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金魚胡同,十三阿哥府。
時值氣溫交替時節,氣候高低變換,十三阿哥的日子便有些難熬。雖說福晉們已經換了綢衣,但是十三阿哥腿上還帶著護膝,體寒揮之不去。
看著十三阿哥面容白,體態漸瘦,十三福晉擔心不已。
內服外敷的藥不說,還有之前曹顒淘來個各色偏方也都用著。
這不,一大早的,十三福晉又使人熬了一碗藥上來。十三阿哥見了,不由皺眉,道:「剛用了早飯,喝了兩碗稀粥,哪裡還喝得進去這個?」
「爺還是喝了吧,昨晚上都疼得沒睡著,臉色兒也不好看。」十三福晉帶著幾分擔心,說道。
十三阿哥見她如此,便不在言語,接過藥碗,硬著頭皮,一口飲盡。十三福晉那邊,已經倒了半盞清茶,送到十三阿哥手上。
十三阿哥漱了口,摸了摸自己的膝蓋,道:「冬天沒犯,還以為好些了,又折騰人,這叫什麼事兒?」
十三福晉笑著說道:「爺沒記得,所以沒在意。我那邊都記著,爺這幾年,一年比一年犯的次數少。想來再養兩年,這病根也就去了。」
十三阿哥看了一眼十三福晉,道:「前兩個月做月子,好不容易胖些,這才多暫功夫,又把你累瘦了。別竟尋思給我補,你同時拉扯幾個小的,身子才當要保重。」
十三福晉只是笑,叫丫鬟將藥碗收下去。
如今。十三阿哥膝下四兒三女。除了長子長女是側福晉瓜爾佳氏所出外。其他五個都是十三福晉嫡出。
這五個嫡子嫡女。大地十歲。小地還不到四個月。
身為十三阿哥嫡妻。除了自己個兒生地。其他庶子庶女也要她地看護。想到此處。十三福晉道:「爺。大阿哥十一了。還在內宅住著。也當有個單獨地院子。要不然。將東路地跨院收拾出來一個。給大阿哥住吧?」
十三阿哥聞言⌒些恍惚。道:「弘昌都十一了?真快。當開府地時候。他才五、六歲。再過幾年。也要當差娶媳婦。」
十三福晉笑道:「取媳婦還太著急些。倒是咱們大格格。明年及。該預備嫁妝了。說不得過兩年。爺就要做郭羅瑪法。」
十三阿哥聽了。擺手道:「媳婦當早娶。閨女咱們不著急嫁。還是養在自家金貴。」
夫妻兩個說著話,就有內侍隔著門稟告,道是王鄭氏同韓江氏來給十三阿哥同福晉請安,在前院候著。
雖沒見過韓江氏,但是十三福晉是聽過的,問十三阿哥道:「爺,這個同鄭掌櫃來的,就是上個月弘曠百日送了重禮的那位麼?」
十三阿哥笑著說道:「就是她,也算是京裡有名的財主,如今也是咱們的大債主。走,咱們去見識見識這位女中陶朱。」
話間,夫妻兩個一塊出了屋子,到了前院。
韓江氏同鄭沃雪兩個,正在偏廳候著。
自打她說想來給十三阿哥請安,鄭沃雪便來請示過十三阿哥。十三阿哥這邊,對韓江氏也有幾分好奇,正好也沒什麼事兒,便約了今日。
雖說曹家也是富足,但是阿哥府這邊的擺設、器皿都是內造之物,同權貴之家還有不同。
韓江氏在掃了一眼,便眼觀鼻、鼻觀心,緘默不語。
鄭沃雪見她略顯拘謹,便輕聲道:「十三爺與福晉同曹爺與郡主是至親,待人隨和,不是愛端架子的,韓掌櫃的不必擔心。」
韓江氏聞言,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道:「聽說,鄭掌櫃是從曹家出來的。請恕小婦人冒昧,只是鄭掌櫃投了十三爺府上,沒有在曹家門下?」
「外子是官身,十三爺這邊雖不在朝廷理事,但在這邊做門人,復出也便宜些。」鄭沃雪回道。
韓江氏聽了,心裡帶了幾分詫異,從言談舉止上看,鄭氏是內斂的性子,不喜張揚,看不出這般勢力來。
巴結權貴,棄了舊主,還能如此坦然,不是尋常人能做到的。
