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龍 終章 第九十四回
    中秋之後,今年的最後一縷暑氣便也漸散了。珍珠與母親兄長一家子團聚,平日也無甚大事,不過做做針線,練練字罷了。家中雖有些瑣事,孫氏如今又身子康健,哪裡肯讓女兒動手?只恐傷了女兒嬌嫩的手。一旦珍珠要做,盡皆攔了,只讓她坐吃等喝就是了。珍珠哭笑不得,一兩日也罷了,可久了,像什麼樣?珍珠好說歹說,好歹勸住了孫氏,卻也只肯讓她打些下手罷了。

    好在那些粗重的活計皆是花自芳包了,家裡人口也少,洗衣做飯皆是輕便的,孫氏的活兒也不重,珍珠方才罷了。只是孫氏到底拗不過女兒,珍珠便隨了孫氏學了幾樣拿手菜。孫氏和花自芳很是捧場,讓珍珠的信心大增。這樣的的生活簡直快活似神仙了。

    只是時日久了,難免覺得寂寞,想起園中的各個姐妹們來,自己出來的時日久了,也不知道她們如今怎麼樣呢!於是這日便在晚間對孫氏並花自芳道:「娘,哥哥,我想明日到那府裡去看看素日的姐妹們去。」

    孫氏和花自芳對視一眼,道:「這可妥當嗎?」

    花自芳沉吟了一回道:「這倒也無妨,妹妹出來了,可人情總是在的。那府裡的人雖說勢利的多些,可還是有幾個好的。妹妹一人在家也是無聊,在這裡也沒個說話的人,整日做針線也傷眼睛,很該出去走一走。明日就收拾些咱們園子裡自種的蔬果,收不收,看不看得上眼是他們的事,卻是咱們的心意。咱們家的情況現擺著呢,怎麼也比不上那裡的,自也不必撐著個臉面。」

    花自芳如今已是當家的人了,行事穩重,慮事周全。他這一說,孫氏也消了疑慮,只仍有些擔憂,道:「那也罷了,菜園的香瓜最好,又香甜又爽脆,我明兒一早就挑幾個去。」

    於是一家子吃飯歇息不提。

    次日一早起來,果然珍珠穿戴整齊了,孫氏也去園子裡挑了兩籃子香瓜來。那香瓜是老家帶來的瓜種,香甜可口,個個都有麵碗大小。花自芳雇了一輛馬車,親送了珍珠過去。

    到了榮國府側門,下了車,門房上幾個人正在說話,看見人來,一個婆子探過身來,看見珍珠,笑道:「這是珍珠姑娘不是,好些日子不見了。」

    珍珠定睛一看,卻是原來裡灑掃的李婆子,遂笑道:「喲,這不是李媽媽麼,怎麼您在這裡呢?」那李婆子面帶苦笑,道:「哎,不提也罷!姑娘出去這麼些日子了,今兒怎麼有空來呢?」

    珍珠笑道:「我想老太太、太太和姑娘們了。當初也虧了府裡的恩典才出去的,如今閒了,就過來給老太太、太太並姑娘們請個安。」

    那李婆子嘟囔道:「這還有什麼好安的?」

    珍珠「咦?」了一聲,那李婆子便咳嗽了下,忽地眼神一轉,笑道:「姑娘們前兩日還念叨著姑娘呢,若是知道了姑娘來了,肯定歡喜。」

    說著便拉著珍珠進去,花自芳在一旁看了妹妹搖搖去得遠了,方才罷了。

    那李婆子一面拉了珍珠到二門門房上的小屋子坐了,又拿了好茶來與珍珠吃,一面又打發了人往裡面傳話。而後便一長一短地拉著珍珠說話。

    珍珠被她的熱絡給弄得莫名其妙。這李婆子雖說從前在裡共事過。但是當初珍珠是一等大丫頭,她不過是個灑掃的婆子,並沒有什麼大交情。若說珍珠如今仍在當差也就罷了,可她已經出府了,賈府向來是個人走茶涼的地方,這套交情也未免晚了些。

