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州城外,旌旗蔽天,十里連營,兵馬聲沸。
中軍行轅前肅穆一剎,金底黑字的大旗立於帥帳前,兩班刀戟相叉的士兵一身黑甲,眉尾倒吊,守在帳前。
帳內龍毯一路延伸至盡頭,抵住座腳。
座上男子一襲錦織黑袍,袖口有黯金刺繡,紋路壓著紋路,一圈連著一圈。
一頭黑未束,由其落至肩下,面若溫玉,獨一雙褐眸寒徹心骨。
刀唇薄頜,寬肩長臂,襯得整個人氣勢出眾,竟不似尋常俊逸男子那般溫文淡若。
座下八步遠處,跪著一個五花大綁的披甲武將,頭上無盔,嘴角滲血。
又有四名將帥立於帳中兩側,負手跨立,身形筆挺。
男子抬手,於面前案上抽一支筆,筆鋒蘸墨,卻懸而不下,眼睛望著案上平攤著的一箋紙,開口道:「且在送你走前,再給你一次說話的機會。」
聲音不急不緩,卻似二月飛雪,字字透著股冷意,驀地讓這帳中之人打了個寒戰。
地上男子面帶苦色,膝蓋向前挪了兩步,卻馬上被兩旁帶刀侍衛按住,再也動彈不得。
男子嘴角的血滑至喉結,開口,嗓音甚是沙啞:「皇上,臣有罪,願服軍法!只求皇上……只求皇上開恩,饒了我一家老小……」
堪堪一條硬漢,說到最後,聲音竟哽咽起來。
座上男子眼睫一抬,朝前看去,唇角彎了一彎,冷笑道:「押糧守道,出征前的軍令狀可是你自己立的!五千殿前司精兵護糧,八千名鄴齊百姓一路送糧而來,卻在半路被邰涗的騎兵沖了個散!你們這些吃皇糧的將帥朕且不心疼,朕心疼的是那八千手無寸鐵寸兵的百姓,就這麼被狄風給虜了去!八千個人換你一家人的性命,你還有何冤屈可訴?」
地上男子猛猛朝地上叩頭,一下連著一下,那聲音,在這空曠帳內煞是惹人心驚。
直待他額上滿是鮮血,才抬起頭,低低哀求道:「皇上,臣之罪,臣自領無怨!可臣的父母妻兒,實屬無辜啊……皇上,皇上!」
黑袍男子筆尖觸紙,手腕輕抖,垂眼道:「拉出去,斬立決。」
他抬頭,環顧帳內將帥,將案上紙箋推至桌沿,道:「宣朕草詔於軍前,以後若還有夜裡紮營飲酒作樂的,他就是前車之鑒!」
立即有人上前,將地上男子拖至帳外,帳簾一掀一闔,外面有碎風闖入,帶著點點草香,將帳中血腥氣沖淡了些。
男子眼眸略略一瞇,*上椅背,對下面諸人道:「若是沒事,就都退下罷。除守城一萬人外,其餘人馬明日皆數開拔回京。」
最*座前的一名赭甲男人上前,「皇上,逐州城內的官員今日送了個女人來,說是那城中最美的……」
黑袍男子本是瞇著的眸子驀地一開,裡面有光乍現,開口道:「朱雄,你何時也管起這檔子閒事來了?」
朱雄抬手撓頭,嘿嘿笑了兩聲,「皇上,臣等……臣等琢磨著,這都出來近兩個月了,您恐怕是要憋壞了,所以這才、才……」
黑袍男子一揚袖,眼睛又閉起,「晚膳過後,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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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營內馬聲漸歇,各帳也都靜悄悄地沒了聲息,惟有巡勤的兵員點著火把,趨步緩行,處處查看。
帥帳外簾一掀,一名女子跌跌撞撞地被人推進來,腳下過裸襦裙一絆,險些就要跌到在地。
賀喜聞得聲音,從裡面走出,見到那女子,不由微微一笑。
雖稱不上絕色,但她那鳳眼櫻唇帶了些這西地獨有的風情,看在眼裡,也算是悅目。
將手中書卷擱在一旁案上,他對那女子道:「叫什麼?」
那女子不敢抬眼,小聲囁喏道:「喬妹。」
賀喜此時身上外袍已然卸去,只著敞袖中衣,行至塌邊,坐下,好整以暇地對她道:「過來。」
聲音不高不低,卻極具威嚴,叫人抗拒不了。
喬妹腳下輕動,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至塌側,仍是不敢抬眼看他。
賀喜眼睛盯著她,瞧了半晌,猛地一伸手,握住她的腕子,將她扯進懷裡,緊緊勾住她的腰,叫她動彈不得。
他舌尖滾過她的耳根,留下一條晶亮沫痕,貼著她臉側問道:「怕朕?」
喬妹在他懷裡,不可遏制地顫抖,「民女……不敢。」
賀喜眸子一黯,大掌探上她的胸前,緩緩揉捏一陣,又扯開她腰間綢帶,向下探去,一按一壓,抽回手,放開了她。
懷中之人像小貓一般縮成一團,眼角含淚,咬著嘴唇,泛白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
賀喜一下子便沒了興致,眉頭淺皺,一抖袍子,「滾。」
這種貨色,朱雄也敢往他面前送?