這樣一想,她倒是不曉得該敬佩鄭沃雪還是該鄙視。
鄭沃雪見韓江氏神情變幻,淺淺一笑,不再吱聲。不是說不給曹府做事,就不是曹家人;也不是說給曹府做事,就是曹家人。
有些事兒,心裡曉得就行,不必掛在嘴邊。
若不是關注曹家那邊,怕韓江氏成了曹顒的軟肋,鄭沃雪也不會巴巴地直言相告。她本不是多嘴之人。
對於韓江氏的生意手段,鄭沃雪雖有幾分佩服,但也僅是佩服而已。
聽到院子裡傳來腳步聲,鄭沃雪與韓江氏都從座位上起身相迎。
十三阿哥與福晉走了進來,韓江氏跟著鄭沃雪一道俯身給兩位見禮,十三阿哥擺擺手,叫兩人起身,隨後帶著福晉落座。
乍見韓江氏容貌,十三阿哥與福晉兩個都有幾分驚艷。
十三阿哥臉上已添了笑意,眼裡多了幾分打量;十三福晉這邊雖笑著,到底是女子,見了貌美之人,難免起攀比之心,已經尋思是不是制幾套新衣,將自己好好拾掇拾掇。
雖說如今有外債,但是銀錢也比前些年鬆快不少,不至於那樣拮据。
不若看著韓江氏一身青衣,梳著髻,寡婦裝扮,十三福晉之前的羨慕之心,就都淡了。
紅顏薄命,自己夫妻相諧,女兒成行,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韓江氏雖低眉順眼,但
感受到十三阿哥與十三福晉的打量,藏在袖子裡的手T3頭,身子躬得緊緊的。
她心裡,已經生出幾分悔意,尋思是不是不該如此輕舉妄動∽頭露面。不知不覺,她已經漲紅了臉。
十三福晉見了,倒是生出幾分不忍,拉了拉十三阿哥的衣袖,笑著說道:「爺,是不是該請客人坐了?」
十三阿哥這才收回視線,笑著對福晉說道:「始見『廬山真面目』,有些失態了,福晉勿惱。」
十三福晉嬌嗔道:「瞧爺說的,我倒成了老虎似的。」
十三阿哥笑笑,轉過頭來,對韓江氏同鄭沃雪道:「都不是外人,坐下說話吧。」
兩人俯身謝過,才恭謹地坐下。
十三阿哥對韓江氏道:「二月裡招投標的銀子,還未謝過韓掌櫃。這個人情,爺這邊記下了,往後有什麼事兒,爺能做主的,自會為你做主,定不讓別人欺負你。」說到最後,笑著點點頭,道:「不錯不錯,你同鄭氏巾幗不讓鬚眉,都稱得上奇女子。往後就看你們兩個的,保不齊誰就熬成了咱們大清朝的朱陶公。」
韓江氏此來,憑借同這邊的借貸關係,是有攀附、尋求庇護之心。十三阿哥這邊的爽快,使得她心裡踏實不少。
雖說口上稱著「不敢當十三爺謬讚」,實際上她心裡已經鬆快許多。緊張之下,沒有聽出十三爺的弦外之音。
十三福晉與鄭沃雪卻聽出不同來,十三福晉不由有些詫異,十三阿哥平素並不是輕佻之人,但是前面的話多少有些調笑打趣之意,語氣有失莊重。
除了請安,剩下的不過是些客套話,韓江氏提及即將開業的四間鋪面,說曉得這邊府上小阿哥、小格格多,孝敬了兩張餑餑方子。
十三福晉收了,帶著幾分歡喜,道:「這個卻是難得,聽說稻香村的方子,如今只有太后宮才有,可是不少人家惦記。」
韓江氏說道:「除了方子,要是想要味道正宗,還要看所用材料。月中新開的四間鋪子,有間就在西單牌樓,離貴府不遠,福晉有什麼所需的,儘管打管家過去取就是。就算曹爺與郡主那邊,曉得能孝敬福晉,指定也是歡喜的。」
十三福晉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府裡的餑餑方子,都是宮裡傳出來的,有了年限了,這下卻是能借你的光,換兩樣新吃食。」
十三阿哥聽到韓江氏要擴張鋪子,對鄭沃雪道:「大掌櫃,你瞧瞧,韓掌櫃的買賣眼看就十來家了,咱們的買賣是不是也張羅張羅?」
