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天喜帝 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卷三 歡若平生,喜之不盡 帝業三十七
    他的皮膚光滑溫暖,熱意點點送至她腳底,平實貼心的觸感,比錦被中的琅絲鏨花梅銅腳爐更能讓她安懷。

    英歡輕輕吁了口氣,動動身子,朝內側半翻過去,腰腹僵酸漲痛,眼角微微有些濕。

    寧墨穩穩捧住她的足,待捂得同他的身子一般熱後才鬆開手,重又將錦被替她蓋好,把前面拿至一旁的腳爐放回床角被底,自己挪至她身前,輕輕拉過她的胳膊,翻過她的手腕,伸指搭脈。

    英歡抽動了一下手臂,側目看他,「成何規矩。」音若輕煙,語氣卻帶了責難之意。

    寧墨將她胳膊拉緊了些,輕聲道:「你我之間還談什麼規矩,難道現下還要再著人去傳位太醫來,而後左右互診?」

    英歡無力敵他,兀自偏過頭,「太醫院何時連朕都不放在眼裡了……」

    寧墨不再言語,半晌之後鬆開她的腕,又伸手進被,在她腰下緩緩摸索了兩下,低眉看她,「要換麼?」

    英歡僵白的臉上起了絲紅暈,搖了下頭,「此事哪裡輪得到你動手,待一會兒喚人來就行了……」

    「便是我來,也沒什麼。」他俯下身,親了親她額頭,目光疼且憐惜,「夜裡受涼了罷?」

    英歡沒力氣再言語,只是嗯了一聲,便閉了眼不再動,聽見他離榻轉身,知他是去外面取溫著的藥,心口不由泛起一陣噁心。

    沒一會兒寧墨便又回來。手中果然持著銀碗,彎了身想扶她起來,卻見她身子朝內一縮,纖眉攢起,臉上全是汗。

    她眼睫微動。仍是皺著眉,「不喝。」錦被下,胸前身後在一陣陣地冒冷汗。

    寧墨聞言,也不迫她,只是回身放下碗,牽過她的手擱在掌心裡,再看她時眼裡沒了先前溫光,低聲道:「到底怎麼了?」

    英歡額又濕。抬眼看他,「老毛病而已,你難道不知……」

    寧墨一垂眼,「這麼些年你攏共才病過幾次,哪一次不是心病先至,而後氣損體虛?在你身邊這麼久,又怎會連這都看不出來。」

    英歡聽了他這話,心揪得緊緊地,只覺身上更痛,更是言語不得。

    寧墨握著她的手。在一側坐了半晌,待看她喘息勻平了些,才除去袍靴,上榻躺在她身側。將她攬進懷裡。

    手及之處儘是汗,她身上棉單半濕而涼,浸得他心也跟著冰了下來。

    他伸手探下去,輕慢地揉著她的小腹,不緊不慢低聲問她道:「可是東面又有何事讓你記掛不下的?」

    英歡身子微微一顫,抵在他胸前的手漸握成拳,鼻間濕氣滿縈,竟是喘不上氣來。前一日京中使司才得了消息。英儷芹一月前診得有孕,後因不慎而至小產,賀喜聞後特輟朝一日,以哀中宮失子之痛。

    十二年來未聞他得一子半女,奈何冊後未久便使中宮有孕……

    勤政似他,又能因英儷芹而輟朝一日。可想其二人之間當是怎樣地帝后情深。

    英歡頭*在寧墨的臂彎處。心中冰火相雜,眼角潮潤。小腹陣痛不休,人僵乏欲眠,可卻無論如何都定不下心來。

    腦中儘是那一夜他的柔情他的笑,翻雲覆雨兩心相許,她以為縱是傾此一生熱情亦不過如此。

    紅燭金帳下,天邊未曉前,那一盞合巹酒苦滲臟腑,他那旦旦誓諾此時猶在耳側響蕩。

    江邊離行前那遙遙一眼相望,漫天遍地雪飛冰澈,他久佇於江岸浮桁盡頭的身影俊拔似松,不畏蒼寒不顧冊儀,只為了能多看她一晌。

    誰料世事遽變,不到一年的光景,他身邊便真的只有那一人。

    國無儲君,將成大礙,想必他也終是定了心思,既是冊後,企盼得子也在常理之中。

    只不過……

    卻是徒留她一人似傻子一般,日夜念著他。

    英歡眼睫泛潮,被寧墨攬在懷中,呼吸漸窒漸深,不由展拳推他,低聲道:「去替朕將案上那幾封折子拿來。」

    只有心繫於政事之上,才能不再想他。

    寧墨拉下她的手,搓去她指尖涼意,低歎道:「人都成這樣了,還操心那些作什麼,且先好好歇一日再說……」

    英歡身子仍是僵著,唇抿著不開口,眼角愈濕了去。

    他慢撫她地背,感到她身子鬆軟了些,又移下去揉了揉她的腰側,低聲問道:「仍痛?」見她點頭,便輕輕將手按在上面,以掌中之熱替她驅寒,眼中憐惜之情愈盛,良久才又沉歎道:「倘是能代你痛……便好了。」

