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靈台不遠
「這都什麼時辰了,怎麼聖駕還不來。」四人已有些不耐,滕王發起牢騷。
「什麼時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偏又陰著天,怎會知道是什麼時辰?」越王苦笑道。
自從遇到那愁苦書生以來人便被傳染,心中早已隱隱有些不安,暗自後悔不該擅自行動。
「便是不陰著天,到了夜間,你又能看出時辰?」紀王冷聲說道。
「當然能看出來,夜間可以看星象」越王不服地辯道。
「星象?嘿嘿,就你也會看星象?」紀王揶揄道。
滕王在一旁笑道:「是啊,老六要在就好了,他對這個最在行。」
「六哥不在,問我啊,六哥教過我……」越王指頭自己的鼻子笑道。
「切」
另外二王一齊鄙視之。
楊悅見眾人提到李愔,想起聽楊貴妃說過李愔已請旨到遼東去了,心中不知是惆悵還是嚮往……
怔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一個圓乎乎的東西,向三人笑道:「我知道時辰,現在已是上夜漏的時候,酉時一刻」
滕王、越王、紀王三人一齊驚訝的望向楊悅手中的東西,眼中露出萬分羨慕之色。
「這個便是『大唐軍魂』新出的『唐晷』?」三人齊聲叫道。
「正是。」楊悅嘿嘿一笑,順手遞給越王去看。
三人已忘記走路,攢在一起看「唐晷」,連聲叫好不迭。
那東西跟日晷一樣,一個圓盤上面標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作時辰刻度,又將每個時辰一分為二,分作初、正兩部分。
不同的是,日晷的指針是豎立在盤面上,而「唐晷」的指針卻是躺在盤面上。還有就是每個時辰,除了分出初、正之外,又用紅、藍兩種不同的線在每個時辰裡標出刻度。
「那紅錢是點,藍錢是刻。現在指針指向的正是酉時一刻。」楊悅在一旁指點道。
這個唐晷按唐代的時間計算法,將一個時辰分作三個點,將一天分作一百刻。也就是一點相當於後世的四十分種,一刻相當於後世的十四分二十四妙。
這個唐晷又同日晷一樣,只有一個指針,看起來一目瞭然,十分簡單明瞭。
「妙哉,真是妙哉」滕王、越王、紀王一齊拍手大叫。
「這東西連夜間的時辰也能標出來,比日晷要強多了。」
「當然強多了,別忘了日晷陰天的時候也不能用。」
「又比那沙漏容易攜帶」
……
其實這個唐晷,類似於現代的「表」。不過跟現代的表又有很大的不同,它不是用鐘擺原理,是純粹的「機械」原理。用發條帶動機械齒輪轉動指針,而且用「木牛流馬」的雙發條原理,一邊發條鬆動則推進到另一邊吃緊,相互循環,比現代的機械表還省了一道手續,不用人工「上勁」。
這個東西的創意,原本是楊悅向李業詡描述的機械表,不想李業詡最後造出來的是這樣一個東西。楊悅雖覺好笑,卻也不得不驚歎。
李業詡最近才研製成功。剛剛作了宣傳「傳單」,還不曾真正「上市」。
「好姊姊,將這個送了我吧。」越王情急之下,連稱呼都改了,涎著臉說道。
「想得美吧。這個東西做起來相當費力,製造一塊要花上半個月時光,白白送給你,讓『大唐軍魂』去喝西北風啊。」
「嘿嘿」紀王連聲冷道:「這些日子,大唐軍魂賺去了我們多少錢,還說要喝西北風」
楊悅嘿嘿大笑:「正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大唐軍魂做的是正當買賣,愛買不買,誰又沒逼著你們強買。」
越王、紀王聽了立時無言相對。這二人每月的供奉,大部分都「交」給了「大唐軍魂」,心中雖然肉痛,卻想到大唐軍魂製造的那些新奇玩意,卻又不肯放過。
滕王哈哈笑道:「不錯,沒錢你們還想白要?靠邊站站,這個我先買了。」
楊悅聽滕王如此財大氣粗,到是一怔。
越王已嚷嚷道:「滕王叔如今做了天下畫社的社長,一幅蝶畫賣到千金,自然有的是錢,我們卻沒你那麼好運氣……」
楊悅上下打量滕王,見他果然早已不似當日為了三百萬的賭金處求錢的浪子,哈哈笑道:「沒想到,這個畫社到是給了滕王這麼大好處,原來還有我一份功勞。」