鄭沃雪道:「今日過來,就是相同十三爺同福晉商量這個。如今這個鋪子生意很好,是不是再在鼓樓大街開一家鋪子?」
「一家?」十三阿哥開口問道:「既是生意不錯,何不多開幾家?前門大街、琉璃廠、鼓樓大街、西單牌樓,這些熱鬧地方都鋪滿了,生意豈不是更好?」
鄭沃雪聽了,一時無語,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回道:「十三爺,這洋貨鋪子不比其他,東西過,買的人不是多是官商富戶,不比其他。況且,這送禮的物件,以稀少為貴,若是冒然鋪貨,只怕得不償失。」
十三阿哥不過隨口一說,因鄭沃雪行事老成持重,十三阿哥擔心她束手束腳,才想著是不是讓她多開幾家。
聽了鄭沃雪這番話,他才曉得自己想左了,笑著說道:「說得在理,那你就看著辦。爺這個外行,就不指手畫腳了。」
韓江氏初次登門,哪裡會空手而來,上至十三阿哥與福晉,下到小阿哥小格格們,禮物預備的足足的。
十三福晉見這般貴重,就挑了兩套上等內造飾與兩匹素色緞子,做了表禮,送給韓江氏。
待韓江氏同鄭沃雪離府,十三阿哥夫婦兩個又回到內院。
十三阿哥關節炎犯了,膝蓋上貼著膏藥,坐了一會兒,已經有些不舒坦。回到屋子裡,便換了新膏藥,直腿在炕上躺著。
韓氏孝敬十三福晉的,是兩套寶石頭面,看著甚是華貴。
十三福晉打開看了,送到十三阿哥面前,道:「爺瞧瞧,今兒韓江氏這禮送得夠重的,咱們這樣收下,曹顒曉得了,別再多心。」
十三阿哥笑著擺擺手,道:「有什麼好多心的,她是有求而來,咱們收下也不虧心。」
十三福晉聞言,看著十三阿哥,道:「不是咱們府的債主麼,求咱們什麼?」
十三阿哥笑著說道:「小十六先前同我提過兩遭,我都沒太在意,今日見了真人,卻是曉得十六弟所言不假。」
十三福晉接話道:「十六叔說什麼了?」
「哈哈,說曹顒瞎折騰,將這麼個小寡婦留在眼跟前兒,不妾不婢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折騰出火來。」十三阿哥想到曹顒平素方正的模樣,不曉得要是有一日內宅不穩,會是何等應對,因此笑著說道。
十三福晉見十三阿哥話裡話外,有看熱鬧的意思,嬌嗔道:「曹額駙待爺可是甚厚,爺也太沒做長輩的樣子了。」
十三阿哥笑著說道:「爺不是瞧他活得太悶麼?人不風流枉少年,小小年紀,像個小老頭似的,過得太沒滋味兒。」說到這裡,挑了挑眉,道:「人生不滿百,何必苦熬,風流瀟灑的過日子,豈不是快哉?」
道理誰都明白,但是能做到有幾人?
三福晉心裡歎了口氣,面上卻半分不顯,笑著說道:T的,是叔岳父呢。這自古以來,有聽說叔叔給侄兒保媒的,沒聽說叔叔給侄女婿拉線的。大格格可是七爺的掌珠,爺可要仔細落埋怨。」
十三阿哥說道:「爺只看熱鬧,等到他們著火了,再滅火。要不然,平白無故的摻和這個做什麼……」
打十三阿哥府出來,過了西單牌樓,韓江氏同鄭沃雪別過,回到曹府。
剩下的,就是要請見夫人李氏,回外頭宅子去了。韓江氏想起這幾個月這曹府的生活,不禁有些惘然。
之前已打心腹家人回揚州,尋思從母族過繼一個侄兒來承嗣。沒想到,那邊的人尚未到揚州,先前想要的那個孩子已經出花沒了,事情不了了之。
雖說回來的家僕言語含糊,但是韓江氏也能想到,那邊必有惡言。畢竟在外人看來,她是命硬之人,剋死了父母與夫君,連想要收繼的表侄兒也不能倖免。
韓江氏面上沒有什麼,心裡卻是難受萬分,連著幾個晚上沒睡著覺。這天地之間,竟無一人可靠,莫非她注定了只能做孤魂野鬼?