    珍珠便也不疾不徐地等著,由著李婆子自說自話。果然那婆子便有些撐不住了,便歎道:「姑娘出去倒是好了的,不像我們留了這裡受苦。」

    珍珠笑道:「媽媽說的什麼話,這誰不知道這府裡是絕好的去處。老太太老爺太太待人最是和善不過的,活兒又不辛苦,風吹不著,雨打不著,這哪裡來的受苦之說呢?」

    那婆子頓時就急了,唧唧呱呱將事兒一股兒全說了。

    原來最近大觀園正逢「嚴打風」,上上下下,翻了個底朝天。先是王夫人不知道抽的哪門子的邪風,某日夜裡將大觀園寶玉並各姑娘處搜了個遍。

    動機是好的,結果是慘的。

    ——啥也沒搜出來。

    寶玉寶釵倒也罷了。寶玉是他兒子,不敢有意見。寶釵那裡沒被搜到,因為是「親戚」,而這正讓她尷尬非常。因為另外兩個親戚那裡——黛玉和湘雲處便沒躲過去。

    黛玉湘雲被這事給氣得狠了,若說親戚分個遠近親疏,但這是什麼標準?憑什麼搜她們的地方,卻不搜薛姑娘的?這是什麼道理,難道她們就是賊的樣子麼?

    簡直欺人太甚!

    姑娘家不好撒潑,便只好撒嬌了。兩個姑娘一柔一剛,哭到了賈母跟前。

    賈母被這媳婦的不著調給惹火了。黛玉湘雲是她接來教養的,這二兒媳婦是什麼個意思?

    再有邢夫人在一旁挑火——迎春處也被搜了,二姑娘雖說如今沒那麼軟弱了,但恰到好處地向嫡母彈了幾滴眼淚,訴了幾分委屈,卻正好引起邢夫人的不滿與心疼。她沒有子嗣,在王熙鳳巧舌如簧的調節下,如今倒把大半心思放在了賈璉迎春身上。迎春雖是女兒,但日後若得個好夫婿,也是有價值的。因此對迎春,也好了許多。如今見她受了氣,如何不惱?再加上出頭鳥又是王夫人,如何能不讓她火冒三丈呢?——再有賈母對於王夫人的所作所為正惱火,你加一把柴,我添一把火,這一場怒火也燒的漫天蓋地地大。

    賈母將賈政叫來,怒火加淚水,兩面夾擊,將賈政訓得狗血淋頭。賈赦也抽空來了,難得表達了下他的不滿的意思——他到底是長兄,又是正經襲爵的大老爺,說話的份量還是有的。如此一來,王夫人竟成了眾矢之的。

    無奈之下,王夫人只好「病」了。府中諸事便由李紈總理,迎春、探春協理。

    只是那些下人們奴大欺主,見王夫人「病」了,大奶奶和姑娘們又靦腆,便趁勢作耗起來,生出了不少的事。賈母聞之大怒,不久之後,府中大換血。那些鬧事的丫頭僕婦們,或賣或遣,誰的臉面都沒用。府中上下,人心浮動,人人自危。而很不湊巧的,這些被遣送的下人中,十之七八都是王夫人的人。

    而這李婆子本是中的灑掃婆子,雖也不是什麼大臉面的差事,但是中多的是嬌滴滴的丫頭們,一個個仗著寶玉疼愛,每日得些好吃的好喝的不說,又時常能得些賞賜,偶爾還能撿些外財——的丫頭和寶玉玩鬧起來總是無忌了些,那些珍貴的玻璃缸、瑪瑙碗、官窯的茶盅飯碗,不知道被打了多少。寶玉又不常管這些,便是摔爛了,只說記一下就是了。可那碎片破碗卻仍是值錢的,那了當鋪去,也能當不少銀子。

    府中的下人們自有自己的圈子。這些主子們用過後碎掉的東西,價值幾何,有眼睛的人自有分曉。那管事的人得了眾人的好處,也是睜隻眼閉只眼,哪裡還會多言?故這李婆子從那油水十足的地方直線下降到了門上,雖說也有點子孝敬,但與從前相比,那是小巫見大巫了,哪裡看得上呢?只是如今正是風口浪尖時,她也知道不好撞槍口上,只好病急亂投醫,見了珍珠,便想向她求個情,看能不能討個人情,再換個油水好的地方去。

    珍珠聽罷,又好氣又好笑,又覺得有些感歎。這賈家如今管得越發鬆了,這樣嘴巴不牢靠,把主子的家事往外傳的奴才竟放在門房上,不是把老鼠放米倉裡嗎?只是不好把話說絕了,道:「李媽媽太瞧得起我了,我是什麼人?從前不過是個丫頭。如今出去了,更沒我說話的地兒了。李媽媽可是尋錯人了。」

    李婆子聽了,心裡便有些不自在,正要說話,卻聽外面一陣喧嘩,似有人道:「……哎喲,什麼風把姑娘給吹到這裡來了……」

    「我聽說珍珠來了,怎麼不見呢?」

    「珍珠姑娘正和李姐姐說話呢,姑娘稍後,我去請去。」

    珍珠聽見這聲音是鴛鴦的,忙站起身來,不想那李婆子更快,「噌」一下站起來,三兩步躥過去便開了門,正好鴛鴦站在門口,似被嚇了一跳,那李婆子滿臉堆笑,道:「鴛鴦姑娘來了,我不知道,該打該打!」

