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煙神色平淡的看著他,徐修純卻自顧自的喃喃道:「所有的一切,所有人,都是一場戲。都在演戲,也都在看戲。煙兒,我們都是戲子。」
徐修純好像被刺激的不輕,口齒都有些不利落起來。他嘀嘀咕咕的說了很多,但全都是圍繞謊言來說。雨煙正聽得糊塗時,竹落從外面走進來對雨煙道:「少夫人,新月姑娘來了。」
雨煙眼皮兒一跳,新月已經走了進來。她紅著眼睛,一身黑衣,手上還拿著一把長劍,目光甚是清冷。
「坐。」雨煙淡淡的說道,沒有半點喜悅。
新月將手上的劍放在桌子上,理了理衣襟走到床前,眼神落在雙生子身上,神情一下柔和了起來。她伸手輕輕戳了一下軒哥兒的小臉兒,嘴角綻起一抹柔柔的笑。
「真漂亮。」新月由衷讚道。
「謝謝你的誇獎,這是我們軒哥兒出生以來得到的第一個誇獎。」雨煙微微一笑,表情卻沒有絲毫放鬆。
新月看了一眼還在旁邊自言自語的徐修純,又看了看雨煙,見她額首,她便走上前去趁著徐修純不注意將他敲昏。
屋子裡立刻安靜了下來,新月走道雨煙面前單膝跪地。
「起來說話吧」雨煙輕歎一聲,新月聞言卻沒有站起,而是叩了一個頭道:「新月沒有完成夫人交代的任務,新月慚愧。」
雨煙擺擺手示意新月站起來,歎息道:「本就不關你的事,是我們一直都想錯了。不過這樣也好。」
新月起身站在一邊,聞言道:「夫人,有些事您還不知道。」
彌天大謊,迷惑的是天下間的所有人,等所有人都相信的時候,謊言也許就會變成真實。這是誰都沒有想到,也誰都沒有預料的事。
不過,蘇太守一定不會讓他變成真實,於是,就依舊有了徐修純口中的彌天大謊。可是,他一個人的力量太過微薄,本就微不足道,更是被徐修純插一腳進去,所以才有了蘇黎昕的到來。
其實事情簡單的很,卻也複雜無比。當徐修純說出『彌天大謊』四個字的時候,電火石光間雨煙就全明白了。
當然,她並不知道這其中的細節。但是將新月放在外面的原因,就是她想知道的細節。
新月緩緩道:「這其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琴帝。他是西涼國的一個史臣後人,因為天生異能被派過來。天下合久必分久分必合,四國勢力均衡了這麼久,卻是沒想到,這次是西涼國先發難。」
雨煙微微一笑道:「說起來,這樣的大計劃,徐國公跟我父親能被皇帝信任到,完全取決於他們在軍中在朝廷的威信。那現在外面如何了。」她說完,閉上眼睛,突然覺得累得緊。
新月只說了兩個字:「戰亂。」
雨湮沒有睜開眼睛,只道:「等。」等她出了月子再說,最起碼日後在國公府住著不用膽戰心驚了。新月點點頭轉身離開,待她走到門口的時候雨煙道:「你說的謊言成真,有幾分真?」
「八成。」頓了頓又道:「在若雨院兒。」這個院子,她也是知道的,但等她來的時候,曾偷偷潛進去過,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便放棄了。
雨煙擺擺手,新月便離開了。
徐修純到中午的時候醒來,他見雨煙正逗弄兩個孩子,苦笑道:「我沒想到,我的計劃會對此事造成這麼大影響。」
雨湮沒有回答,因為她實在不知道什麼事情。
徐修純見她不理自己,知道她在生氣,便不再做隱瞞。原來,他們那時候以為徐家真的是叛朝。但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後來徐修純見雨煙整日愁眉深鎖,又記得蘇太守在說話的時候欲言又止,便覺得,自己是個男人,不應該讓別人去幫自己,讓妻子覺得自己無能。
於是便跟徐二爺一談,兩人一拍即合。都是覺得,徐家乃世襲罔替的簪纓之家,實在沒有必要去奪江山。既然徐家的時代已經過去,那就沒有必要再重新開始。兩人開始秘密部署,起初還有些效果,但時間一長,只他們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完成。徐二爺到好說,徐修純每天晚上都得回聽風閣,這樣更是耽擱不少事情。
無奈之下,兩人還是召集宗族了的年輕人,整日整日的花天酒地。藉著這個機會,兩人選出五個文韜武略的同族兄弟。七人達成協議,另外五人雖然在宗族裡平平無奇,但在外面均有不小的影響力。如此他們更是平添了大部分助力。
接下來的動作開始深入蘇徐兩方的陣營中,以小規模或是大規模破壞計劃。不僅如此,還殺了不少兩方重要的朝臣。
本來此事進行的極為順利,甚至神不知鬼不覺。可是蘇黎昕的死士可不是吃閒飯的,他們最開始的不動聲色其實就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終於順籐摸瓜找到了徐修純兄弟兩個。
雨煙想,國公爺之所以不動手,實際上就是想看看兒子到底有多大能耐。可是當他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皇帝比他更早發現。
所以,那天雨煙問徐修純話的時候,徐修純臉會變色。因為國公爺確實發現了,徐修純去若雨院兒的時候,宗族裡的五個兄弟整整齊齊的躺在地上,全都是死不瞑目。
徐修純跟徐二爺因為是直系子弟,才算倖免。國公爺冷冷的看著他,讓他自己進若雨院兒內去看看,能發現什麼?