暫時已沒有別的心思,她只想多賺些銀錢,回報曹家這幾年的庇護之情。至於她自己,已經滿心滄桑,生出歸隱之意。
剛回曹府,就聽門房小廝上前來報,道是有女客探望她,如今在偏廳候著。
韓江氏頗為詫異,到了偏廳這頭,卻是驚詫萬分。
「楊姐姐!」韓江氏不由有些動容。
來人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素淡妝容,穿著藕色長衣,雪青色馬甲,看著韓江氏,含笑而立。
想著兩人在江寧相依為命幾年,想著如今的孤苦無依,韓江氏已是紅了眼圈,道:「姐姐怎能不告而別,得了那邊的消息,妹妹寢食難安。」
那女子面上摟了幾分愧疚,上前道:「有些身不由己的苦處,日後定好好說給妹妹聽。我進京已數月,只是因出行不便,才沒有來探望妹妹。好不容易脫了牢籠,得了自由,才一日不敢耽擱,來見妹妹。」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換了女子妝容的原三喜班名角楊子墨。
他之前已經央求簡親王雅爾江阿出府別居,但是因趕上福晉娘家父親病故,事情就耽擱下來。
雅爾江阿雖同福晉感情平平,但是也不好在岳父熱孝期,就鬧出金屋藏嬌之事。
就這樣,拖了兩個多月,等伯爵府的喪事完畢,楊子墨才算達成心願,搬到方家胡同一處王府私宅住下。
當初王府生變,他有所覺警覺,沒有死,而是躲在外頭。等曉得消息,知道柳子丹逃出京城後,他便做女裝,裝成老嫗,出了京城。
早年他們這幾個師兄弟曾說過,有機會要去秦淮河,見識秦淮***。
楊子墨出了京城後,便一路往南,到了江寧。
他原想買宅置地,定居江寧,等柳子丹匯合。他哪裡曉得,自己在柳子丹心裡,已經是「死」了的,怎還會記得秦淮之約。
在尋中人買房產時,他露了錢財,招了歹人,險些送了性命。機緣巧合,讓韓江氏碰上,施以援手。
待他露出「真面目」,韓江氏才曉得自己幫的不是一老嫗,是個絕色女子。
楊子墨是唱戲的,隨後將幾個戲文拼湊一番,只道直隸人氏,父母早夭,雖有些家產,但族人逼迫,招贅又所遇非人,流落在外,無顏回鄉,云云。
韓江氏當時正同韓家與江家鬥法,聽了楊子墨這番遭遇,與自己差不多,就生出憐惜之心,留他在家裡住下。
待韓江氏上京時,曾邀楊子墨通往。楊子墨道是近鄉情乏,不願觸景傷情,想繼續留在南邊。
正好韓江氏在揚州置產,就托付給楊子墨照看。
二月招投標後,韓江氏卻消沉之時,卻得了管家的信,提及楊子墨不告而別之事。韓江氏心裡雖不捨,也只道是兩人的緣分盡了,唏噓一頓。
如今,正是她心境慘淡之時,得遇故知,頗為激動。
「妹妹救命收容之恩,尚未回報,姐姐怎麼能安心離開?這些日子,妹妹多有委屈,日後我亦定居京城,竭我所能,定不讓人再欺負妹妹。」楊子墨真心說道。
雖說在世人眼裡,都覺得「婊子無情,戲子無義」,但是楊子墨並非如此。
他自幼養在王府,即便王府孝期被逐出府那幾年,也是在雅爾江阿的庇護之下,並不曉得社會險惡,尚留著幾分赤子之心。
待後來遭遇變故,飄零在外,他吃了不少苦頭。
因自幼是學旦角,長大又唱旦角,他的性子偏陰柔,缺乏陽剛之氣。這也是他喬裝多年,無人識破的緣故。
得韓江氏搭救收留,他原本只是感激。後來兩人相依為命幾年,他也就真將韓江氏當成親人一般看待。
雖說楊子墨現下妝容雅淡,但是不管是頭上的簪子,還是衣服料子,都不是凡品。
韓江氏見了,不禁有些擔心,皺眉道:「姐姐怎能一人上京,這裡不比南邊,權貴雲集,姐姐這般容貌……卻是禍根……」
楊子墨神情有些悵然,隨即笑著說道:「妹妹放心,就算姐姐拋頭露面,這京城也再無人敢打姐姐的主意。」
「姐姐……」韓江氏聽得有些糊塗。
楊子墨伸出手,拉
氏的胳膊,道:「妹妹,有一極有權勢之人,是姐姐識……姐姐做了那人的外室,還請妹妹勿要嫌棄姐姐低賤……」
韓江氏聞言,心裡不由地沉了下去。
世道如此,連她自詡清高,都要厚顏依仗曹家庇護,今日又阿諛權貴。像楊氏這般弱女子,又能如何?
