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十卷 游龍舞 第五百七十六章 漩渦(下)
    紫禁城,西華門外。

    「孚若!」那侍衛看著來人,臉上多了歡喜,揮了胳膊,招呼道。

    來人正是來這邊遞牌子的曹,聽到有聲音招呼,抬頭看來,卻是昔日同僚。

    原來,這個侍衛就是當初曹初次當值時、德特黑那什的同僚伊都善。雖說當初曹在外班沒待多久,就調進內班,但是因同德特黑關係好的緣故,與這邊的昔日同僚也多有往來。

    伊都善老姓伊爾根覺羅氏,是伊都立的堂兄,靜惠的堂舅,說起來也是曹家的姻親。

    六年前,他是三等侍衛,前幾年升了二等。

    他比伊都立年長幾歲,留著鬍子,身形魁梧高大。

    「伯安兄,這是……當值?」曹瞅了眼他身上,穿著貂皮褂子,掛著朝珠,腰牌卻換了一等侍衛,笑道:「伯安兄高昇了,可喜可賀,我才回到京裡,還不得消息,改日大傢伙卻是要好好喝一頓。」

    伊都善擺擺手,道:「實沒什麼可賀喜的,不過是苦熬罷了……我也是孚若那個年紀進宮當值的,這都二十多年了。昔日同僚,都在外頭為都統、為提督,我卻是這熬上一等,又是……」

    他原想又攤上這個看守咸寧宮的倒霉差事,但是看了看邊上當值的侍衛,將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曹已經從袖子裡掏出請見折子,遞給西華門的侍衛,往乾清宮送。

    伊都立探出腦袋,望了望遠處,卻是遲遲不見太醫的身影。

    他看著曹√豫了一下⌒心請曹去催一催≒不好意思開口。

    正思量著。伊都善就聽到腳步聲起。轉過身去。卻是皇長孫弘皙面帶疾色走來。

    雖說二阿哥被廢。但是康熙對嫡子所出地兩個年長地孫子還都是有些照拂。

    弘皙不必說。早就封了貝勒。如今住在阿哥所。還沒有出宮開府。

    弘皙異母弟弘晉。原也住在阿哥所。早已娶親生子。今年滿二十。雖因受到父親連累地緣故。沒有正式請封。但是相應供給。卻是按照奉恩輔國公地待遇來地。

    要知道。大阿哥那邊所出地嫡子。今年也是二十了。卻是同父親一道。圈在王府那邊七八年了。

    兩相對比。實是天壤之別,怨不得別人會以為聖心仍在二阿哥這嫡出一脈上。兩位皇孫都已經相繼**,要是康熙想仿明太祖舊事。也不無可能。

    「伊大人,額娘如何了?太醫怎麼說?」弘皙散朝後出宮,才回來,得了嫡母病了的消息,便匆匆趕來。

    卻是規矩所限,無法進咸寧宮探望。聽說侍衛頭領伊都善在西華門,弘皙便趕過來詢問詳情。

    伊都善見了弘皙,心裡鬆了口氣,躬身道:「二爺來地正好。使人去太醫院催催吧,這都叫人過去兩個多時辰了,還不見太醫過來。」

    弘皙已經看到曹,卻是微微一怔。

    他們兩個,同年同月所生,早年又曾同在尚書房讀書,卻是半點交情也無。

    一個是皇帝的嫡長孫,一個是下賤的包衣之子。

    在弘皙眼中,曹原不過是玩意兒一樣的東西。所以見不得他出風頭,見不得皇帝偏寵他。

    當年,不過是惡作劇,想要戲弄戲弄曹,沒想到卻受到康熙的訓斥。這以後弘皙的心裡,對曹就有了忌憚之心。

    之前,弘皙只以為是養恩大於生恩地緣故,使得皇瑪法待曹家甚厚。將包衣之子,當子侄般關愛。

    這半年。關於太后賞賜曹之母的消息穿得滿天飛。

    連帶著弘皙這邊。也自以為弄明白了緣故。他能查到的有限,查來查去。不過是同初瑜一個結論,以為李氏是大長公主的私生女,皇瑪法的親表妹。

    這似乎也能解釋通為何曹家這般受到恩寵,李氏所出的這雙兒女又都結親皇家宗室。

    這幾年的沉浮,使得弘皙已經盡收鋒芒,變得內斂起來。

    微微一怔後,他臉上已經添了笑,道:「曹回來了,這次你卻是立了大功,說起來,我也當向你說聲謝。」

    這卻不是假話,聽聞有准格爾人假降刺殺之事,弘皙也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雖說他不用像父親那樣被圈著,但是手上卻是沒有差事,也沒有什麼得用的人手。要是聖駕……他根本就不是那幾位叔叔的對手……

