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在大唐 章節目錄 第264章 遠遁
    第264章遠遁

    丙午,下弦月,夜色漸深,月色漸好,黑壓壓的唐營,一片寂靜。

    楊悅所在的營帳就在李世民的營帳左側。

    李世民的怒斥迎面而來。

    「父皇,孩兒真的什麼也沒做。」李愔痛聲說道。

    「你還敢不認,朕親眼見到,你……你,你這個混漲東西」李世民大怒。

    繼而聽到「啪」得一聲響,像是擊碎了什麼東西。

    「聖上不可」是戒言的聲音,聲音十分急切。

    楊悅吃了一嚇。李世民不會果真要殺了李愔吧。

    「兒怎敢無禮,父皇知道,兒對無論如何也不敢對她無禮……」

    「再說不敢,上次你……」

    「上次孩兒一時混了頭,事後恨不得殺了自己,怎敢再對她無禮……」

    ……

    楊悅站在帳外,聽清楚裡面的爭吵,不由呆住。

    夜風吹來,一陣清冷。楊悅稍稍冷靜下來。

    李愔不是那種做了又不敢認的人,難道真的什麼也沒有發生?

    楊悅仔細察看自己衣衫,並未多大異樣。更況楊芳兒的屍體在側,李愔即便是色魔,也不至於如此變態……

    突然,楊悅心下一驚,想起自己睡倒時,聞到一股花香,那香氣極為古怪,似是在哪兒聞到過。

    墓室上次在沙缽略的墓中,被龍比格下**時,也是同樣的花香。

    楊悅倒抽一口冷氣,已完全明白過來。

    並非自己睏倦,而是被人下了**。

    當下回頭細問西天王具體情況。原來楊悅與李愔去尋楊芳兒,至晚不歸。李世民親自帶禁衛去尋,結果在山澗中發現二人。李愔與楊悅在花叢中……

    不用說,這一幕定是有人精心策畫。楊悅已完全冷靜下來。

    「楊芳兒的屍首可曾見到?」楊悅想了想,回問西天王。

    「楊芳兒?她死了?」西天王愕然奇道。

    果然,自己與李愔不知不覺中已落入圈套,卻還不知對手是誰

    這一招雖然沒什麼創意,卻十分陰毒。借用自己除掉李愔,或者說一箭雙鵰,同時還讓李世民對自己失去興趣。

    雖然楊悅巴不得李世民對自己不感興趣,但卻不是這種方式。

    沉吟片刻,楊悅整理整理衣衫,走進營帳。

    西天王一把沒拉住楊悅,心下不由大急。

    ……

    「聖上,不過是一場誤會。」楊悅道。

    「誤會,什麼誤會?」李世民望著楊悅,沉吟說道。不知為何臉上看不到喜怒,反似對楊悅冒然衝進他的營帳有些詫異。

    李愔站在一側,眼中也閃出古怪。

    楊悅這才發現,帳內情形與帳外所聞大為相同。地上有幾隻摔碎的茶杯,不過都距離李愔很遠。

    楊悅去看「父親」,發現李二郎面上也隱隱有一絲笑意。

    到底怎麼會事兒?

    楊悅狐疑地望著眾人,有些迷惑起來。

    「說說看,你怎麼會認為是誤會?」李世民盯著楊悅,眼睛一眨不眨。

    「臣相信蜀王……」楊悅瞥了一眼李愔,說道。

    「相信?」李世民微微皺眉。

    李愔臉上卻泛出笑意。

    「臣疑心是中了迷香。」楊悅想了想,又說道。

    「迷香?」李世民眨了眨眼說道,「為何只有你中迷香,蜀王卻沒事兒?」

    楊悅回頭看了看李愔,見他臉上的笑意更甚,衣襟頭髮盡濕,已大概猜到些緣故。

    看來李愔並未被迷暈,二人所在的山澗,有溪水流淌,難道他未卜先知,及時用水清洗過?

