩孚兩次易將,卻拿他毫無辦法,因此吳佩孚的主要幕僚均反對干涉湘局,特別是其視為臂膀的張其煌的反對讓吳佩孚難以決斷。

    「你的這個主意很好,明天我就讓他們辦。」蔣介石點點頭,他心裡卻很不是滋味,莊繼華一旦對付他認定地敵人則機謀百出,可是一旦對上共產黨,卻始終只肯採取調和地方式,馮詭說得對,文革親共。

    「文革,要是你說的情況發生了,共產黨和蘇俄顧問依然反對北伐呢?」蔣介石問。

    莊繼華心裡咯登一下,怎麼蔣介石又把話題扯到共產黨上了,看來他心中疑惑還沒有消除:「學生以為,恐怕蘇俄就要支持我們北伐了。蘇俄反對北伐地目的是希望促成馮吳聯合反奉,馮玉祥出於自身的考慮也希望與吳佩孚聯手,可是吳佩孚不會幹,他寧肯與張作霖聯手也不會與馮玉祥聯手,所以他才在河南與岳維竣的國民二軍大打出手,他的態度實際已經表明,蘇俄與馮玉祥都是一廂情願。」

    「北方的形勢發展你已經看透了,嗯,很好。」蔣介石的臉上卻毫無喜色,反語重心長的說:「文革,你要記住,中國的事情只有中國人才能作好,外國人都是靠不住的。將來我黨恐怕就要靠你們黃埔同學來支撐了。」

    「校長,何出此言。」莊繼華的驚訝讓蔣介石感到安慰,可莊繼華內心卻是除了震驚、還有一絲絕望,作為知道歷史結果的人,他不想手上染上同學和朋友的血,所以他在極力避免歷史結果,可現在………。

    「文

    的政治經驗還是夠,就說這件事吧,」蔣介石指指桌「李浩一背後還有沒有人,你說的那些激進派會不會與季嘉山聯手,不管是激進派還是穩重派。他們都是蘇俄的應聲蟲,只要蘇俄發話,陳延年也得聽。」

    莊繼華啞口無言。至少在目前蘇俄與中共的關係上。蔣介石沒有說錯。

    「你說得沒錯。共產黨也許沒有反我蔣某人,可是蘇俄呢?我黨內部呢?」蔣介石說到這裡,神情有些悲哀:「文革,我周圍現在可以說是步步殺機。」

    蔣介石停頓了下,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文革,你是我最好的學生,若真有不測,黃埔同學你還要多擔待。」

    這猶如在莊繼華頭上響起一道霹靂,他簡直有些蒙了。以至於不知道該如何說話。蔣介石偷眼看看莊繼華,見他呆若木雞,完全傻了。蔣介石心中點頭,看來莊繼華對他還是忠誠地。

    「這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會這樣。」莊繼華喃喃的說。他醒過神來又立刻感到巨大的危機,能威脅蔣介石地位地人。下場如何不言而喻。

    「校長,學生認為您太悲觀了,喪失了信心,」就算自保莊繼華也必須立刻反駁蔣介石:「季嘉山雖然與您意見分歧,可是校長親手締造黃埔,締造黨軍,兩次東征,為國民立下殊功,這些都是實實在在地,季嘉山不可能不有所顧忌,汪精衛要對付您,黨軍將士就不會答應。黃埔一系,除了您能統帶,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統率。」

    「在說國民政府內諸人,汪精衛徒有其表,譚延愷一老好人,朱培德、李濟深,聲望遠在校長之下;胡漢民,共產黨早就不信任他了,絕不會與他聯合;陳友仁、宋子文尚不能但大任,名望更小;捨校長,學生實在不知道還能有誰能擔負領導國民革命地任務。」莊繼華毫不客氣的評價了國民政府的幾個主要領導。

    莊繼華的反應讓蔣介石非常滿意,也非常意外,他沒想到,莊繼華居然把這些國民政府領袖看得如此不堪,不過細想下,蔣介石不得不承認,莊繼華說得沒錯。

    「校長,學生認為,季嘉山壓制您的目的,就是為了壓制北伐;等蘇俄在北方失敗後,季嘉山就會來討好你了,所以現在的困難是暫時的,而且您說的李浩一背後,學生也有不同看法……,」莊繼華停頓會,整理下思路然後才說:「李浩一這個人我在第一次東征時就認識,他當時是在宣傳隊,其人言論極其偏激,為人又好虛榮,學生認為,他參加革命地目地是為了出人頭地,在他看來這是一條捷徑。這個人除了喊幾句空話外,沒有什麼本事,共產黨把這種人吸收進黨,遲早會吃大虧。」

    「你說的也有些道理。」蔣介石終於心動,莊繼華立刻接道:「共產黨內和我們國民黨其實也一樣,他對內部的控制比我們嚴,但下面的人也有自行其是的,就說李浩一吧,他是中山大學地團委書記,可是發傳單地吶喊小組中卻沒有一個cp,,這樣地人都拉來充數,說明李浩一根本沒敢用黨內的人,這也說明他是瞞著上級干的。」

    蔣介石點點頭:「如果陳延年沒有處理這個李浩一呢?」

    「那就太好了,」莊繼華立刻提出他的後著:「就由孫學會出面發動,向中央提出抗議,要求中共方面作出解釋,再聯繫中央黨部的人響應,制定一個規章制度,限制共產黨的活動。共產黨不能隨便攻擊我黨領導人。這樣的好處是我們不承擔破壞國共合作的罪名。」

    蔣介石這下終於滿意了,在他看來莊繼華不是不想對付共產黨,只要借口合適,他出手比誰都厲害。而莊繼華卻在賭,他在賭陳延年肯定重處李浩一,只要他們重處了李浩一,那麼蔣介石就無話可說,那時他再進言,蔣介石就不會再懷疑共產黨會對他不利。他們倆人根本沒想汪精衛的態度,在他們看來對付汪精衛非常容易。

    「這樣好,文革,你也有女友了,是那裡人?」蔣介石這下態度和藹,含笑問道。莊繼華看看蔣介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清新,她本人還在女師讀書。」

    「這就對了,李之龍都結婚了,你和巫山卻都還懸著,這樣不好,英雄美人自古皆然,我這個當老師的不可能給你們介紹女友的,你們要自己行動,有合適的替巫山留心一下,他也老大不小的了,還有胡宗南,這小子也是整天待在軍營裡,也不想想自己多大了。」蔣介石這時流露出對弟子的關愛。直到這時莊繼華才終於確定蔣介石是真的放心了,至少是暫時放心了,他在心裡長出一口氣,一直繃緊的神經鬆弛下來。

    「校長,這兩人都是屬驢的,都聲稱革命不成功就不結婚的主。」莊繼華搖頭歎息,他的歎息當然裝出來的。

    「呵呵,有這種決心當然好,我這當老師的還不好勸了。」蔣介石也笑道,兩人就這樣開始聊天。

    「文革,你說革命還有多久才能成功?」

    「不好說。」莊繼華心想,這取決於你是否分共。

    「為什麼呢?」蔣介石問。

    「我認為革命要取得成功的時間,與國共合作的穩固成反比,如果國共合作穩固,五年之內,革命就會成功;反之,國共合作破裂,恐怕要還要花上二三十年。」莊繼華的口氣盡量和緩,但心裡卻很緊張。

    果然蔣介石皺起眉頭,他沉思一會問:「你作這個判斷的依據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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