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苑,總督府,官邸。
看著眼前幾個似曾相識的玻璃瓶子,曹顒的臉上帶了笑意。
不知道真實的歷史上,罐頭是什麼時候發明的,可現下這幾個玻璃瓶子,已經同後世的罐頭有七成相似,不過是玻璃材質看著沒有後世的清晰,上面封口的銅蓋也沒有後世的精緻。
總共有四瓶,分裝四樣水果,白梨、蘋果、山楂、蜜橘。
雖說這四樣水果,花了銀錢的話,冬日裡也能買到,可並不是什麼脾胃都能受的住的。
小孩吃著許是倒牙,上了歲數的人吃著傷腸胃,可加工成水果罐頭,就沒有這個後顧之憂。
曹頤拿起一瓶山楂罐頭,看了看罐頭蓋處,深為歎服。這個壓蓋封口的工藝,出自於內務府一個年輕的工匠。
他只看了曹顒寫的幾句話,用了半年的功夫,就搗鼓出來螺旋封蓋的機器。雖說那機器是全手工操作,可壓力與封閉效果,已經夠用。
李誠坐在對面,眼裡也滿是神采。
「京城那邊預備的如何了?」曹顒撂下罐頭問道。
李誠起身回道:「以直隸總督府的名義,已經在前門外購買了地皮與房舍,總計有地四十餘畝,屋舍二百零四間,臨街鋪面十二間。」說著,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來,雙手奉到曹顒面前。
曹顒接過來看了,臨街的地理位置較好,後面的宅院中,又有幾處比較僻靜,動靜結合,這幾萬兩銀子花得值當。
李誠猶豫了一下,道:「表叔,京城權貴多,罐頭銷售雖容易,可路途遙遠,這玻璃又是容易碎之物,用騾車運送的話,花費不菲。走水路的話,又受節氣限制。」
曹顒指了指他身邊的凳子,道:「坐下說話。」
李誠應聲坐了,曹顒才接著問道:「能想到這些,看來你是用心了,那你說說,當如何解決此事?」
李誠沉思了一下,道:「侄兒倒是有些淺見,這裡就多言兩句……依侄兒看,還不若在京城也建個罐頭坊。左右裡頭有內務府的股份,如此直接用內務府的玻璃坊,再建個加工坊,而後將運水果過去即可。
那樣的話,在那邊貯藏水果,利用運河運送水果,路費也便宜許多。」
這已經有些附和後世的生產理念,很是不空易,曹顒看著李誠,心中有些可惜。
其實,曹顒使李誠進京買地買宅,目的就是建個後世比較常見的「駐京辦」,吃、住、商一條龍,為直隸財政創收不說,還能從京裡引些閒散資金,發展直隸商貿。
前面的鋪面,一半經營直隸地方風味的餐館,一半經營土儀鋪子,後面的宅子,則作為客棧。
這一處若是經營好了,每年也能給直隸增添不少賦稅。
李誠腦子靈活,若不是被家族連累,恰實負責此事的最好人選。
見曹顒沒有說話,李誠有些忐忑,道,「表叔,是不是侄兒妄言……京城不同地方,容易生是非……」
曹顒搖搖頭,造:「沒有,這個提議不錯,我是在想江南……直隸土儀,一半要銷往京城,一半卻是要銷往江南.以滄州為中心,北接京城,南連江寧,鋪設一條貿易流通之路,大有可為!」
李誠聽了,眼睛一亮,低聲道:「江寧?」
曹顒點點頭,道:「是,江寧,只是規模不必像京城這樣大,在繁華之地,有上幾間鋪子就好。」
李誠他籍貫雖是直隸,可卻是在江南生、江南長,江南就跟他的家鄉一般。即便聽曹顒偶然提及,心裡都牛出幾分追憶。
想到李家的興衰,李誠心裡酸酸澀澀的,說不出什麼感覺。
李誠的神情又暗淡下去,京城也好,江南也好,都不是他能去的。
在京城風頭太盛,容易將名字傳到御前:在江南的話,李家子孫的身份,又太過敏感。
他現下要做的,是在總勢府這裡長只識,而不是出風頭。
只要讓李家沉寂下去,才能讓皇上慢怪訴除對李案的惡威」現下提及這個,還為時太早。
「滄州,年後你就去滄州!」曹顒道,「除了果蔬與棉花集散地,我還計劃在滄州設個全國最大的牲畜交易市場。只是因沒有先例,所以職位只能掛在總督府下,品級也只能暫定為八品。」
七品以上為官,官職的任命權,在吏部手中:七品以下為吏,總督府直接蓋印就能任命。
曹顒與李誠的看法一樣,李誠現下宜穩,不宜快。反正他年紀在這裡,在地方上好生磨練幾年,有益無害。
隨同曹顒來直隸這一年多的時間,李誠先是在幕僚院當了幾個月差,而後在書吏房當了幾個月刀筆吏。
等曹顒想起弄個「駐京辦」時,就將進京購地的美差交給李誠。
不管是做什麼,不能說完成的十全十姜,也是盡心盡力。
落腳即實地,李誠由豪門闊少,已經蛻化。
曹顒很滿意。
李誠眼睛已經濕了,站起身來,在曹顒面前長揖到底……臘月初五,京城有旨意到,宣曹頗進京陛見。
於是,曹顒又頂著風雪啟程,臘入當天趕到京城。
進京後,曹顒便直接到宮門外遞牌子請見。
牌子遞了沒多久,便有個小太監過來傳口諭,引曹顒前往養心殿。
這小太監眼生,看著服侍是沒品級的內侍。在僻靜處,曹顒從荷包裡摸出個二兩重的金鏍子,悄悄塞到這小太監手中。
這小太監接過,不動聲色地攏進袖子甲,臉上已經多了幾分熱絡,道:「早聽說曹大人待人最和氣不過,果然名不虛傳。」
曹顒見他肯開口,便也隨口問上兩句不相干、不犯忌諱的話。
那小太監都小聲答了,態度很是恭敬。
將要到養心殿時,曹顒才問道:「我奉旨從保定回來陛見,不知這幾日,外官陛見的多不多?」
那小太監想了想,道:「小侍這幾日,到前頭傳過幾回人,多是幾位相爺,還有六部的老爺們遞牌子。」
曹顒聽了,暗暗蹙眉。
大學士與六部尚書遞牌子侯見,商議的指定是國之大事。
現下的大事有什麼?總不會是年羹堯問罪之事。
北疆不穩,西域不太平?