    鴛鴦道:「勞煩媽媽們了。」話畢便不理她,幾步走到珍珠跟前,笑道:「好沒良心的丫頭,這會子才來瞧我。」

    珍珠含笑拉著鴛鴦的手,道:「好姐姐,我錯了,這裡給你賠不是了。」說著福身下去。

    鴛鴦忙扶住,笑嗔道:「嗐,你這丫頭,嘴倒快的很,讓我連罰你的心都沒了。」又看周圍幾個丫頭婆子皆一臉奉承得看著她,便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我那裡去。」

    眾婆子便忙送出來。鴛鴦拉著珍珠的手走了幾步,又站住腳道:「珍珠姑娘若日後再來,只管叫她進來就是了。她從前也是伺候過老太太的,老太太前兒還念叨著呢!今兒倒白白耽擱了這麼些時候。」

    眾婆子忙答應著,看著鴛鴦與珍珠牽手說話往裡去了,至於珍珠帶來的東西,早有婆子慇勤地送進去了。李婆子一邊暗讚自己有眼光,找對了人,一面又後悔方才怎麼沒下點血本,塞點體己,不然怎麼能讓人家幫她說話呢?唉!

    這裡珍珠與鴛鴦一面說話,一面走,不多時便到了賈母上房。廊下的丫頭們見了她們,都笑了起來,嘰嘰喳喳說個不住。又有丫頭報了進去,笑道:「老太太請珍珠姐姐進去呢!」

    鴛鴦便含笑拉著珍珠進去,熟悉的上房,依舊華麗敞廣,只是人少了許多。

    珍珠恍若無事一般,上前給賈母請了安。

    賈母已上了年紀了,這一段時日不見,彷彿老了幾歲一般。珍珠心頭一跳,面上卻不顯。

    賈母精神卻彷彿不錯,道:「珍珠來了,家裡可好?」

    珍珠笑道:「托老太太的福,都好呢,我娘還讓我給老太太請安。」說著真個有行了個福身請安禮。

    賈母點點頭,笑道:「好,你們一家子團聚了,便是再窮也好了。不像……唉!」珍珠便不言語,鴛鴦忙上前去挨了賈母坐下,笑道:「老太太,珍珠帶了家裡自種的香瓜來,我已經讓她們切了一個,老太太也賞她點臉面嘗嘗?」

    賈母聽了,便知道鴛鴦的意思,便笑道:「哦,好的很,這兩日正想點新鮮瓜果吃,只是他們送來的都擱久了的,看著雖還好,到底差了些。可巧珍珠丫頭就來了。」

    果然早有丫頭端了一個大荷葉瑪瑙盤子來,盛著新切的瓜,水靈靈,切地小小的菱塊,一邊放著銀簽子。賈母笑道:「很好,看著就心頭清爽。」

    鴛鴦忙拿銀簽子拈了一塊奉與賈母。賈母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小口吃了,滿口清甜,十分爽口,笑道:「很好,正想要這個味兒呢!到底是地裡剛下來的,就是比市面上賣的好。」便接了銀簽子自己吃。

    珍珠忙笑道:「老太太喜歡就好,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娘還怕老太太看不上呢!」

    賈母笑道:「這是你們的心意,我哪裡不明白的呢?」說罷又叉了一塊吃。

    一時又賠笑說了幾句,珍珠看賈母面上似有倦色,便與鴛鴦使個眼色,鴛鴦早察覺了,便笑道:「這東西雖好,卻也不好多吃。」

    賈母笑罵道:「難得我歡喜,還來催。」卻到底還是罷了,又道:「我也知道你們,沒空來和我老婆子打哈哈。去吧,去園子裡看看姑娘們去,鴛鴦,這瓜也送去給珠兒媳婦,鳳丫頭,寶玉和姑娘們去。」

