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於康熙末年 第六卷 清平樂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迷眼
    州,道台府,西院,廂房。

    玉蛛看了看外頭天色,已經是掌燈時分。她對著銅鏡,仔細地上了妝。

    憶起中午之事,她臉紅得不行,畢竟是處子之身,初次承歡,除了酸痛,並不覺得歡喜。但自己已經十七,想著惜秋與憐秋兩個如今的享福,想著初瑜、紫晶等人對玉蜻的另眼相待,就是陪嫁了的那四個,已經兩個做了姑爺的通房,她便拍了拍臉,神色越發堅定。

    三年前一同進府的八人,論起容貌來,玉蛛並不算差。只是因小時候家裡窮,吃得不好,她身子發育得晚,看起來遜色幾分。

    而今,在曹家養了三年,細皮嫩肉的,水靈得不行。就算是沒有今日中午的事,也會有後日中午、或者後後個中午的時候。這一點,玉蛛很是自信,因此看到銅鏡邊的那個半個巴掌大的瓷瓶時,她不禁厭惡地皺皺眉,伸手抄起,要扔到門口的垃圾簍子裡。

    手停在半空中,玉蛛思量了一回,還是將瓷瓶輕輕放回。而後,玉蛛拿起一塊帕子沾濕,將臉上的胭脂擦淨,打開粉盒,用粉將臉頰上的粉嫩遮住。她蹙著眉,對著鏡子照照,鏡中人面色略顯蒼白,露出一副惹人憐惜的楚楚之態。她突然心裡一陣煩悶,將鏡子倒扣了,咬著嘴唇,不知想些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玉蛛歎了口氣,還是將瓷瓶打開,將其中的水仙花汁倒些在手心中,輕輕地拍到脖頸與胳膊上。簾之間。屋子裡就佈滿了淡淡的水仙清香。

    「蛛姐姐!」玉蜻站在門口,輕聲喚道。

    玉蛛聽了,起身,將瓷瓶蓋好,將旁邊地一塊帕子握在手中,輕輕地擦了下眼睛,而後方開門,低聲道:「蜻妹妹!」

    玉蜻聽她帶著哭腔,心中不忍,笑著說:「姐姐這是做什麼?向來姐姐最是疼惜妹妹的。快去上房吧,爺還等著呢!」

    玉蛛抓著門框,抬起頭來,咬著嘴唇道:「我不是,爺他……我……」越是急,越是說不清楚。眼淚已簇簇落下。

    玉蜻見她蒼白著小臉。想起自己當年的遭遇,心中歎了口氣⌒點羞愧自己的猜疑。是啊,爺是主子。他想要哪個,還會同人商量不成?當年的她‰今日的玉蛛,不是一樣嗎,哪裡有什麼區別?

