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十卷 游龍舞 第五百七十五章 漩渦(上)
    關注曹回京消息的,有不少人。

    曹到家半日,關注曹家的人就多都得了信兒。

    安定門內,雍親王府,四阿哥從戶部回來,臉上帶著幾分疲憊之色。他沒有回內宅,而是在前院書房看粘桿處匯總的消息。

    待看到曹名字的時候,四阿哥卻是一愣。

    他皺了皺眉,沉思片刻,吩咐門外的小廝叫戴錦進來。

    戴錦躬身進來,見四阿哥皺眉的樣子,也不甚意外。

    戶部衙門的差事繁瑣,自己這位主子又是憂國猶民的主。自打隨扈回京,這幾天四阿哥忙得腳不沾地的,書房這邊的燈光也要三更後才熄。

    四阿哥見戴錦進來,指了指書桌前的花梨木凳子,讓他坐了。

    書桌左上,擺放著一尊竹根雕的長眉羅漢,慈眉善目,坐在墨玉台座上。

    這是曹這幾年送來的物什之一,雖不是什麼金貴材質所制,但是有了年限,是前朝之物,看著古樸。四阿哥看著喜歡,就擱在書房這邊擺著。

    四阿哥掃了一眼這長眉羅漢,對戴錦道:「今兒趙申喬上了請罪折子,自言不能教子,求賜罷斥。你怎麼看,他是不是要行以進為退的手段?」

    戴錦雖只掛著王府的屬官,並沒有入朝,但是因手裡管著王府的耳目,對六部堂官也都是瞭如指掌。

    趙申喬所言的「不能教子」,是指其子太原知府趙鳳詔受賄之事。這實不算什麼稀罕事兒,早在噶禮案後,就有人「關注」過趙鳳詔這位尚書公子。

    吏部尚書張鵬翮、山西巡撫蘇克濟皆參奏過趙鳳詔受賄之事。===

    到了部議這一塊兒,估計到趙申喬的顏面,通常是不了了之。就是康熙,早年見過吏部彈劾折子,也不過是以為張鵬翮與趙申喬宿怨所致。留中不發。

    直到西北戰事發。在錢糧馬匹等項上多動用地方藩庫,地方錢糧不足。這受賄案才再次被翻了出來。

    戴錦稍加思量,道:「知父莫若子,這些年要是沒有趙申喬在京裡的庇護,趙鳳詔也不敢這般肆無忌憚。想來是見穆和倫以老病乞休,戶部滿尚書出缺。怕擔干係,藉著其子案發,想要從戶部抽身。還是不肯服老啊,說起來,這趙申喬今年已經七十二,比穆和倫還要年長幾歲。估計在是試探,看皇上有沒有發落的意思。」

    「三十萬兩啊,三十萬兩!」四阿哥的面上浮現出怒氣。使勁地拍了拍桌子,道:「蠹蟲,國之蠹蟲。當殺……」

    戴錦心下有些納罕,主子叫自己過來,總不會是為了趙家父子吧?

    說起來,戶部如今正人心惶惶,滿尚書穆和倫以老病乞休後,右侍郎廖騰也「以老乞休」,上允之。

    如今這才幾日功夫,漢尚書趙申喬又自請罷免了。

    還不是沒錢鬧的,這層層追查下來,卻是沒有幾個乾淨人。無奈之下。為了避禍。他們只能選擇乞休了。

    康熙待老臣向來優容,只要不鬧出動靜無法收場。多能是放他們一馬。

    不僅戶部動盪,兵部那邊也是不太平。

    漢尚書病故,空出的缺一直沒補,滿尚書在歸化一帶收駱駝去了∫侍郎巴顏柱因「年老、人才不及」前兩天被革職。

    今年是大比之年,也是大多數文官任滿更替的日子,看來六部要有大變動。

    四阿哥罵完,也省過神來,平復了心中地怒氣,道「曹立了大功,又鬧了捐賞金這一出,怕是要大用了。要不是他年歲下,怕是穆和綸地缺就要落到他手裡。二品侍郎麼……」

    說到這裡,他猶豫了一下,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他這個年歲,二品也有些高了,要不然,我保舉他委署戶部侍郎如何?即使兵部郎中的缺已經有人補了,總不能叫他還在兵部……」