    鴛鴦道:「還多著呢,我這就叫人送去。」

    於是珍珠退出來,到了門上,珍珠便道:「我也該去給太太請安去。」

    鴛鴦似笑非笑道:「太太這幾日病了,不見客,你也不必去了。」

    珍珠一愣,隨即明白,姐妹兩個到了鴛鴦屋裡,便道:「這是怎麼回事,我看著事兒怎麼不對勁的樣子。」

    鴛鴦揮揮手,招呼珍珠坐下,又叫小丫頭沏了茶來,道:「我也不好說了,如今這府裡不過是一淌渾水罷了,好在你是出去了的人了,也不用沾惹這些事了。」

    珍珠歎口氣道:「我自然是無防的,只是惦記著你呢!」

    鴛鴦道:「我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又沒有大錯,這府裡誰能奈何得了我?況且如今太太又……」淡淡一笑,道:「說來這回你也該瞧出來了。太太這回是栽了。也不知道是受了誰挑唆,竟生出這樣的事來,將大觀園裡裡外外抄了個遍,姑娘小姐們哪個是好相與的?偏她又沒搜出個什麼來。幾位姑娘哭到了老太太這裡,把老太太氣了個倒仰。連三姑娘都沒好臉子看。再又有寶姑娘和林姑娘史姑娘明顯的差別待遇,能不生氣麼?這不是活生生打老太太的臉嗎?況且近來太太是越發上來了,許多事上老太太都是忍著不說罷了。到這會子上,不過一起鬧出來吧!老爺雖是那樣的,但從不違逆老太太。這事一出來,生生地打了老爺的臉了,孝子的名聲就掛不住了,老爺那樣要臉面,如何忍得住?這不,太太就『病』了。」

    說到這裡,鴛鴦冷冷一笑,又道,「可到底她是娘娘的母親,前兒娘娘一道諭旨要請太太進宮,老太太便叫人說太太身上不好,遞了信上去。可沒兩日,裡面就賜了好些藥材出來,指名是給太太的。只怕過不了兩日太太的病就要『好』了。」

    珍珠歎息,賈母雖厲害,但到底老了,且和元妃隔了一層,元妃雖是明白人,但是到底不能坐視生母落難不理。因說道:「我看老太太不大精神的樣子,比從前可差遠了。」

    鴛鴦歎道:「老太太身子就那樣吧,從你出去這一陣,就病了幾場,好在都不重,倒也罷了。只是這一陣總是不大好,又生了這麼一場氣。精氣神也就下去了。」

    珍珠歎息不語,因又想到一事,便奇道:「璉二奶奶竟沒在裡面嗎?」

    鴛鴦笑道:「璉二奶奶如今是大太太的人,總是在那邊的,太太看著和眼中釘也差不多呢,怎麼會叫她來。倒也讓她躲了這一劫。」

    珍珠若有所思,道:「真真想不到。」

    鴛鴦笑道:「可不是麼,這世上的事,誰能說個准呢?」

    看她似有感歎之色,珍珠心中也有些傷感。這世事無常,果然如此呢!

    只是……

    珍珠拉住鴛鴦的手說道:「我的姐姐,你總該為你自己打算才好。」

    鴛鴦笑道:「我?我不是好好的麼?」

    珍珠道:「我和你說正經的!老太太眼看著過一日便少一日了,若真到了那一日,你還真陪了去不成?」

    鴛鴦笑道:「怎麼不行,活著不成,還不許人死麼?一條腰帶,一道房梁,簡單的很。」

    珍珠猛然色變,連啐了幾口:「呸呸呸,空口白牙,說什麼死不死的?」

    鴛鴦搖頭,臉上似有灰白之色,道:「我哪裡忌諱這些呢?」

    珍珠一哆嗦,想到那餓狼一般的賈赦,正色拉了她的手道:「好姐姐,你可不能這麼想,你年紀輕輕,總要朝前看才是。什麼事也該有個解決的法子,不能……」

    鴛鴦原本有些灰心喪氣的,可如今見她這般嘮嘮叨叨,卻不由心中感動,又想到那與眼前此人容貌相似的那人,也不由生出幾分希望來,當下笑道:「我和你說著玩的,你也當真了。」

    珍珠心頭方舒了半口氣,道:「若真是這樣便好。」說著拉了她的手,道:「姐姐需記著,我這裡總惦記著姐姐呢!」

    鴛鴦含淚點點頭。

    珍珠又說了兩句閒話,便道要往各位姑娘處請安去。鴛鴦道:「那我也不留你了,林姑娘和紫鵑她們前兩日還說起你呢!」

    珍珠答應著,鴛鴦笑著送出去,叫了一個小丫頭陪了她去。

    珍珠便由小丫頭陪著往園子裡去,進了角門,只覺各樣景物依舊,來往的幾樣熟悉的臉,都有些詫異驚惶的感覺。珍珠遇見幾個熟人,都急匆匆地招呼了聲便罷了。珍珠心中明白,也不計較,都謙讓著罷了。