    八阿哥雖說連遭呵斥,又被聽了錢糧,但是至今朝中老臣眼中,仍然是「今上諸子,八王最賢」。

    京裡地皇子,有希望繼承大位的還有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生母德妃與宜妃同掌宮務,在宮苑裡說得上話。

    出京的皇子中,三阿哥與四阿哥執掌部務多年,也有幾分根基。要是那兩位得了消息,奔回京城,也有一戰之力。

    不管怎麼算,都沒有弘皙地事兒,他自然就盼著祖父能再熬給三年五年的,等自己有些根基後再騰地方。

    曹的心裡,對這位皇長孫是存了避諱的,恨不得避而遠之。

    今天遇到,卻是不得不應酬,曹只好按照規矩執禮。

    弘皙歎了口氣,道:「十六叔上個月折了嫡子,雖然得了消息,從熱河馳騁回京,但是還是沒看上,難過得不行。我過去陪著吃了兩頓酒,十六叔每次都要提及你來。還說你家有個和尚,是個精通佛法的,要請來給小阿哥做法事。後來趕上十六嬸臥床,十六叔忙著這頭,才沒有再提。」

    曹來前,已經聽初瑜提過此事。

    上個月初九,十六阿哥福晉郭絡羅氏誕下了嫡子,卻是沒有站住,出生不到半月就夭折了。

    早在三年前,十六福晉就夭折過一個嫡子。

    好不容易平復了喪子之痛。卻又趕上這種事,實是可憐。

    曹身上有侍衛腰牌,能從東華門那邊去阿哥所。

    今天因要遵照規矩,往康熙處遞牌子,所以沒有先到十六阿哥住處。

    聽弘皙巴巴地提到此事,曹心裡既是唏噓≒是驚醒。

    這個弘皙以後可會有「忤逆案」的,不能讓十六阿哥同他太近了,免得受到牽連。

    少一時,已經有內侍來傳話,傳康熙口諭,命曹乾清宮見駕。

    曹同弘皙與伊都善別過,跟著內侍往乾清宮去了。

    弘皙的腦子裡卻是已經轉了好幾個彎兒,這些年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在登上那個位置之前,所有的榮譽與地位都來自皇瑪法的恩賜。親雖然因糊塗。行事不檢,被小人蒙蔽,失了聖心。但是嫡母瓜爾佳氏卻是始終受到聖贊地名門之女。

    就算是同丈夫一道,接受這被圈的日子,但是瓜爾佳氏安分柔順,至今仍是不能讓人說出半個不好來。

    在「二廢太子」前,二阿哥為了抬高長子的身份,還特意讓他認到瓜爾佳氏名下,充作嫡長子。

    這一認,卻是使得弘皙成為「名正言順」的嫡皇孫。

    他地身份尊貴起來,成為皇孫中第一人。

    就算是二阿哥被罷廢。在儒家正統眼中,弘皙也比其他庶王更有資格登上儲位。這就是佔了「嫡」字的好此。

    他一邊帶著人往太醫院去,一邊卻是在心裡暗自念叨著,為什麼病的不是阿瑪?

    要是父親病了,說不定會引起皇上的追思,卻是好事;要是嫡母瓜爾佳氏薨了,那其背後的宗族量,弘皙就借不上光了……地臉變得柔和起來,帶著些許關切,問道:「你地傷勢如何了,這千里迢迢的奔波,別太累著。」

    雖然他現在擺出的姿態,如同是親長們溫煦,但是曹的心裡卻感覺不到暖意。

    真是假惺惺,自己因何這般狼狽不說,還不是皇帝的「金手指」。探查出哪裡有金了。

    曹低著頭聽了。面上是恭順壯。

    康熙遲疑了一下,瞅了瞅曹道:「你今兒初到京。還要調理幾日,看著無大礙了,才算是妥當。

    曹在旁邊聽著,心裡想著自己是不是該再好生「補補」。

    康熙年說完,見曹只是頻繁點頭頭,心裡卻有些沮喪。

    「這樣,你再歇幾日,進了十一月在到內務府報道。」康熙思量了一回,說道。

    今兒是二十五,看著能好生休息幾天了。

    出京半年,曹這邊的人際應酬,壓了許多。還有不少王府,是曹登門請安的。

    康熙坐在炕上,兩個手都縮回到衣袖中,對曹道:「內務府的蛀蟲無數,你不要怕得罪人⌒朕為你撐腰,想個法子,早些將銀子賺到手,就是大功一件。其他地,就朕來安排。上任後,你也要小心,不要起了貪慾,使得家門蒙羞。」

    曹在心裡苦笑,自己哪裡會費哪個心?