    「具體情況臣不知,但蜀王離溪水近些,或許剛好倒在水裡……」楊悅搖頭說道。

    「難道不會是他放的迷香?」李世民又道。

    「蜀王放迷香做什麼?」楊悅愣了一下,看到李愔正在衝自己傻笑,搖頭說道,「而且楊芳兒的屍體就在崖下,怎會不見?」

    正說間,突然張士貴進來,在李世民耳邊說了些什麼。

    李世民聽了皺了皺眉,突然回頭一笑,向蜀王說道:「我兒所料果然不錯。你說的那個騎曹已被人所殺。楊芳兒的屍首也已被燒掉。」

    「是何人所為?」蜀王急切問道。

    「……」李世民沉吟片刻,搖頭說道,「這件事兒終會水落石出,你暫時不用再為此勞神。」

    李愔點了點頭,回頭見楊悅莫名其妙地望著眾人,笑了笑說道:「我已給父皇說過前因後果,剛才只是在掩人耳目。」

    「計中計?」楊悅恍然大悟,這才發現不過是虛驚一場。

    回過頭去,見不知何時江夏王與西天王也悄然走了進來。心下不由一跳,難道剛才二人也是在表演?

    他們又為何表演,為什麼騙自己?

    江夏王已哈哈笑了起來,向西天王說道:「怎麼樣,我說公主定然不會怪罪蜀王……」

    「那是公主聰明,識破賊子奸計。」西天王不服地說道。

    「你們在說什麼?」這次連李世民也納悶起來。

    江夏王哈哈笑道:「正要恭喜聖上與青龍。」

    「恭喜?」李世民詫道。

    「剛才臣與西天王打賭,故意讓公主誤以為蜀王非禮,臣以為公主對蜀王有情,知道聖上要責罰蜀王,必會來講情……」江夏王哈哈大笑著說道,完全沒注意到李世民的臉色忽變。

    「到底怎麼回事兒?」楊悅不由瞪向西天王,低聲問道。

    西天王忙低聲向楊悅解釋道:「其實公主與蜀王中迷香時,蜀王警覺順勢滾到溪水中,並未被迷倒。正準備假裝昏倒,逮住賊子。不想屬下與江夏王恰好趕到,將那人驚走。於是蜀王將計就計,假作被聖上責罰。江夏王卻非要與屬下打賭……」

    「無聊」楊悅苦笑不得。

    但見李世民臉色突然陰沉,楊悅心下不由一驚,暗暗叫苦。眾人雖知李世民喜歡自己,但不知李世民私低下已向自己「求過婚」。大概見李世民一向沒有什麼表示,以為李世民並未納妃之意。

    「你們都退下吧」李世民拂然不悅,揮手說道。

    眾人訕訕,忙行禮退下。

    「隋國公主留下,朕有話問你。」李世民見楊悅正要退出營帳,突然說道。

    李世民一向稱楊悅為「悅兒」,忽然稱「隋國公主」。楊悅不由一怔,知道李世民此時心中卻是真正已惱。明知道他要問什麼,卻也無可奈何,只好硬著頭皮又回轉回來。

    李世民臉色沉鬱,背對楊悅,卻沒再出聲。

    楊悅不知為何心頭竟然惴惴,有些心虛起來。

    營帳裡無聲無息,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沉悶得令人窒息。

    楊悅不知李世民到底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見他仍舊不作聲。漸漸有些不耐,終於忍不住問道:「聖上,要問什麼?」

    「朕想現在聽你的答案。」李世民似是有些力不從心地說道。

    「什麼答案?」楊悅詫道。忽然想起,李世民曾問過自己是否要嫁給他,心下不由一顫。沉吟片刻,咬牙說道,「我,我只怕不能接受聖上的美意。」

    一陣沉默

    「為什麼?」李世民霍然轉身,盯著楊悅問道。

    「為什麼?」楊悅也不由問自己。忽又覺得十分好笑,自己只是對他充滿敬仰,但並非愛意,還用問為什麼?只是如何答他?