滕王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公主出個價,本王決不還價。」
「哦?口氣不小。」楊悅笑道,伸出五指晃了晃,「就這個數吧。」
「五萬?太便宜了。」滕王已向懷中取錢。
「五萬?想得美,再加一個字。」楊悅搖頭道。
「五百萬?」
楊悅還是搖頭。
「五千萬?」
楊悅搖頭笑道:「五萬萬」
「乖乖這麼貴?」滕王到抽一口冷氣。
「怎麼剛才還在說大話,現在又要反悔了?」楊悅微微一笑,揶揄道。
越王、紀王二人在一旁,早已幸災樂禍的笑得腰痛。
滕王一咬牙說道:「好吧,大不了多畫幾幅畫」
……
楊悅到也不是真要騙滕王如此多錢,不過說笑而矣。最後答應送給滕王三人各自一塊「唐晷」,不過卻要滕王送一幅蝶畫給她,皆大歡喜。
幾人說笑一會兒,卻將心中原有的那一點不安驅散了去。
夏日的天氣多變,不知什麼時候風吹雲散,又晴了起來,反而比剛才又亮了幾分。
四人一路說笑前行,到了鳳鳴驛站,天色才漸漸真正暗了下來。
唐代驛路發達,每三十里一驛,只要在驛路上行走,到也十分方便。
楊悅等人現在走的正是向西最繁華的一條驛路——古今中外都十分有名的「絲綢之路」。
只是人到的晚了些,驛站內已住滿了人。
驛使見了楊悅四人服飾神氣,不敢怠慢。忙去動員眾商客給四人騰出房間來。
驛使去了許久,才回來稟報道:「幾位公子,實在是對不住,只能騰出一間房來,能不能將就一晚……」
話音未落,滕王已開口罵:「混漲東西。你看我等可是能將就的?」
驛使為難,卻也不敢回嘴,只唯唯喏喏地說些好話。
四人雖然發怒,卻也不好亮出身份,畢竟隻身外出,不敢太過張揚。
眾人無奈,越王看了看楊悅,說道:「至少也要準備出兩個房間來。」
驛使搖頭道:「各位公子,如果真能再騰得出房間來,某有幾個膽子,敢欺瞞諸位。」
四人面面相覷,楊悅再好相與,畢竟是個女子,總不能跟三個親王用一個房間,想了想說道:「這鎮上可還另有客棧,或者道觀、寺廟之類,可以借宿一晚?」
鳳鳴驛站到也不是在荒蕪之地,而是在一個小鎮上,這小鎮便叫做鳳鳴鎮。
驛使一拍腦袋,眉開眼笑道:「道觀寺院沒有,到是有個周公廟,是個清淨去處。往年聖上路過此地,也曾到那兒歇腳,幾位公子不妨到那裡看看。」
楊悅四人見說,心下大喜。匆匆用過飯,按著驛使指點,去尋周公廟。
周公廟果然是個好去處,月牙初上,照在廟中朦朦朧朧。廟裡樹木參天,透著一股幽深古意。
廟丞到是十分好說話,帶四人在前院西堂住下。
滕王、越王、紀王那會這麼早便睡下,找楊悅一起在廟裡閒逛。
「鳳鳴歧山,這裡是鳳鳴鎮,歧山乃周公之老家,難怪這裡會有周公廟。」楊悅說道。
「孔聖人最崇拜的便是周公,所以周公被儒家稱為元聖。我母親常誇你是孔聖人的知音,到了這周公廟中,何不去上幾柱香?」越王笑道。
楊悅笑道:「孔聖人的知音不敢當,不過到了這裡,不瞻仰一下周公,卻是大大地失禮。」
四人一面說笑,一面往正殿走去。
廟有三重,佈局廣闊,殿宇雄偉,亭閣玲瓏。最前面的正殿裡供的周公,雖在夜間,殿裡卻是燈火通明。
進了殿中,楊悅四人不由微微吃驚。殿裡有三個人,其中兩人正在對弈,一人站在一旁觀戰。
三人之中,到有兩個相識。一個是剛才的廟丞,一個卻是來的路上見過的「愁苦書生」。
觀戰的是廟丞,那愁苦書生正在跟一個滿面虯髯的大漢下棋。
廟丞見四人來,笑著招呼一聲,便又低頭觀棋。
愁苦書生似是根本沒有看到楊悅等人,只凝神下棋,十分用心。
反到是虯髯大漢抬頭看了四人一眼,目光落到楊悅面上,神情有些詫異,回頭去問那廟丞:「這些是什麼人?」
廟丞笑道:「都是行路的人,來廟裡借宿。」
「連什麼人都不知,你竟敢讓人胡亂借宿。萬一遇上歹人,偷了廟裡東西怎麼辦?」虯髯大漢似是這裡的主人一般,聲音哄亮,更似是在訓斥那廟丞一般。
楊悅四人本來見愁苦書生在此,不願多事兒。卻又忍奈不住。
滕王早已氣道:「只怕想偷東西的不是我們,反到是閣下更像強盜一般。」
虯髯大漢見說,反不生氣,仰頭笑道:「兀那小子,你說誰是強盜?」那笑聲十分響,整個周公正殿都被他震得嗡嗡作響。