    要說維持家裡地生活,就算是廣州那邊的收入,也足夠吃喝不愁。

    看來康熙是被貪官橫行給鬧地,這曹尚未到任,就開始給他打預防針了。

    陛見完,曹從西暖閣出來。

    走到乾清門時,他回頭看著這金碧輝煌地宮殿。心裡歎了口氣。曹回來了,恨不得要親自迎出去。

    這他還未成行,曹已是到了。

    「孚若……」十六阿哥想起昔日兩人提到「生老病死」、「天道輪迴」什麼的,卻是不勝唏噓,道:「看來我是福薄之人,才使得膝下子息凋零,嫡子站不住。

    這些傷心,卻是無法相勸的,只能哭訴這幾年來的歷程。

    這一瞬間。十六阿哥彷彿是回到多年強,爭著清澈的眸子,將傷心與歡喜都掛在臉上。

    「天道啊!」十六阿哥說完,自己也無奈地興。

    曹見十六阿哥興趣寥寥,稍加思量,將自己即將就任內務府總管之世說了。

    十六阿哥聞言。卻是歡喜不禁,要不多就要拍手叫好了:「哈哈,真真是好消息,往後就要借孚若的光,名正言順地弄銀子了。」

    曹心裡卻曉得,這差事不是能麼容易辦的。

    為了安慰十六阿哥,他卻是故作輕鬆,將南北的貨物稀奇,簡單提了提。

    十六阿哥喜歡術數。曹這邊說著報紙上看來的幾組數據,他就已經銀錢多寡算好。

    曹還要去兵部,就沒有久留說了一會兒話。就先回去了。十六阿哥正好在屋子裡悶了一天,便溜溜躂達地,送曹出來。

    才送走了曹,十六阿哥就見有前面鬧鬧哄哄地,有些動靜。他打發小太監過去瞧了,卻是見了護軍營的侍衛們往西華門去。

    影影綽綽的,就聽說西華門那邊出事了……

    接下來的日子,曹名義上「休養」,卻是片刻也不得閒。

    親戚家要過去請安。幾處同僚也要見見。兵部這邊還張羅著,為曹預備了一次酒。

    高太君是第二天中午回的城,見女兒平安生下小外孫,也是滿心歡喜。母女兩個之前的不愉快,已是煙消雲散。

    到了十月二十七,是長房新丁長生「洗三」地日子。

    曹家幾位出嫁的姑奶奶,都回門子觀禮。

    十月二十八,則是二房曹碩遺腹子天護地滿月。

    因曹碩去世還不經年,不好設席吃酒。但是兆佳氏頭一回抱孫子,巴不得拿到大家面前顯擺顯擺,便發了不少帖子出去,又是熱鬧了一天。

    曹這時方從父親口中,得知堂弟去世的真相,實是意外得緊。

    向來老實巴交的堂弟,竟染了毒癮,最後落得這個下場。

    他的心裡也多了提防,正如同這次塞外之行想到的那般。對於家族之事也開始留心起來。

    曹頌已經在家裡立了規矩。將兩個兄弟管得嚴嚴的,下學就叫人接回來。不需隨意與人出去鬼混。

    曹項與小五兩個,一個全部心思在課業上,一個還是少年不省事,對於外頭的繁華都有些不入眼。

    加上哥哥吩咐,兩人便每天家裡到學堂,兩點一線,本分得緊。

    曹聽了,看著日益成熟兄弟,拍了拍他地肩膀,道:「嗯,不錯,有點家長的意思。只是除了使人看著還不行,總要讓他們曉得賭博地難處,這樣往後再也人引誘,也能還不容易地反對。」

    曹頌點頭鈾,面上現出為難之色,低聲問道「曉得了,弟弟就是這樣做地。這世上啥也不缺,因賭博弄得傾家蕩產的還少了。弟弟已經帶著小四與小五去見過幾個,看著那些賭棍生不如死地模樣,他們也當長了記性。」

    除了曹頌,曹少不得同其他兩位堂弟也親近親近。

    不過半年的功夫,曹項的個子高了不少,漸漸褪去少年的青色,添了儒雅之風。

    小五又是不同,他這兩天,下了學回到京後,便到西府來,惦記著早日看到李氏與長生。

    在他心裡,帶著酸意,總覺得向來疼惜自己的伯娘被人搶走了。

    看著長房的其樂融融,再想起二房如今的凋零,小五很是懷念在江寧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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