喬妹摔倒在地上,卻跪著不起,顫聲道:「皇上息怒,是民女不懂規矩,不知該如何服侍皇上,還望皇上開恩,不要趕民女走,不然民女回去……也是要遭罪的。」
一張小臉白得似紙,只一雙大眼還能勾人一分。
那眼眸,黑中泛藍,聽人說,是這西邊女子特有的奇處。
賀喜扯開中袍,看著眼前地上這女子,眸子淺瞇,腦中卻晃過另一個女人。
女人在他這裡,原本不過是玩物罷了,從未有過女人能在他這裡得到長久的寵幸。
看一眼,忘一個。
縱是千般國色,萬般嫵媚,也撼不了他的心神,更擾不了他的綱常。
為帝王者,當如是。
只除了一個,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女人。
雖是從未見過,可她卻獨獨霸著他心中一角,長達十年之久。
只要一想起那女人,他便恨得牙齒癢。
諾大天下,偏偏生了那妖精!
此次南下西討,若不是那妖精派了狄風前來擾事,恐怕他現下早已攻入南岵國內了!
十年,十年了,似這般與他相對相峙之事,大大小小數之不盡。
不論何事,只要那妖精一插手,他便沒一次順當的!
賀喜一想到這些,胸口便是一沉,不由想起半個月前與他對陣的狄風來。
平心而論,那個冷眸冷面,黑甲著身,令三國聞風喪膽的邰涗將軍,堪稱一代人傑。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似此等男子,怎會對一個女人俯稱臣整整十年?
一個在後宮放了若干男寵,荒淫無度的女人!
賀喜吸了一口氣,再看那喬妹,先前慘白的臉頰已然泛紅,不禁穩了穩心神,問她道:「這西邊的女子,眼睛可都是像你這般的?」
喬妹望著他,輕輕點點頭,道:「逐州地處邰涗與岵國的交界處,民多為幾地雜生,所以民女的眼睛會帶點藍色。若是再往西,到了邰涗國內,那邊的女子眼睛多是藍中泛黑。」
原來如此。
這麼說來,那妖精的眼睛當是藍黑色交了?
他脫了袍子,精壯的身子露在外面,又看了看那喬妹,道:「朕就再給你一次機會。」
喬妹起身,沿塌而坐,小手輕輕攀上他的肩,唇緩緩湊近他的臉,閉了眼睛,一點一點舔吻他的唇角。
耳邊卻響起賀喜冷冷的聲音:「睜開眼睛。」
喬妹一顫,將眼睛睜開,一下便撞上他似鋒刃一般的目光。
那目光有如利劍,直直劈進她的眼中,叫她慌亂萬分,胸口咯登一聲,彷彿什麼東西碎了一般,扎得心疼。
他盯著她的眼睛,目光一寸未移,半晌後,一把撕落她身上的衣物,火燙的大掌將她裹了又裹,在她身上留下道道紅印。
她心悸不堪,胸前花朵驀地綻放,熱流漫遍四肢百骸,只見得面前那惑人如妖孽一般的男子眸泛寒光地盯著她,冷冷地道了一句——
「衝你這雙眼睛,朕留下你了。」
那一句,三分攝人,二分蠱惑,五分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