    告訴他「你的年齡足以做我的父親」?可古人哪有這個概念。事實上別說武眉兒與徐充容,李世民的後宮有不少妃子比楊悅年齡要小得多。

    告訴他「你妃嬪太多,我要一對一的愛」?除非李世民是個現代人才會真正理解。否則怎會對房玄齡的「妒妻」大開玩笑?

    然而,總不能說「我太崇拜你,所以不想做你的妃子」

    楊悅暗暗皺眉。

    突然,心頭一動,想到一個絕佳的借口,楊悅笑了笑說道:「因為我想要的,聖上絕對給不了我。」

    「什麼?」李世民沒想到楊悅會有此一說,不由錯愕。

    「皇后」楊悅嫣然一笑。

    她當然知道這個位子李世民絕對不會答應。皇后與一般嬪妃不同,牽涉甚廣,並非李世民一人能夠決定。當年以楊貴妃身份之貴,又有三個兒子,李世民想立她為後,尚且不能,更況自己。

    而事實上,即便是李世民的其他嬪妃,品極的晉陞,也並非以李世民的好惡而定。那不只與「背景」有關,還與「功勞」有關。從李世民的「四夫人」可以看出,除「鄭賢妃」由長孫皇后為了打壓「齊王妃」,直接禮聘為妃外。其他幾個,如燕德妃、韋貴妃等皆因生有「兒子」才晉陞為一品妃。

    而如徐充容這般,雖然寵冠後宮,卻因沒有任何「功勞」,至今也不過只是個「充容」,填居「九嬪」之末。而武眉兒,更是一隻是個五品才人,沒有任何陞遷。

    果然,聽了楊悅所說,李世民長歎一聲,半晌不語。

    猝然抬頭,見到楊悅有些諷刺意味的笑容,突然皺眉說道:「原來『王-夫-人』計劃是真的。」

    「王-夫-人計劃?」楊悅遽然一驚,訝聲道,「聖上怎知?」

    「你知道朕為何冊立你為隋國公主?」李世民不答,突然驢唇不對馬嘴地說道。

    「為何?」

    「朕早已知道你是西天聖母的女兒。」李世民歎了一口氣說道。

    楊悅一怔,繼而想到李二郎當年因西天聖母退出朝庭,李世民自然早已知道。

    然而他是否知道西天聖母便是楊夫人?楊悅心下微驚。不動聲色地問道:「聖上可見過西天聖母?」

    楊夫人與楊貴妃情同「姊妹」,經常出入宮庭,李世民當然認識。

    卻見李世民搖了搖頭說道:「朕雖沒見過,不過想來定是罕見的美人。否則二郎當年怎會為她拋開一切。更何況有你這樣女兒,可想而知。」

    楊悅不由長吁一口氣,笑了笑道:「也不見得比貴妃師父更美。」

    李世民也笑了:「她們原本是姊妹,朕的楊貴妃自然也不差。」

    原來連西天聖母是隋煬帝的女兒,李世民也知道,心下駭然,搖頭笑道:「原來什麼都滿不過聖上。貴妃師父是否也早已知道?」。

    李世民搖了搖頭:「她一直以為你是她的侄女兒。」

    「聖上又是何時知道我並非趙王之女的?」楊悅奇道。

    「悅兒猜一猜看?」李世民似乎心情漸漸好了些,笑著說道。

    「聽父親剛剛說的?」楊悅想了想又道,「不對,或許更早。聽西天王說過?」

    李世民搖了搖頭,盯了楊悅片刻,說道:「冊封你為隋國公主之時,朕已知道你是二郎的女兒。衛公想讓你認祖歸宗,所以朕搶了先……」

    搶了先?楊悅見說,不由好笑,想到李世民當時突然要封自己為隋國公主,十分突兀,原來還有衛公的「功勞」。

    但見李世民似笑非笑地望向自己,突然明白過來。若楊悅當真「認祖歸宗」,改姓為李。自古以來,同姓不能成婚,楊悅便根本不可能再嫁入後宮。

    此中深意,此時已全部寫在李世民眼中,楊悅有些招架不住,忙低下頭,不敢看他。想了想,說道:「可聖上也早已知道『王-夫-人計劃』。」

    「這個朕卻是最近才得知。然而,朕總有些不信。」李世民依舊盯著楊悅,若有期待。

    楊悅心中苦笑,知道李世民轉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話題,想了想,說道:「事實上『王-夫-人計劃』臣也是最近才聽外人所言才知。但是,聖上應該聽說過臣對情感的『怪論』。只可惜聖上有太多嬪妃。若非『皇后』之位,臣不會動搖。」