滕王剛要回說,楊悅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言生事,向虯髯大漢拱手說道:「不過是說著玩兒,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虯髯大漢還待說什麼。愁苦書生已十分不耐煩,怪怨道:「下棋下棋,哪那麼多廢話。跟幾個膽小鬼有什麼好說的。」
虯髯大漢嘿嘿一笑,果然不再多話,低頭去看棋。
只是此話一出,楊悅四人卻已氣得哇哇大叫。
便是楊悅也早已忘記「小心謹慎」四字,怒氣上湧:「兀那窮酸,你笑誰膽小?」
愁苦書生卻似沒有聽到,只凝眉看棋,舉起手中棋子落下,叫道:「我先到了。」
虯髯大漢哈哈笑道:「好吧。你既然先到了,便讓給你。我就不信你到了哪兒,真能參透出其中奧妙。多少人去了哪兒還不是無功而返,只怕你也不見得能聰明到哪兒。」
楊悅心下大奇,不知二人下得什麼棋,竟然以「先到」為贏。而且分明是以此做賭注,在賭誰到哪個地方。
低頭去看棋局,卻更是驚訝。那棋中棋子有點像象棋,又有點不像。四個方向分別七子,中央是一個圓形的多層圈,似是一個高台。
心下不由暗暗納罕,這是什麼棋局。竟然全然沒有見過。
去看滕王三人,見三人也都是一臉茫然,大概也不識得此棋。
虯髯大漢回看了四人一眼,笑道:「怎麼小娃娃不識得此棋?這乃是象棋」
「象棋?」楊悅脫口訝道,「這怎麼可能是象棋?」
她到是知道古代的象棋,到了唐代已經失傳。只有記錄,沒有棋子棋盤。楊悅在後世見過象棋,卻沒見過這等象棋。
「這為何不能是象棋?」虯髯大漢似是來了興趣,笑問楊悅。同時不經意地向她腰中懸掛的寶劍看了一眼。
唐代士人尚武,書生腰間懸劍乃是再正常不過。楊悅一身平常士子裝束,腰間自然也少不了寶劍。而且這把寶劍正是李愔送給滕王又被楊悅搶了回來的「紫電劍」。
「感覺不像。」楊悅頓了一下,笑道。她剛才脫口而出,已有些後悔。後世的象棋據說是牛僧儒所制,那牛接連儒是唐後期人士,還要一百多年後才出生。
「感覺不像?」虯髯大漢見她說的理由荒謬,復又哈哈大笑。
笑了許久,才停下,指著棋中的棋子說道:「你看這斗、角、虛、箕……那一個不是四象中的星宿,為何不能稱作象棋。」
楊悅心中暗道原來象棋是從這「四象」得名。二十星宿分屬四象,即東方青龍、北方玄武、西方白虎、南方朱雀。楊悅已聽李淳風給她介紹過,到也知道。
一時無言以對。正在沉吟,卻聽一人說道:「敢問諸位先生,靈台到這裡還有多遠?」
說話之人,不是虯髯大漢,不是愁苦先生,也不是廟丞,更不是滕王三人。
而是一個身材枯瘦之人,那人瘦得令人感覺像是一隻筆桿,又硬又瘦。不是別人,正是楊悅在荊王府見到過的筆桿先生呂秀才。
此人姓呂,名秀才,而非真的是個秀才。
楊悅心中大駭,早已摒氣,幾乎忘記了呼吸。不是因為呂秀才出現在這裡,而是因為呂秀才剛剛說的兩個字——「靈台」
虯髯大漢與愁苦書生,對望一眼,眼中各自有驚駭之意。顯然二人剛才說的地方,沒有明說,卻原來也是「靈台」。
廟丞反到沒有任何異樣,笑呵呵地說道:「先生原來還沒睡下,也來湊熱鬧。」
呂秀才笑道:「正是,天氣太熱,睡不著。」
原來他也是到廟裡投宿的,只是這裡海拔較高,又是夜間,暑氣早已散去,那裡有一絲熱氣。
「先生既然睡不著,不妨一起來湊個熱鬧,閒聊一會兒。」廟丞熱情地說道。
「唉,其實在下最是想來問一句,去靈台怎麼走,還遠不遠。」
「不遠了。」廟丞樂呵呵地說道,「向北大約也就百餘里吧。只是,不知呂先生要去哪兒做什麼?」
呂秀才見說不遠了,竟然興奮的沒聽到廟丞的問話,低頭沉吟沒有反應。
廟丞看了看他,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唉,那地方有什麼好?也不知道人們都去做什麼,這些年不少人打聽哪個地方的去處……」
「欲得天機,必至靈台」,此時,楊悅腦海裡只反覆重複著這一句話,眼中驚異大起,原來靈台是個地方,而且便在這附近……
第176章靈台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