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在大唐 章節目錄 第170章 藥方
    第170章藥方

    三更兩點時分,正當午夜時分,長安城中已萬籟靜寂。

    街頭的巡衛也有些倦怠,走過街頭武候鋪時,便趁機坐在裡面多磨蹭些時光。

    下弦月升了起來,明朗的月輝灑在長安城街頭。寂寥無聲的夜,偶爾一兩聲犬吠,反而襯得它更加寂靜。

    突然,一個聲響傳來,雖然不是震天階地響,在靜寂的夜裡卻十分顯亮,如悶雷一般,不是劃破夜空,而是落在地上。

    延康坊附近感受到了一絲震盪,彷彿大地打了一個冷顫,有一絲顫抖。

    一股濃煙騰起,並不很大,但足以令諸巡衛看傻眼。

    朗朗月夜下,那濃煙十分清楚,是從延康坊東南隅升起。

    延康坊內一片搔動。雞鳴狗吠之聲,兒啼婦駭之聲疊起。

    延康坊街角武候鋪裡的衛士已「呼啦」一下全部躥出了鋪子。

    街使略整隊形,帶著眾衛迅速往延康坊裡撲過去。

    很快找到了事故發現點,竟然是藥王府。

    諸衛眼中都冒出十分詫異。本來一股驚懼之氣想要發出來,此時反而有點不知所措。誰都知道藥王孫思邈雖然並非高官,但比任何高官都受到人們的敬重。

    街使指揮眾衛立在府外階下,自己上前去探問情況。

    剛要拍門,門突然自己開了,從裡面探出一顆怪異的頭來。

    那顆頭實在怪異,有頭髮,卻像一窩亂篷篷的鳥窩盤在頭頂。有一張臉,卻像蒙了一層鍋底灰,面上漆黑什麼也看不清,只有兩眼卻亮如星光。突然一呲牙,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便像是鬼一樣,駭人一跳。

    饒是街使乃是武人,也不由嚇得退後一步,一手按住腰中撗刀刀柄,喝道:「什麼人。」

    「對不住。對不住。」那顆頭笑嘻嘻地連聲說道。卻原來是個童子的聲音,十分清脆悅耳,「是炸爐了。都怪我,我師父不在,我一時打盹,忘記關火,師父練的丹藥炸爐了。」

    聽了那聲音,街使長出了一口氣,識得那是常跟在藥王身邊的小徒。

    這些街使也是常人,平日免不了頭痛腦熱,到藥王府上討些藥。對藥王十分尊敬,這個徒兒雖然不過是個童子,眾人卻也對他恭恭敬敬。

    「沒出什麼亂子吧。」街使關切地問道。

    「放心,出不了事兒。這種事兒我最在行,用沙子一壓早就沒事兒了。」盧照鄰得意的翻翻眼珠。

    「沒事兒就好。」街使見裡面不像起火的樣子,放下心來。

    濃煙已散,稀薄的空氣中還有一絲硫磺的味道。附近的武候鋪的衛士聽了聲響,也已趕了過來。其中還有一個值守的將軍。街使忙上前報告了情況,那將軍見沒出亂子。而練丹炸爐的事兒過去也不是沒有發生過,便叮囑盧照鄰小心些,帶著眾衛自去了。

    盧照鄰見眾人遠去,舒了一口氣,眼中閃出一絲狡黠,忙關上府門。

    向後堂邊走邊嘿嘿笑道:「師父啊師父,不過幾個毛賊而矣,都被我打發了。你老人家放心吧,不用別人我也能看好家。」

    這話有點莫名其妙,毛賊是誰?是眾衛還是另有其人?難道盧照鄰剛才在撒謊騙巡衛?裡面沒有丹爐炸堂?

    然而,後院卻真有一個房間正在滋滋地冒著余煙,一扇窗戶半掛半倒,另一半窗戶不知去了哪裡,房門到是還在,好好地半掩著。

    顯然剛才的聲響與濃煙便是從這個房間裡發出來的。

    只是那房間卻不是練丹房,而是寫著「藏丹室」幾個字。

    「藏丹室」裡當然沒有丹爐,只有丹藥。

    不過除了丹藥之處,此時還有四個人。

    但是那四個人不是立著,而是倒在地上的。

    原來這四個人才是盧照鄰所說的被他制服的毛賊。

    然而這四個毛賊看上去身長馬大,盧照鄰一個小小孩童,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其中定有古怪