    她心間繃緊了的那根弦一下錚斷開來,人微微抖,手攥在他襟前,咬著唇不讓淚流出來。

    心中身上之痛,從來都只歸一人。

    何故卻還有人,願替她受此之痛。

    英歡低低喘了口氣,手緩緩鬆開,輕聲道:「搬進宮中來罷,永德殿還空著。」

    身邊之人遲遲未語,腰間大掌逐漸轉硬。

    她抬頭去看,就見他雙眸黑澈清亮,一動不動地望著她,似是不信先前聽見了什麼。

    英歡又垂下眼睫,「回頭命人收拾一番,十日後再搬。」

    寧墨眼中有光在閃,將她摟得更緊,嘴唇動了又動,才開口道:「你……」

    話未說完,外面便傳來了叩殿之聲,「陛下,樞府許大人求見。」

    英歡聞言皺眉。額角隨著身子一併痛了起來。

    樞府,又是樞府。

    腦中不由想起早朝時分,沈無塵同許彥二人在殿上相爭不下之景

    南岵旦夕在滅,中宛日夜在謀,遣誰為帥。朝中只怕除了沈無塵之外,都是鐵了心地認定狄風是不二人選。

    一心為國似沈無塵者,怕是不會單因顧慮狄風安危而公然持反對之議。

    可沈無塵的心思她只知三分,其餘七分究竟為何,卻尚未能得機會細問。

    可眼下許彥竟是不依不饒,竟又來此求見,莫不是非得先從她這兒討個定議不成?

    英歡心中煩躁不已,半晌不答。外面人又叩道:「陛下?」

    寧墨鬆開她,兀自起身,披了外袍朝外走去,隔著外殿厚門對外道:「皇上身子不適,若無急事,便改日再說。」

    外面聲音消了半瞬,又道:「因是南岵來的急報,許大人才要急著見皇上地……」

    英歡在內殿聽見這話,耳根一震,想也未想便掙扎著起身。外間候著的宮女們瞧見了,慌忙進來服侍她穿衣。

    寧墨聽了眉沉心歎,轉身回去,就見英歡人已起來。正在抬手攏,臉色雖是蒼白,可神色卻是定之不搖他亦將身上理束齊整,低頭道:「可要臣先迴避?」

    英歡卻顧不得理他這話,襦裙才一及身,便匆匆忙地朝外走去,邊行邊道:「宣!」身後宮女們見狀,忙將拱簾放下。好叫外面瞧不見內殿裡間如何。

    南岵急報……

    一聞此言,心便突跳,連身上難耐之痛都暫不作論,滿心都是梁州二字,若非重要急報,樞府又哪裡會讓許彥親自來跑這一趟!

    英歡人剛至外殿。就見許彥躬身而入。不待他行禮時她便快步上前,急急問道:「東面怎樣了?」

    許彥抬頭。飛快地從袖中抽出折章,面上滿是急喜之色,「陛下,南岵皇帝邵定易自棄梁州不守,由大軍一路護退至德州,意欲渡越水而入中宛以避伏降之禍,狄風五日前率軍入梁州城。」

    英歡心口跳停一拍,耳邊嗡嗡作鳴,眼睛盯著許彥,僵聲道:「……此言當真?」

    許彥連著點了好幾下頭,又將那折章呈與她看,「狄風請旨,領軍強追與否,惟願陛下定奪。」

    英歡迅接過,手微顫著展開,目光飛掃一遍,心這才落了底,又猛地跳起來,狂喜之情驟湧而上,如滔天海浪一般將她整個人打懵了神。

    狄風占梁州……

    真的佔了梁州!

    本以為攻圍梁州城定會是一場苦戰,誰曾想邵定易竟會主動退走,而邰大軍一路縱深急攻挺進,至這最後這一刻竟是不廢一兵一卒而佔了梁州!

    英歡頭陣陣暈,隔了半晌才忽而笑了出來,素唇漸綻紅光,臉上也慢慢起了血色,不再像先前那般蒼白,握著那折子的手緊了又緊,終是壓住心中諸情,抬眼看向許彥,「樞府何意?」

    許彥知她聖心大悅,也便不掩面上笑意,開口道:「邵定易一旦過越水,身前便是天然屏障相阻,身後便是中宛大軍相護,想要強追何其難也。更何況南岵之內還有鄴齊大軍,若是分兵向北追襲南岵敗軍,只怕鄴齊亦會趁勢圖占梁州。」