    一路先到了稻香村,見了李紈。素雲碧月都歡喜非常,拉著說了好一會兒方才出來。而後方又到了紫菱洲,暖香塢,秋爽齋,見了三春。三春並各丫頭都見過了,也就罷了。最後方到了,不由大奇。這院中丫頭婆子去了大半,原來的丫頭婆子換了大半。大丫頭們只剩了麝月秋紋等幾個。

    寶玉不在,被賈政拘著會客去了。麝月如今是寶玉身邊的大丫頭,見了她,便笑意盈盈地上來道:「珍珠姐姐來了,快進來坐。」又催小丫頭,「還愣著幹什麼,快上好茶來。」

    珍珠挑挑眉,笑道:「不必忙了,我還要去瀟湘館看林姑娘去呢!」

    麝月笑道:「姐姐客氣了,姐姐在這裡這麼些年,和咱們都不是外人。如今好容易回來了,哪裡能叫姐姐連杯茶水都沒有呢?」

    珍珠笑意不變,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麝月可「長進」地太過分了些。

    一時坐下說話,麝月便拉著珍珠上下看了看,目光閃了閃,道:「姐姐可瘦多了,手也粗了,家裡怎麼樣?唉,若是姐姐還沒出去,咱們還在一處,不知道多好呢!」

    珍珠有些好笑,她明明是胖了好不好,原來的下巴都有些圓了,每日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有母親哥哥疼著寵著,能不胖嗎?至於手,在家自是不能和這裡比的,畢竟一些輕便的活計還是要動手的。但是相較於一般小戶人家的閨女,這雙手還是絕對白嫩細膩的。

    看著麝月那雙戴著鑲紅瑪瑙石榴花形戒指的纖白細手,以及臉上那明顯的炫耀高傲的眼神,珍珠只是淡淡笑道:「家裡還好,只是我們家只是小戶人家,哪裡比得上這裡呢?」和她說什麼都是浪費口水,還不如滿足她的想頭。

    麝月果然滿意了,歎道:「當初姐姐出去,我就說不好,偏姐姐不信。我……唉!」說著拔下手上戴的那個戒指,道:「這還是前兒寶二爺賞我的,姐姐別嫌棄,拿回去吧!若是有困難,就拿去賣了也使得的。」

    珍珠啼笑皆非,戲演過頭了,忙笑道:「妹妹太客氣了。我們家雖窮些,可是還不至於要餓死呢!況一家子在一塊兒,窮苦些也罷了。這東西既是寶二爺賞你的,怎好拿來隨便給人呢?妹妹還是收著吧!」

    麝月本是炫耀大於真心贈物,見珍珠執意不收,便罷了,又說了幾句閒話。珍珠便有些聽不下去了,道:「晴雯丫頭怎麼不見?」

    麝月目光閃了閃,道:「她身上不大好,在屋子裡呢!」

    珍珠聽了心頭一跳,道:「可是病了,怎麼了?」

    麝月道:「沒什麼大事,只是前兩日病了一場,吃了藥,也好得差不多了。寶二爺囉嗦,就叫她依舊歇著。姐姐也知道這丫頭,沒事還要躲懶呢,如今得了這話,哪裡還能慇勤的呢?這會子估計還在屋子裡呢!」

    話音未落,就聽外面一個聲音道:「誰躲懶呢?你說的是誰?我竟不知道了!」

    麝月面上一變,轉頭一看,卻見一個俏生生的人影已進來了,紅綾掐牙坎肩兒,淡黃色石榴裙,正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看著麝月,不是晴雯是誰?

    麝月便笑道:「說的就是你,怎麼了?」

    晴雯道:「這裡既然有你伺候著,那還用我做什麼?我不歇著做什麼呢?在這裡礙眼麼?只是我是識相躲著去了,省的礙了人家的眼,只是不知道怎麼就成了躲懶了?」

    麝月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珍珠抿嘴一笑,道:「還是這麼伶牙利齒的。」

    麝月勉強笑道:「可不是麼?」

    晴雯才不管她,拉著珍珠起來,道:「我方才在林姑娘那裡,聽說你來了,就急忙忙趕回來了。林姑娘和史大姑娘都知道了,正等著你呢!快走快走!」說著也不理麝月,拉了珍珠就走。

    珍珠忙給麝月一個歉意的笑,麝月不自在地回她一個笑容。而後看她們去的遠了,那笑便立即消失無蹤,只冷冷哼了一聲,便往裡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又回來了。

    這一個多月,經歷了考試和訂婚的事。考試很倒霉,與面試分只差一分,氣死個人啊!為啥涅為啥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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