見韓江氏不說話,楊子墨不禁漲紅了臉。他心裡甚是忐忑,生怕被韓江氏厭棄。
韓江氏面上已經露出笑意,拉了楊子墨的手,道:「原來姐姐大喜了,妹妹要給姐姐預備份嫁妝,姐姐可不許嫌棄……」
楊子墨已經紅了眼圈,使勁地點了點頭……
熱河,行宮。
到底思量的周全,數日之內,夜間施工,還真有兩次走水的時候。不過因現的早,滅火的沙子就在跟前,所以都沒著起來。
雖說不能給康熙上折子,但是曹顒也沒興趣替別人擦屁股。他已經使人將木柴場的賬冊抄寫一遍,連同他的信,打人回京給十六阿哥送去。
十六阿哥執掌內務府,能查詢歷年的賬目,熱河行宮的賬目京城內務府本堂那邊也有備案。
到並不是想要反腐倡廉,他是想心裡有數,省得受了別人的暗算,背了黑鍋。
畢竟行宮這邊,人事繁雜,保不齊誰就是那位「爺」的眼線。
工期在進行,看著這架勢,想要在聖駕到時完工也不無可能。
只是這樣一來,木材場那邊缺少的八成半木頭,就是個大窟窿。
那些貪墨之人,為防東窗事,指定會想法子遮掩。不過,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得有爭鬥。要是他們的政敵落井下石,鬧來鬧區,鬧來鬧去,使得曹顒受了連累,那豈不是讓人鬱悶。
曹顒所做的,不過是未雨綢繆。不將這件事捅出來,也不遮掩下去,省得自己倒是說不乾淨。
修繕工程這邊,曹顒雖不是事事親為,但是也不敢再像先前那般放羊。每天早出晚歸,繃緊了神經,盯著各處。
從用料到人工,曹顒都開始留意用心。
只要還在內務府,往後這樣監工的差事少不了,曹顒可不想再受驚一次。
這次用心了,往後也不會臨到關鍵,才現問題。
這樣一來,賜宅那邊,他就沒功夫照看。
幸好有蘇赫巴魯在,樂意幫忙,帶著一些人,收拾那邊的宅子。
宅子外頭收拾,有蘇赫巴魯,屋子裡頭的佈置,就是初瑜親自料理。寶雅在閒著無趣,少不得跟著摻和一把,幫了不少忙。
她已經給京城的兄嫂寫信,請他們無論如何,爭取今年隨扈塞外,最好將幾個侄兒、侄女也帶來,大傢伙團聚團聚。
這些日子,跟在寶雅身邊,常到曹家造訪的,還有蘇赫巴魯的那位堂姑姑——達爾罕王府旁支格格紅雁。
紅雁格格年歲不大,今年才十八歲,尚未婚配。因父母去世得早,被蘇赫巴魯之母端敏公主接到府中養育。
起來,她是孝莊太后的血親,侄孫女,康熙的表妹
滿清開國時,蒙古諸妃佔據後宮大半江山,到了康熙朝,卻只有幾位蒙古妃子,封號都不高。
像紅雁格格的一位堂姐,入宮多年,還是庶妃,沒有封號。
她話不多,但是帶著蒙古人的憨實,與寶雅頗為投契。
她生長在塞外,還是頭一遭離開草原。端敏公主讓她跟著蘇赫巴魯到熱河,就是看著能不能請太后給她指門體面的親事。
忙過這些日子,曹家別院這邊也收拾得差不多。
天氣漸熱,連熱河這邊也換了綢衣。雖早晚涼爽,還不至於熱得難受,但是寶雅已經開始念叨起京城的各種冰食來。
熱河這邊雖然也有冰窖,卻是皇家專用。加上每年五月才是開冰窖之時,寶雅想要吃冰食卻是不易。
初瑜只是聽著,讓寶雅再耐心等些時日;紅雁格格卻是樣樣新奇,跟著渴望起來。
京城,刑部衙門。
看著刑部送來的供詞,十六阿哥的臉色黑得怕人。關於濟南的懸賞案,除了敘外,又牽扯進來一位一品大員。
十六阿哥有些心亂,將供詞抄在懷裡,離了刑部衙門,出城去園子。
得了消息的,還有始終關注此事的九阿哥。
十六阿哥出城的同時,九阿哥也得了消息,片刻不停地到了八阿哥府上。
「什麼?怎麼會幹他的事兒?」八阿哥聽了九阿哥的消息,詫異出聲。
九阿哥使勁地攥著拳頭,對八阿哥道:「八哥,這是個套兒,咱們被算計了。原只想看熱鬧,誰想那***竟玩這一手。小十六已經出城了,指定是尋皇阿瑪去了,這可怎麼好?」說到最後,也是帶了幾分懼意。
雖然這些年沒少受皇父申斥,也多是雷聲大、雨點小。只因他都是失在小節上,沒有什麼大是大非。
皇子結交重臣,卻是最為康熙忌諱,九阿哥想到此處,越心煩意亂。
「八哥,咱們該怎麼辦?」九阿哥看著八阿哥,露出幾分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