    玉蜻拉住玉蛛的手︰帕子將她的淚擦了,安慰道:「姐姐別難過了,爺是好人,往後不會虧待咱們的!咱們姐妹兩個,好好侍候爺!」

    玉蛛還是踹踹不安的模樣,望了望上房那邊,神色有些畏懼。

    玉蜻笑道:「姐姐別怕,就頭一遭……」說到這裡,不禁紅了臉,推了推她道:「姐姐快梳洗梳洗,往上房去吧,爺方才問了一回了!」

    見玉蛛只是望著自己,並不應聲●蜻揉揉胳膊,道:「今兒下午做針線有些匪,爺那邊就勞煩姐姐,妹妹要先歇著去了!」

    玉蛛細細打量玉蜻,見她確實不像惱地意思,略顯無奈地點點頭。

    看著玉蜻回房,玉蛛退回屋子,並沒有重新梳洗,而是用帕子又擦擦眼睛,才到上房去。

    曹頌躺在床上,正不知想些什麼,見玉蛛低著頭走進來,想起午間的春情,精神一振,揮揮手道:「快過來,怎地才來?」

    玉蛛走到床邊,怯怯地叫了聲「爺」,曹頌的心肝一顫,一把將她拉到身上,閉著眼睛抱了好一會兒,方道:「爺想你了,你可想爺?」

    不見玉蛛應聲,曹頌睜開眼睛瞧她,見她紅著眼睛,滿臉驚慌的模樣,心疼的不行,問道:「這是怎地了?玉蜻那丫頭……」

    玉蛛忙搖頭:「沒有,沒有,玉蜻對奴婢甚好,哪裡會因爺抬舉奴婢,就給奴婢臉色呢?」

    曹頌聽了,笑笑道:「爺想著也是呢,就她那個面性子,哪裡像是能欺負人的,不被人欺負就了不地了!」

    玉蛛聞言,神色一僵,臉上帶了幾分委屈:「爺說得是!」

    可惜曹頌正閉著眼睛,聞玉蛛身上地花香,哪裡會仔細看她地喜怒。放下帳子,自然又是一番纏綿……

    待屋子裡一片靜寂,玉蛛柔聲問道:「聽說大爺明早要出門,爺早起不?用不用奴婢早些起來侍候?」

    曹頌將她往胸前摟了摟,閉著眼睛應道:「不用早起,明兒爺哪裡都不去!」說到最後,聲音漸小,不一會兒已經鼾聲漸起。

    玉蛛只覺得有些冷,將身後的被子使勁緊了緊,卻仍是久久合不上眼,將到天亮,方昏昏睡去。

    *

    或是地處南北要道地緣故,郯城縣大興鎮很是繁榮。整個鎮子,順著官道兩側左右散佈。官道兩側儘是商舖酒樓,放眼望去足有百八十家。來往打尖的旅人,挑擔子地游商小販,十里八村來賣山貨的老鄉,彙集出一副市井畫卷。

    聽著各種吆喝聲,曹顒真有些看到世地感覺。因心裡惦記著糧食漲價之事,他特意留心街頭巷尾的乞丐等人。雖然穿著破爛不堪,臉上髒兮兮的,但是並沒有餓倒在地地。想像中那些因為沒有銀錢買米賣兒賣女的情形並沒有出現,曹顒心中鬆了口氣。

    回頭看了眼莊先生,曹顒有些後悔,畢竟是上了年紀,還拉他出來做什麼?莊先生察覺出曹顒的眼色,略帶一絲惱怒道:「怎地,嫌棄拖你後腿了?」

    曹顒忙道:「哪裡,哪裡,只是怕先生累著!」

    莊先生摸了摸鬍子,悠悠然道:「區區七十里,這有什麼?老當益壯、老而彌堅這些個成語孚若都忘了嗎?老朽身子還算康健,看著妞妞出嫁生子應不成問題!」

    曹顒見他雖然略顯疲色,但是精神頭卻足。笑著說:「老當益壯、老而彌堅或是有的,先生是不是忘記了一個成語?」

    莊先生信馬游韁,看著不遠處

    行前的客人,隨口問道:「哦,是什麼?」

    「老而不羞!」曹顒笑答。莊先生轉頭瞥了他一眼,回過身來自己也興。

    這次出來,除了魏黑、小滿外,還有吳氏兄弟裡地老二吳盛與七個長隨。吳盛的哥哥如今已經成親,娶得就是在曹顒身邊當過差的釵兒,兩人是上個月末成親的。曹顒見他雖然年輕。但是處事穩重妥帖,便讓他做了護院頭,因此沒有跟來。

    攏共算起來十二人,莊先生覺得人多有些扎眼,便將人分了兩撥。

    小滿與另外兩個面嫩些的長隨跟著曹顒與他,魏黑、吳盛帶著另外五個人。大家一前一後。看著完全不是一路人。

    曹顒他們這邊。是富家少爺帶著管家小廝;魏黑那邊的都是壯漢,看著就帶了幾分彪悍之氣。就是在武風很是強悍的山東地界,看著也讓人生出退避三尺之心∪其魏黑。長得高大魁梧不說,還罩了一隻眼睛。滿臉的凶肉。

    曹顒順著莊先生視線望去,也看到那家米行,人來人往的。買賣真是興隆。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有些不解,不知為何大興與州的情形差了這些。州那邊,不少米行都沒有存糧了;就是仍在開門營業地,因價錢太高的緣故,客人也沒有這樣多。