    戴錦見四阿哥眼中帶著幾分期待,曉得他頗為器重曹,偏生曹又在十四阿哥眼皮底下。

    雖說皇上膝下地阿哥有十幾位,但是卻只有十四阿哥是四阿哥的同母所出。

    其他同母所出的阿哥們,多是感情親厚,到了四阿哥與十四阿哥這裡,卻是不與眾人同。兄弟之間,頗有心結,還不若其他手足往來親密。

    自八阿哥失勢,四阿哥心裡最忌憚的,也就是同母弟十四阿哥了。

    偏生曹就在兵部,這次出京,又是十四阿哥保舉,這使得四阿哥心裡跟吞了個蒼蠅似的。

    戴錦尋思了一回,卻覺得不妥,道:「四爺,雖沒有旨意下來,但皇上那邊做如何想,尚且不知。曹雖有些才幹,但是畢竟年輕,這品級也不能升地那麼快。*****要是四爺保舉曹,還不若保舉其父曹寅。曹寅在禮部侍郎位上,日子過得甚是悠閒。要是能讓他補了戶部,皇上心裡新得著,曹這邊也會為他老子賣力氣。」

    四阿哥聽了,連連點頭,心裡終算是鬆了口氣……的閒話來。

    高太君進京之事,曹方才在蘭院已經聽父親提起。

    老太太嫌這邊府裡人多鬧哄哄的,帶著香玉去海澱園子暫住去了。對這位外祖母,曹並沒有什麼感情。只是想著母親高齡產子,老太太不在這邊照看,卻以嫌鬧為名避了出去,他不禁搖搖頭。

    這老太太,太不省事了。

    初瑜看出他臉上的怪罪之意,猶豫了一下,道:「老太君之前是有些惱了,前些日子天慧的平安扣掉了,不知怎麼張揚開了,使得老人家有些多心。太太與我勸了幾遭,還是去園子住去了。為了這個。太太還流了好幾次淚。」

    曹聽得直皺眉。卻是不忍心母親難過,對初瑜道:「打法人往園子送信吧。樂意回來,就派車去接;不樂意回來,就好吃好喝地供著,落得大傢伙清靜。」

    初瑜鈾,曹因惦記去看莊先生。便換了衣服,出了梧桐苑。

    剛到二門,就見有兩個婆子提著食盒過來,見了曹,都是俯身見禮。

    曹擺擺手,叫她們起來。

    見其中一人手裡提溜著一小罈酒,曹問道:「這個送到那個園子的?」

    其中一個婆子笑著回道:「回大爺的話,是老爺使人吩咐下來。要廚房送酒菜到前院書房,太太平安誕下七爺,老爺歡喜呢。」

    曹聽了。臉上也添了笑模樣,獨酒不歡,看來父親是拉莊先生喝酒了。他道:「我正好過去,帶過去正是便宜。」

    說話間,曹拿了酒罈,又吩咐二門一個小廝從婆子手中接過食盒跟著,去了前院書房。

    剛走到廊下,就聽到書房裡傳來曹寅爽朗的笑聲。

    隨即是莊先生道:「大人在無子之人面前這般炫耀,豈是君子之舉?這委實太不厚道了。」

    「絕無此意,絕無此意。夏清不待妄自菲薄地。女婿亦是半子。你南邊那兩個女婿雖不過是出自耕讀人家,沒有出仕。但是品行溫良,日子過得亦是悠哉。妞妞聰敏伶俐,往後也是有福的。」曹寅說道:「況且,還有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要是他敢不孝順你,咱們用大棒子教訓他。」

    莊先生只是見不慣曹寅的得意,心裡有些泛酸罷了。

    嘮叨了一句,他便不願再掃曹寅地興,笑著問道:「乳名可有了?」

    曹寅沉吟了一下,心裡卻是有些患得患失。

    今年是乙未年,民間老話說得好,「十羊九不全」,加上幼子又是生在冬天,草木凋零之際。

    這會功夫,曹已經挑了門簾進去。

    莊先生見曹面容黑瘦許多,面上也有些動容。

    曹將酒菜放下,給莊先生請了安。莊先生將他仔細看過了,眼裡露出相詢之意。

    曹扶著他地手臂,請他到炕桌邊坐了,道:「先生且寬心,不過是皮外傷,已經盡好了。您同父親先吃酒,我先去衙門走一遭,晚上回來再陪先生說話。」

    曹寅少不得又吩咐一句:「去兵部衙門前,還是先到西華門遞請見帖子,看看皇上有什麼吩咐沒有。雖說皇上恩寵,卻是不能忘了臣子的本分,省得惹來是非口舌。」

    曹鈾,親自將酒菜給兩位親張擺好,又倒了熱水,將酒燙上,才出得門去。

    待曹走後,莊先生對曹寅道:「得子如此,大人已是羨煞眾人。」

    曹寅「呵呵」兩聲,面上也是浮起得色,口氣卻謙遜道:「還有很多不足,過於婦人之仁,性子有些懶散,上進心也不足,少了幾分魄力,當不得誇。」

    莊先生聞言,不由語塞。

    難不成這就是「望子成龍」?非要曹飛黃騰達,揚名立萬,這當父親地才能知足?

