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氏自說自話,到是越說越覺得有影兒畢竟這個小兒媳婦比兒子大五歲,容貌也不過是端莊。夫妻兩個情分淡些也是尋常。 她抬起抬頭,將屋子門口侍候的兩個大丫頭仔細看了兩眼,卻是耷拉下臉。這兩個丫頭都是十四、五年的年紀,正是花骨朵的時候,但是長得平平。 她早先屋子裡的人,也都是這樣的,不過是防著丈夫偷吃。如今見媳婦屋子裡也是這樣的丫頭,她就不樂意了。
這倒是真冤枉素芯,這兩個丫頭是曹煩選的。
去年素芯身邊的丫頭大了,要往外放人,靜惠就打發婆子帶著十來個家生子給這這院補人。
網好曹煩回來,見妻子猶豫不定,就代她挑了這兩個。就是為了院子裡清淨,怕顏色好的,生了不該有的心思,讓人心煩。
素芯低著頭,還在為無子苦惱,哪裡曉得婆婆已經給了自己定了罪名。
「你比小五大,本當心疼他,」兆佳氏說了一句,見素芯低眉順眼的模樣,想到她打小沒娘。十來歲就進宮當差,可憐見地,倒是說不下去,歎了口毛,道:「你也糊塗,你們爺心氣高,不願收用家裡的,你就當外頭進來的好?家裡的丫頭,做通房也好,抬舉個妾也好,都是你的奴才。隨著你處理。外頭正經納來的。名份就不同,要是生了兒子,更要淘氣。你怎麼就想不明白?」
說到最後,她倒是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道:「你也是見過世面的。這點還不曉得?我曉得你從你嫂子那邊得了方子,在調理身子。可是這三年兩載地懷不上,你心裡也煩不是?挑兩個老實丫頭,添個一兒半女先養著,這心裡不是也踏實?」
要是婆婆惡言惡語,素芯還不難受;現下這一席話,卻是真心有幾分為她著想。
「知道了,太太。」她既是感激,又覺得無力,喃喃道。
兆佳氏見她柔順,先前的不快也都煙消雲散,拍了拍她的手,回自己院子去了。江惹那卜丫頭雖好,但是年紀在哪裡,就算真要說親,也得等兩、三年後,兆佳氏還想著抱嫡孫,自然有些等不及。
將婆婆送到院子門口,素芯回到屋子,就有些晃神。
看來這太平日子到頭了,她垂下眼,只覺得乏。
這一輩子,什麼時候能到頭?
她到底是無福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孤零零地一個人。二嫂雖是孤女,卻有親姨母疼惜,自己有父祖,有母舅,卻是十來年的宮門相隔,疏離了骨肉情分。
曹煩挑了簾子進來,就覺得屋子裡氣氛不對,
他止住腳步,就見妻子在炕邊靜坐。
雖說她沒有流淚,卻是比流眼淚更叫人難受。
他微微皺眉,退出屋子,伸手換來個小丫頭,問道:「老太太來過了?待了多久?」
那小丫頭點頭道:「來過了,沒待多久,看了會兒西廂房,同太太在屋子裡待了會兒就走了。」
曹煩心思通透,自然聽了就明白了,不由有些懊惱。
他擺擺發小丫頭下去,重新挑了簾子進屋。
這會兒,素芯也聽到外頭說話的動靜,起身迎了出來。
「爺回來了。」素芯面色如常,迎丈夫進來,吩咐丫頭端熱水過來,侍候曹煩更衣。
曹煩心裡歎了口氣,坐在炕邊,道:「聽說西北大軍正在議和,戰事就要結束。等二哥回來,咱們就分出去住。」
「啊?」素芯聞言,詫異出聲,抬起頭來,看著丈夫,有幾分迷糊。
從她進門開始,她就曉得這個家往後總要分的。但是以婆婆的脾氣,未必捨得小兒子搬出去住。所謂分家,也只是四伯那一房而已。
「早先內務府銀行拍賣抵押房產時,大哥領我去過一遭。我買了兩座宅子。都是三進的,一處大些,有三十多間;一處小些,有二十多間。四哥是哥哥,人口也比咱們多,大的自然要留給他們子少些,但是就在海子邊上,夏天裡涼快。」曹煩不急不緩地說著,如話家常:「往後在庭院裡養個大水缸,放上幾尾金魚,在栽幾棵葡苟樹,擺上幾把籐椅,指定跟在莊子裡似的悠閒。」
「為什麼不栽石榴?」素芯只覺得心亂如麻,竟鬼使神差地問上這一句。
「你若喜歡,也著,只是你不許多想。這兒女都要靠緣分,咱們只要等著就行了。不說旁人。就是大伯,也是年過而立,才有了二姐姐。我今年才二十,就算再等十年又如何?」說到這裡,他頓了頓,道:「這子嗣之事,不僅僅是女人的干係。莊王爺那邊,妻妾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不是也沒有開花結果。還好,現下方太醫在西府,明兒我請太醫給