    空氣中傳來濃郁的酒香,曹顒他們大早出來的,趕了一上午路,不禁有些飢腸轆轆。

    正趕巧,在米行正對過,是家二層高的酒樓,曹顒便指了指招牌,對莊先生道:「先生,咱們過去用飯吧!」莊先生也正是這個打算,當即道好。

    進了酒樓,曹顒看著挨著窗口已經坐了一桌客人,便示意小滿身後的那個少年問話。

    那少年姓任,名季勇,是州虎威武館館主任虎地四子。虎威武館就是曹頌眼下每日必去地地方,州城最大的武館。

    任虎雖然是個武夫,卻是個地道地官迷。因他自幼沒讀過書,大字不識幾個,便將全部希望都擱在四個兒子身上。偏生這幾個小子不僅遺傳了父親的好身手,還遺傳了父親地漿糊腦袋,念了好幾年書,不過是識得《百家姓》、《千字文》罷了。

    任虎為了逼幾個兒子讀書上進,沒少用鞭子給兒子們「緊緊皮子」、「長長教訓」。不過打完老大打老二、打完老二打老三,一直打到老四都十五了,也不見他們有所長進,終究只能是熄了讓兒子們考取功名的念頭。

    然,曹頌地到來,卻使得任虎有種「絕處逢生」之感。

    這老話說的好,「宰相門房七品官」,曹家大人眼下雖說只是道台,離宰相還差得遠,但是這是說不准的事啊。就算升不上宰相,熬上幾年升個三品二品地應該不成問題。那樣的話,離一品宰相不就是差不離,就算門房算不得七品,八品、九品也該有吧。

    這樣想著,任虎對曹頌極為奉承,想要將老三、老ど這兩個未成親的小子送到曹家做門房。

    雖然不是大事,但是曹頌並未隨口應下,只說是帶著兄弟兩個引見,至於要不要人,自己不好拿主意。

    曹顒正因身邊隨從不是京城過來的,就是江寧過來的,想僱傭幾個本地長隨,沒事下去溜躂溜躂,冒充冒充本地人。

    莊叔勇與莊季勇兩個兄弟的到來,正合他的意。況且又是曹頌領來,知根知底的,隨口詢問了兩句後,曹顒便點點頭,叫他們留下。

    莊叔勇與莊季勇還是第一次見到道台這樣大的官,原本還以為就算年輕,應該也是四十歲來歲,所以才能讓曹頌似長輩一般尊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個年輕的官。

    若不是在道台衙門,又聽到幾個來回事的典吏畢恭畢敬地管他叫「大人」,莊叔勇與莊季勇都要懷疑是曹頌找人假扮道台來戲弄他們兄弟兩個。

    待曹頌不忿兩人的詫異,驕傲地道出哥哥曾是御前侍衛的光榮歷史,兄弟兩個的眼神簾變了※前侍衛,那可是傳說中的高手,兩人對曹顒崇拜得不行,都暗暗下了主意,要跟在曹顒身邊,混個人模樣出來!

    *

    小二見幾人眼生,還以為過往打尖的客人,還想著如何宰上一頓,就聽那個小廝操著本地口音道:「小二,樓上靠窗戶有雅間沒?我家少爺要找個清淨的地方吃飯!」

    小二簾收了心思,笑著道:「這剛到飯口,樓上還空著,幾位爺樓上請!」說話間,引著他們二樓去了。

    魏黑已經也到了,看著曹顒他們上樓的背影,往另一個迎過來的小二懷裡扔了塊碎銀子,道:「給爺尋個包間,好好地置些酒菜來!」

    小二見那銀子足有半兩,喜得臉上都要開花了,指了指樓梯處「二樓不少雅間,幾位爺二樓請!」

    站在窗前,曹顒使勁吸了吸鼻子,酒香味似乎比方才更大了,不禁有些疑惑,這是怎麼了?難道這附近有燒鍋,才會使得酒香四溢。

    莊先生則盯著米店門口,看著往來的客人多是拿著大口袋,有點手提肩挑的意思。

    一個身材略顯單薄的中年人,抗著一口袋東西打米店出來,因要避一輛疾馳而來的馬車,跌倒在路旁,口袋裡的東西散了半地。

    看著那一塊塊很是陌生的東西,曹顒不禁問道「|這是什麼糧食?」如今地方百姓多以小米與高粱為主食,富貴些的人家吃稻米白面。可是眼下這個,卻不知算不算糧食。

    莊先生見那中年人將地方的東西都收進口袋,方略帶沉重地道:「那不是糧食,是酒糟!」

    世無饑,只因素日只用來餵豬的酒糟,成了百姓口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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