    那邊,曹寅已是沉吟道:「兒乳名連生,他的小兄弟,就叫長生。如今,我也沒別的盼的,就指望孩子們能平平安安的……」

    因魏黑等人這一路也是辛苦,曹便沒有使人叫他們,而是另帶了兩個長隨出門。剛到胡同口,曹就見智然戴著僧帽←著灰色僧衣踱步過來。

    大半年沒見,智然地臉上圓潤不少,眼睛笑瞇瞇的,看著有些高僧地模樣。

    曹勒了馬韁,翻身下馬,笑著說道:「多咱從山上下來地?小和尚看著是掙破束縛,悟到大自在了?」

    智然雙手合什,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曹施主別來無恙?」

    在智然面上,曹卻是將面具去了幾分,無奈道:「不曉得算不算有恙,約莫著我也悟了。往後卻是少不得要裝模作樣的,做牛做馬,忠孝仁義。想要混日子偷懶,怕是再也不能。」

    「曹施主著相了,心靜自然涼,存了憤懣,只會越發辛苦,還得去了這個才是。」小和尚地面上露出慈悲之色:「就如同小僧這半年一般,因鑽了牛角尖,險些入了魔道。幸好佛法無邊,渡小僧完劫。曹施主迷亂之時,不妨多同小僧論論佛法,安下心神,方能游刃有餘。」

    曹聽了小和尚這番話,看著比自己還顯得老成的小和尚,心裡卻是疑惑,難道真是「佛法無邊」的緣故?

    兩人同齡,曹又是兩世為人,但是比起來,還是小和尚性子穩重。

    兩人說著話,卻是有些變天了。

    天上烏雲漸漸堆積,北風漸起。殘留在樹上地黃葉,被刮落,在空中旋轉著,落到地上。

    曹見智然穿著單衣,將自己的披風解下,送了上去。

    智然因他要出門,還不肯接,曹已是將披風搭在他肩膀上,翻身上馬,笑著對智然道:「忘了告訴你,府裡有喜事,我添了個小兄弟……」說到這裡,看了看智然的眉目,他心裡生出一種荒謬地想法。

    太狗血了,委實太狗血了。

    曹搖了搖頭。只當自己是胡思亂想,沒有注意到智然眼底的迷茫之色……是在這邊催了。

    「怎麼還沒到?太醫院那邊做什麼吃的?這邊可是請了聖旨的,福晉的病要是耽擱了,誰能擔待?」這侍衛大著嗓門抱怨著。

    說起來,被派為咸寧宮侍衛,這也算是倒霉差事。

    二阿哥的荒淫,更使得眾人見識了皇子阿哥的糜爛生活,連帶著心中對皇權的畏懼都減了幾分。

    換做二阿哥病了的話,雖然大家為了不擔干係,也會往上邊稟告,請太醫什麼地,但是卻不會這般急切。

    二福晉,卻是值得人敬重地婦人。

    不管是對咸寧宮裡執役的太監宮女,還是對宮門外把手戒嚴地侍衛,她都溫和待之。在宮裡當差,最要緊的是曉得能帶眼睛、帶耳朵,卻不能帶嘴巴。大家雖不敢講二阿哥的壞話,但是心裡對於這位受牽連的福晉充滿同情。

    這次二福晉患病,侍衛們得了消息,絲毫不敢耽擱,稟告了內務府,請了旨意傳太醫進宮。

    不曉得是哪裡耽擱了,等了兩個時辰,這太醫還沒有到,也難怪這侍衛火大。

    西華門外,當值的侍衛聽著他抱怨,卻也是沒有法子。

    還能有什麼,不過是世態炎涼罷了。

    太醫院那邊的太醫們官職品級不高,卻慣會看人下菜碟的。

    二福晉是「廢太子妃」,一個「廢」字,使得這皇子福晉的身份,也變得尷尬起來。

    那侍衛等了半天,不見人,皺著眉頭,已經想著要不要去稟告內務府那邊,再打發人去太醫院,就見一人踱步走來。

    放眼一看,卻是熟人,這侍衛不禁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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