    果然是大有古怪,如果仔細察看,那四個毛賊竟然不是少胳膊便是斷腿。不只少胳膊斷腿,而且衣衫也稀稀爛爛,面目模糊不清,時而能看到半隻斷手或斷腳胡亂的散落在地上……

    盧照鄰一路得意地笑,走到藏丹室前,推門進去。

    然而只一瞬,他又跌跌撞撞的逃了出來,滿臉驚恐。

    「哇」的一聲大叫,呱呱地吐了起來,一直吐啊吐,像是要將腸子都要吐了出來。

    不只過了多久,才能直起身來。眼中驚懼大閃,吃驚地回望一眼藏丹房,撒丫子便向前堂跑去。

    然而沒跑幾步,他又停住了腳。

    因為有個人擋在了他前面。

    但那個人,其實不能算是個人,至少不能算是個完整的人。

    因為他無一處不是殘缺的。腿只有一隻,還是跛的。臂只有一個,卻齊肘斷開。然而奇怪的是那斷肘上居然長著一支手。臉只有一半,眼只有兩個半隻,而且一隻長在了眉毛上面。

    鬼啊

    盧照鄰似是已嚇得傻了,直愣愣地望著那人,一動不動。

    「唉,小孩子不該玩火,玩火不好啊——」一開口,原來連那聲音也是破的,殘缺不全。

    那人自然不是鬼。但卻比鬼還快。

    盧照鄰向外跑的時候,他還是站在院子最後面的角落裡,離盧照鄰至少有二十步遠。

    但盧照鄰只跑了幾步,他卻只一晃便已阻住了盧照鄰的去路。

    不知為何,盧照鄰眼中漸漸地失去了驚駭,盯著那人,突然說道:「我知道你是誰。」

    「噢?」殘缺人不知道是否是驚訝,他那殘缺的聲音與殘缺的臉上已表達不出任何情緒。

    「你姓李。」盧照鄰笑了起來,面對這樣一個人,他居然還能笑出來。

    「原來師父還記得我——」殘缺人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殘缺的溫度。

    「不錯,師父當然還記得你。你是師父的大弟子,師父怎會不記得你。」盧照鄰笑著向殘缺人行了一禮,說道,「大師兄在上,請受小弟一拜。」

    「不必。」殘缺人只一揮手臂,盧照鄰便已拜不下去,「師父他老人家可好。」

    他這一揮手,盧照鄰才發現,那手指原來也是殘缺不全的,只有三根。

    被這樣的手托著,饒是盧照鄰不怕,卻還不是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

    「怕了?」殘缺人問道,應該是十分得意的表情,但他面上沒有表情,只有殘缺的傷痛。

    「即是自家師兄,有什麼好怕的。」盧照鄰笑道,「既然師兄來了,我去稟告師父他老家人去。」

    說著他已掙開那只殘手,向前堂走去。只是那走更像是逃。

    「不必了。」殘缺人並不追上去,只是說道,「如果師父他老家人在,我怎敢來此。我勸你不必再逃,你逃不脫的。」

    盧照鄰身體一僵,果然不再逃,緩緩地轉過身來,雙眼盯著殘缺人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來的一節竹管,一動不動,面上卻向殘缺人甜甜一笑:「原來師兄早就知道了。我不過是跟師兄開個玩笑。」

    這個盧照鄰臉皮原來很厚,被人當面戳穿謊言,卻還能笑談自如,實在是高明。

    「你不必害怕,」殘缺人緩緩說道,「我只是來找一個藥方子。」

    「噢?師兄想找什麼藥方子,不如讓小弟幫你去找。師父放的東西我最清楚不過。」

    「最好不過。」殘缺人的聲音永遠都是殘缺地,空洞如鬼厲,像是帶著尖,劃得人心頭一顫。

    「只是不知師兄要找哪個藥方子,師父的藥方子多的去了。」盧照鄰十分賣力的好心說道。

    「內伏硫磺方。」殘缺的聲音又硬又冷。

    「內伏硫磺方?」盧照鄰奇道,「何為內伏硫磺方?」

    「你不知道?」

    殘缺人因為腿缺,站著的高度與盧照鄰比肩,一隻平視。然而他的一隻眼睛長在眉毛上面的額頭上,這樣平視過去,剛好看不到盧照鄰。此時卻低下頭來,盯著盧照鄰,一瞬不瞬,狠狠的盯著他,目露凶光。