他早就知道,這個若雨院兒不同尋常。很小的時候覺得,既然鬧鬼的事件父親都相信,那他沒有必要去懷疑父親。因為在他的世界裡,國公爺是無所不能的。他高大威猛,殺起人來,揮起刀來眼都不動一下。是他從小就崇拜的對象。
所以,當他狠下心來破壞整體計劃的時候,心疼的在滴血。覺得父親那麼強大的一個人物,為什麼要去奪已經不是自己的東西。因為曾經就不是過,所以將來也不會是。這麼簡單的一個道理,他明白的很,為什麼父親就不明白呢
而母親卻一直跟隨著父親胡鬧,她知道這樣做我們全家的性命都會搭進去嗎?
徐修純越說,眼淚流的越多。他不是失望,只是恨自己太傻太天真。
雨煙見他這個樣子,聲音不自覺的放軟了很多:「沒事的,國公爺那麼厲害得一個人,一定會找到轉機的。」
徐修純的計劃,確實生效了。直到這時候,依舊生效的很。讓徐修純悔不當初的是,徐國公的假皇族謀反,更讓人信服,讓皇帝懷疑。
以前徐家或許真有危險,但卻是事成之後功高震主的危險,但是現在,卻是誅族的危險。
徐修純擦擦眼淚搖搖頭,他覺得,妻子都鎮定的很,他一個大男人怎麼還哭哭啼啼上了。他道:「我們家現在被皇帝的禁衛軍包圍著,不僅這裡,公主府也是。甚至所有跟此事有關的朝臣都被禁衛軍包圍起來。」
雨煙驚道:「公主府,那爹爹跟哥哥怎麼樣了?」
徐修純道:「我想應該沒事,不過現在蘇太守並不在公主府內,而是進了宮。父親一直在若雨院兒不出來,我想他手上應該是攥著最後的底牌。若是這個時候撒手,皇帝直接派人進來,我們都得死。」
雨煙的臉色瞬間就蒼白起來,拍軒哥兒睡覺的手都不自覺的停頓下來,細看之下白皙的手竟然輕微顫抖著。她握住徐修純的手道:「父親這個時候進宮,為什麼?為什麼?」
徐修純安慰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現在只有岳父能牽制住我父親,所以皇上一定不會對他怎麼樣的。況且,長樂公主的孩子可是岳父的孫子。」
雨煙聽完他的話,表情沒有一絲放鬆,抓他的手收的更緊:「秦國公那邊怎麼樣了?」
徐修純蹙眉想了想道:「一切正常,後天是平春成親的日子。」
「我問的不是這個,秦國公府有沒有被人包圍起來。」雨煙的話剛說完,就被疾步跑進來的竹落打斷。
「夫人,夫人不好了,秦國公府的人全失蹤了。」竹落喘著粗氣,跌跌撞撞的站穩說道。
雨煙只感覺眼前一黑,躺在了徐修純的臂彎上。她深吸幾口氣問道:「什麼情形,外面不是有禁衛軍把守著麼,消息怎麼遞過來的。」
竹落道:「是大門傳來的消息,採辦處出去採買,禁衛軍不讓,這時候宮裡就來人說秦國公一家全部失蹤,讓禁衛軍全部過去搜查。」
雨煙聞言轉頭看向徐修純,徐修純蹙眉想了想對她道:「你先在床上好生躺著,我想這個時候父親該不會瞞我他的下一步動作了。我去去就回。」
竹落趕緊服侍徐修純梳洗換好衣服就疾步去了若雨院兒,雨煙看著他的背影,又想起遠在皇宮生死未卜的父親,哪裡能坐著。
喚來田媽媽伺候她更衣梳洗時,太夫人跟國公夫人過來了。
國公夫人擺擺手讓屋子裡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她跟太夫人的臉色都是前所未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