    李世民神情一暗,怔在當場。

    楊悅知道自己這個借口再好不過。此事是李世民絕對不會做到的事情。他即已知「王-夫-人」計劃,當然更加不會去做。

    所謂「王-夫-人計劃」目標乃是皇位,在李世民看來,或許只是「王-夫-人」為自己的兒子謀取「皇位」。

    楊悅卻知西天聖母的「王-夫-人計劃」事實上這正是武則天的歷史規跡。

    李世民或許想不到有武則天,但歷代老夫少妻,先皇去世,新主年少,太后掌權之事不鮮。李世民不用想也再明白不過。更況「女武者昌」的讖言,一直是李世民心中一根刺。

    楊悅斷定李世民不敢冒險。見李世民眉頭皺緊,繞帳而行。心下不由越來越輕鬆。

    「然而,不嫁給朕,你只怕也難以嫁給他人。尤其是朕的……兒子。」李世民突然停下步子,艱難地說道。

    楊悅心頭一震。這個問題其實早在她被冊立為隋國公主之時種下。別說楊悅是隋國公主的身份,便是她如今與彌勒教的源淵。朝中重臣豈能看著他嫁給他人,成為朝廷的一大威脅?

    早在「太子聯姻」事件時,楊悅便已再明白不過。李世民此時說來說去,不過是在警告她不要嫁給李愔。

    想著想著,楊悅突然覺得十分好笑。

    李世民見楊悅神情古怪,忽又說道:「雖然是朕一時衝動,顧慮不周,冊立你為隋國公主。然而此事除了是朕的意思之外,也是前隋趙王之意。」

    「趙王?楊杲?」楊悅不由大為驚奇。

    李世民點頭說道:「事實上趙王涅槃之前曾親自見過朕。」

    「他給聖上說過什麼?」楊悅心頭一震,不由顫聲問道。

    「他說了許多讓朕不太明白的話。不過,總而言之,是叫朕好好照顧你,說你定然會為天下避免一場浩劫……」李世民想了想,有點不明所以地說道,「朕想他定是想把彌勒教交給你,對朕冊封你為隋國公主十分滿意。」

    「浩劫?」楊悅聽了,不由愣愣地出起神來。

    忽然想到楊萬春的「大隋皇帝」夢,若非自己還當真會成為一場「浩劫」,如此看來,自己到是真起了點作用。

    難道自己被趙王帶到這個時代,正是為了這件事兒?

    如今自己事情已了,是否能夠回去了?

    突然想起,自己來遼東只是為了看一場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了卻心願,也好心無牽掛,穿越時空,回到未來。

    此時,卻又跟李世民糾纏什麼嫁得出嫁不出,豈不太過可笑。

    想到此,不由失聲笑道:「聖上的意思我已十分明白,請你放心,我不會嫁給這裡的任何人。因為,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幾個字,楊悅說得異常響亮。

    說完,不待李世民反應過來,逕自走出李世民的營帳。

    天色微曉,東方漸白。初秋的空氣十分清爽,腳下的草地還帶著晨露。

    深吸一口氣,楊悅突然心情大好,異常舒暢起來。

    透過營帳可以清晰地看到李世民的身影,呆立燈前一動不動。知道他根本不會明白自己說的「我要走了」的真正之意。

    又回頭看一眼不遠處,自己先前待過的營帳,影影綽綽聚了不少人。知道定是李愔等人在等著自己。

    然而,這裡的一切都不過是過眼雲煙,何必再多尋煩惱。

    楊悅下意識地甩了甩頭,望著眾人的影子,心中默然,喃喃說道:「再見了」

    轉身徑直向營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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