    盧照鄰這才發現,殘缺人原來不是沒有表情,剛才不過是冷淡,冷淡的不屑於做任何表情。直到此時他才明白什麼是「猙獰」,那張殘缺的臉十分猙獰。

    「咳咳讓我想想……」盧照鄰像是很努力的在想,眼睛卻緊盯著那殘缺人手中的竹管,眼中閃過一道懼意。

    過了許久,他才笑道,「噢,我想起來了。聽師父好像說起過,那是一個除濕解毒的方字,還能治瘡傷、腳氣。」

    「嗯,看來師父對你很不錯。」殘缺人似乎對他的回答比較滿意,眼中有了一絲笑意,然而那笑意卻也是冷的如冰。

    「只是師父還說過,那個藥方子終是太過霸道,好用是好用,但常人卻不易使用。」盧照鄰又搖了搖頭說道。

    「噢?」殘缺人不置可否

    盧照鄰繼續說道:「師兄是想是想解毒還是除濕?不如改用別的方子吧,師父這些年又研製了不少新藥方,包管比那個方子更管用。」

    「更管用的方子?」殘缺人似是被盧照鄰說得心動,喃喃地說道,「對啊,這麼些年過去了,沒準有更好的方子也說不定。」

    「比如有個『苦參煮酒方』治濕氣再好不過,還有一個「凝雪湯」解毒也是最好的……」盧照鄰侃侃說道。

    直到看到殘缺人耐有尋味的用三根殘缺的手指玩弄著手中的竹管,才住口。

    殘缺人眼中已大顯譏諷之意,冷冷說道:「拿來」

    「什麼?」盧照鄰止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向後退了一步。

    「少廢話。藥方,拿來。」殘缺人上前一步。

    「我,我不知道。」盧照鄰已嚇得說話都不利索起來,「師父從未讓我看過那個方子。我只是聽說過,從來沒見過。」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害怕什麼?」殘缺人冷眼看著盧照鄰,盧照鄰感覺那冷眼已將他看成了死人,不,是比死人還慘的人。

    有什麼人會比死人還慘?

    盧照鄰望著殘缺人,心頭大懼,渾身顫抖著已說不出話來:「我……我……」

    「你當然知道這個東西的用處。」殘缺人看了看手中的竹管,殘缺的臉上顯出一絲快意,快意的大笑起來,然而那笑聲卻十分的蒼涼。

    突然間,大笑停下,眼中凶狠大起,語氣裡已儘是沉痛:「快說,那方子在那兒?那個內伏硫磺方本來是我的,是我練成的,本來就應該是我的是師父偷了我的方子,偷了我的——」

    「胡說」盧照鄰原本十分害怕,但見他辱及師父,不知怎麼又突然來了勇氣,叫道,「你胡說。師父怎會偷你的方子?如果是你練成的,你怎麼會記不得,卻來找師父要——」

    殘缺人一滯,突然大怒道:「縱然不是我配的方子,可至少也有我一半功勞。你看看我今天的樣子,為了練那方子,我變成了這般模樣,難道說那方子不應該是我的?不應該是我的?憑什麼師父卻不肯讓我看,不肯讓我看」

    「師父說你心術不正,得了那方子定然為禍人間,所以才不肯傳你——」盧照鄰凜然說道。

    「心術不正?憑什麼說我心術不正?你一個小娃娃知道什麼?」

    殘缺人一陣狂怒,渾身大顫

    「你以為師父不知道你是什麼人?師父就是發現了你的底細,才不肯給你那方」盧照鄰竟然一點也不再害怕,大聲斥責道。

    「底細?我有什麼底細?」殘缺人怒吼,已是憤怒到了極點。

    然而那怒吼聲,聽在盧照鄰耳中,卻有一絲外強中乾的虛弱。

    盧照鄰哈哈大笑,那童稚聲十分清脆,竟然蓋過了殘缺人的怒吼,一字一頓道:「因為你是彌勒……」

    彌勒什麼?還未說完,只聽啪地一聲爆響。

    殘缺人手中的竹節拋向了盧照鄰,拋到了盧照鄰腿上。

    盧照鄰慘叫一聲倒了下去。

    便在同一時間,院角的陰影裡突然躥出一個人,迅速的抱起盧照鄰,輕輕一縱,已閃出了院門。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第170章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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