畢竟是男人,沒有幾個樂意承認自己不能「播種」的,所以說到最後,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低聲漸低。
然而,就是這漸低的聲音,就跟小錘子似的,砸得素芯的胸口生疼。
她竟不知是喜是悲,一時之間,眼睛澀澀的,說不出話。
「要是我不妥當,你也別嫌我,咱們兩個作對「患難夫妻」你瞧瞧大哥大嫂,那些個孩子,就算不是自己生的,不是也能當成自己的養?」曹煩站起身來,扶著妻子的肩膀,輕聲說道。
對於自己的妻子,他本來情分淡淡的,稱不上什麼恩愛情深。
只是這幾年一起生活下來,這個外圓內方的妻子,引得他心疼。他不願看她孤零零的模樣,也不願委屈了她。
素芯的眼淚,再也忍不住,終是滾滾而下進入十一月,曹頤越發忙了。
書案上,文書疊了半人高,他每日裡要忙到黃昏時分才能從衙門裡出來。
十一月初六,宜出行,鄭樊帶著家眷出京赴任,隨行的還有書僮硯香與師爺范生。
這硯香是曹府買來的小廝,就是因為他,曹頤才曉得鄭叟還有喜好妾童的嗜好。
最早聽聞時,曹顆是惱的,但是使人叫來硯香,見他並無委屈怨憤之意,願意繼續侍候鄭樊,也就默認了。
照顧規矩,要是送人給鄭叟,這身契是要交到鄭叟手中的。
曹頤卻沒有那樣做,而是使人拿著他的身契,消了他的奴籍,還給他預備了二十兩銀子。
「若是你真心樂意跟著鄭夫子,就隨著他去;若是不樂意,等出京後。就尋機會走吧。」曹頤單獨留下他,對他說道:「實在沒地方去,就去城外的莊子尋個差事
因為大清律上禁止官員嫖娼,所以這官場上愛男風的並不少見。
閩淅出來的官員,風氣更甚。
曹頤畢竟是男人,對於這種男男相奸之事,骨子裡還是不能坦然接受。
這個硯香,並不是府裡家生子,外頭買來的。也識書認字,要不然家道中落,也不會淪落為奴。
所以,他對這個比天祐大不了兩歲的孩子,心中有愧。
「謝謝老爺!」硯香拿著自己的身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漲紅著臉,道:「小的,小的想隨著夫子學畫」
曹頤見他眼圈紅紅的,滿臉果決,道:「可是因你父祖的緣故?」
原來,這硯香姓嚴,也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孩子。祖父生前曾做過內廷畫師,但是因死的早,名聲不顯。後來不知為何,家中惹上官司,傾家蕩產,人也死得差不多。
「是小的想要學畫」硯香回道:「小人祖父生前,曾囑咐人,要學畫」
看著這孩子這般懂事,曹頤在心裡將鄭變罵了又罵,原來的那點同門之情也煙消雲散0
「想去就去吧,等到學成,想回京時就回來。」曹頤道。
硯香鄭重地給曹頤磕了三個頭。才起身出去。
外頭,左成早已等著。
見他出來。左成上前去,苦著小臉道:「這一分開不能同你比畫了。我本就比不過你,往後更要拍馬比不上了。」
「怎麼會?成少爺有才,夫子也誇過的。以前不是成少爺比不過小的,是小的比成少爺早練筆幾年,四歲時,我就拿畫筆了。」硯香輕聲道。
左成嘟囔著小嘴,還是有些捨不得,將手中的一盒湖筆遞過去:「你要隨先生去了,這是我送你的儀程。」
硯香在書齋當差兩年,隨著鄭坐出入琉璃廠,自是曉得這盒湖筆價格不菲,忙道:「還是成少爺留著使吧小的怎麼配使這樣好的筆?」
左成卻不聽他的,直接塞到他手中,道:「給你你就拿著,囉嗦什麼?好好用,這是我特意出去買的。」說到這裡,又遞上一個荷包,道:「這裡有些零錢,你帶在身邊,路上買些好吃的。好好學畫,你那麼用功,會成畫師的。」
硯香本不想要,但是見左成堅定的模樣,只好收了,道:「住少爺呢?」
「大哥同大傢伙兒去夫子院子送行去了,咱們也過去吧。」說話間,兩人一道往偏院去。
曹頤站在廊下,看著這兩人遠去,心中倒是熨帖不少。
他最滿意的,就是自家這幾個。孩子,既懂得世情規矩,又不勢利,心底良善,
馬車是從車行僱用的,總共三輛車,兩輛坐人,一輛拉行李。
曹頤封了一兩百銀子,送鄭坐做程儀。鄭樊大人情都受了,也就沒在清高,道謝收了。
他妻子許氏年初添了個女兒,如今還沒滿週歲,就不同丈夫同行,要等到明年暖和了,再過去與他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