    「所言在理,」英歡點頭,眼底喜色愈濃,「便命狄風莫要北上追阻,但留梁州休整大軍,佈防換守諸事需得多上三分小心,其餘收降細末待明日交與中書再議。」

    許彥諾應,卻是不退,遲疑了一下,又道:「陛下,攻伐中宛選帥一事……」

    英歡臉上笑容漸淡,略微沉眉,思慮半晌,又看向許彥,低聲道:「不論命誰為帥,都得先讓狄風回京一趟。」

    大歷十二年十二月九日,狄風敗南岵大軍於梁州以西,南岵皇帝邵定易率文武眾臣退走德州;十四日,渡越水入中宛,南岵京北大軍亦隨。

    十二月十八日,上使秦應路觀察使郭常安為權知梁州府事。暫理南岵已降諸州軍民政務;二十日,除狄風左金吾衛上將軍,詔其回京敘功。

    大歷十三年正月初九,狄風抵京,上命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集賢殿大學士沈無塵率朝中三品以上官員至東郊相迎。擺宴明宏殿。所及皆是皚皚白茫。

    天上輕雪仍在飄,遠處日隱雲現,冷風過身呼嘯不停,四下皆靜。

    沈無塵靴被雪沒,紫蟒厚袞之上結了冰霜,眉梢眼角皆凝雪。人卻似寒雕挺立,眼睛望著東面風過雲移之處,動也不動。

    他身後十步,紫袍玉帶立了一片,一眼望去只見人人肩上都是雪痕,卻是無人動,亦無人開口說話。

    撲面寒風時起時落,眼中被吹得似要成冰,面前白茫擾視,遠處景物漸漸模糊起來。手指一動,便似要斷。

    待人已凍至僵透難耐之時,東面地平線處終於騰起陣陣雪霧,越滾越厚。越揚越高,似一團巨大白怪一般朝西迫近。

    略有馬嘶之聲自遠處漸傳漸近,雪霧慢慢散開,其後高高擎起的黑底赤字大旗逆風展揚,其上怒筆昂劃一個狄字,剎那間便將這萬里素野染作一片墨跡。

    沈無塵微一攥拳,心中突起莫名之情,深吸一口氣。目不轉睛地望著遠方,見風聖軍兵馬齊整劃一飛馳而來,不消多時便能看清士兵身上甲冑盔纓。

    雁行陣當中斜口突裂,一人一騎從中而出,座下之馬昂脖高嘶,黑甲銀盔映著白雪之茫。格外奪目。

    沈無塵眼裡一燙。熱意瞬時將睫上寒霜化成冰霧,下意識地上前兩步。下巴微抬,心沉沉一落,咯登作響。

    空曠冰冷地胸腔內此時熱血漸湧,望著馬上之人飛鞭疾行,掌心不由也燙了起來,恨不能拋下身後眾人,直直朝前向他迎去。

    ……時隔一年半矣,終是回來了。

    狄風一路飛馳,待至臣眾數十步時才止,驀地抽劍指天,號令身後兵馬並停,而後翻身下馬,收劍回鞘,大步踏雪,朝前而來。

    其後黑壓壓地士兵們齊齊下馬,身上冷鎖甲片咯拉響動之聲遲遲不休,擾亂四下之靜。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漾起,眼前將兵人馬身上皆是利戰征伐後的猛戾之氣,迫得祗候眾臣們不敢直直相視。

    狄風面頰凹瘦,神色沉肅有加,橫眉之上雪積成峰,神色寒比冰天,目光橫掃過來,待看見百官前列地沈無塵時,眼中沉冰瞬時裂開。紫蟒玉帶,黑甲銀盔,二人目光隔雪相觸,久久未移。

    沈無塵望著狄風,嘴角終是微微彎起,眉展眸亮,上前一步,高聲道:「奉皇上旨意,迎左金吾衛大將軍狄風入城!」

    聲音清亮,一傳四方。

    身後眾臣工們聞之,齊齊揖道:「請左金吾衛大將軍入城!」

    狄風胸口熱氣直衝眼眶,緊緊握住掌中之劍,又朝前進了一步。

    沈無塵抬起凍僵的胳膊,向他伸過手去,眼裡微濕,臉上笑意卻是更大,「大將軍。」

    狄風甩劍換手,嘴角一扯,伸手過來,狠狠揮掌一握!

    遠處城門大開,入城之道早已清徹,沈無塵與狄風執手在前,百官居後,風聖軍將士們成列緩緩入得城中。

    待城門關合之音沉沉入耳,二人才展指鬆了手。

    沈無塵側身打量他一番,先前諸多想要對他說地話,此時竟是一句都想不起來,胸中跌宕起伏半晌,才道出一句:「身上可有新傷?」

    狄風搖頭,黝黑的臉上蒼痕重重,待人牽馬過來與他,伸手握住韁繩卻遲遲不上馬,抬眼去看沈無塵,低聲道:「皇上她……一切都好罷?」

    沈無塵心中微僵,良久才輕歎道:「好。」

    到底還是惦念著她不忘。

    到底還是將她掛在心頭第一處。

    他停了停,又道:「正在宮裡等著你,夜裡擺宴明宏殿,給你慶功。」

    狄風嘴角略略扯動了兩下,牽著馬走了幾步,見身後百官各自行去,才抬眼將身周外城諸物匆匆一掃,眼底澀了些許,又轉過頭,看沈無塵一眼,聲音略帶啞意:「皇上大婚之時,京城之中定是熱鬧非凡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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