他心中狐疑不定,隨著那小太監走到養心殿前。
隨著門口內侍的通稟,曹顒低頭進了養心殿西暖閣見駕。
外頭北風凜冽,室內卻溫暖如春,空氣中是淡淡的檀香味。
暖閣裡,雍正穿著寶藍色常服,坐在炕上。
雍正左手邊,兩個小凳子上,坐著兩位白髮蒼蒼的大學士;右手邊三個小凳子上,坐著十三阿哥、十六阿哥與十七阿哥。
旁邊還有幾位京堂,則是無座,侍立在旁。
曹顆跪請聖安,而後才被叫起說話。
雍正問的是直隸綠營的整備,曹顒今年有半數心血都話在這個上,自然是隨口道來。
原來,是前往黑龍江同俄羅斯商定疆線的欽差已經回京,同俄羅斯的疆線劃定已經完成,對淮格爾是戰是和,再次列入議程。
曹顒身上兼著兵部尚書,又在直隸操練綠營,才有資格參與此事之中。
不過,曹顒初到京城,瞭解的不多,還是老老實實站在一旁旁聽。
這種關係重大的國事,總要議個三、五回才有結論,年前封印前能有結論就差不多。
想來雍正也知道這個道理,聽眾人說了幾句,沒有什麼決斷的話,使道三日後再議,打發諸人跪安。
從養心殿出來,曹顒才給幾位王爺請安,又同兩位大學士與幾位京堂見過。
不知是不是商議戰事的緣故,幾位王爺臉上都有些沉重,可其他幾位大人,卻沒有什麼異樣。
曹顒納罕,據他所知,西邊的戰是打不起來,議和都議了好幾次,還值當眾人這樣心憂?
十三阿哥公務忙,跟曹顒寒暄了兩句,便先行離開。
十七阿哥曉得曹顒與十六阿哥交好,許是有什麼私密話,便也隨著十三阿哥離開。
只剩下曹顒與十六阿哥兩個,十六阿哥的臉色兒更黑,眼中怒意翻滾,看來是強忍了怒意。
在宮裡耳目多,喜形於色,本是大忌。
曹顒倒吸了一口氣,不敢隨意開口相問,直到兩人出宮,才低聲問道:「十六爺,這是怎麼了?」
「一個直隸啊!」十六阿弄咬牙道:「身為八旗男兒,不能開疆闢土,反而眼眸睜地看著俄羅斯割了一個直隸大小的地盤!」
曹顒聽了,不由驚愕。
俄羅斯鐵騎犯邊,佔了蒙古不少地盤,隆科多五月裡為琴察,前往北疆與俄羅斯上商定疆線。
「隆科多竟敢如此?百死之罪!」曹顒才此明白十六阿哥為何這樣生氣了。
在朝臣眼中,蒙古雖是大清的藩屬,卻也並不算是大清。北方草原遼闊,俄羅斯人樂意占就佔去些,只要離大清本土的疆線遠,就沒什麼打緊。
可在十六阿哥這樣的皇族眼中,蒙古的草原,也是大清的領地。
開國百十年來,愛新覺羅氏下嫁了近百宗女,才保住蒙古的安寧,蒙古的臣服,是用愛新覺羅氏女子的血淚換來的。
現下,卻是眼眸睜地任由俄羅斯佔去一大塊。
十六阿哥的面上浮現出幾分憤恨,道,「不是隆科多,買國的是馬奇!隆科多談判時的態度,是寸土不讓,被隨從報到御前。皇上怕隆科多存歹意,使人拘拿了隆科多,由馬奇接替降科多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