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煙回過頭來,就瞧見徐修純坐在床上直愣愣的看著她,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疼惜。是疼惜誰呢?難道是她麼?
雨煙垂下頭,心中暗歎,憐惜誰,也不會憐惜她吧
徐修純見她突然回過頭,頓時有些驚慌,他趕緊躺下,轉過身去。見他這個樣子,雨煙就笑了,大大的眼睛瞇瞇著,彎成一個月牙狀。
徐修純聽見她的笑聲有些惱怒,不由得回過頭來,就看見了兩個彎彎的月牙,極為好看的樣子。
煙兒長的真是好看,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老天對他也真好,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給了他做妻子。
只是,他能跟她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這麼多年,若不是自己早年習武,恐怕一年不到,便撒手人寰了。好在身體底子好,可是就算這樣,兩年下來,身體的一切精華,也都已經被掏空了。
他現在怕是連一個十歲的孩子都不如,手不能抬,肩不能抗;甚至站得久了,都得歇息很長時間。
「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啊」雨煙翻了個白眼,這傢伙竟然拿花癡一般的眼光看著她。別跟她說他心儀她,有見過對心儀之人冷臉的麼?
「沒見過。」他聲音平淡而認真的說道。
雨煙一滯,坐回椅子上,平春這個時候走過來提醒她道:「姑娘,時辰到了,該去廚房做飯了。」
雨煙這才想起,新婦嫁進夫家,第二天下廚要給翁姑奉茶飯的。廚房就在房子的右邊,比正房小不了多少,一面是廚房,另一面便是柴房,後面則是一口水井。
整個院子裡用的都是全新的東西,雨煙在平春的伺候下換了身衣服,然後挽起袖子就忙了起來。
雖然這個事情平春也能代勞的,並且國公府也不會挑她的錯,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做出來的東西,比較好吃。
更何況兩世為人,還是第一次嫁人,這些簡單的事情,還是自己親自動手比較好。
她讓平春幾個丫頭打下手,不然她一個人忙,可是需要很長的時間。
平春跟新月還有初柔三個丫頭就開始忙了起來,斐然跟玉珊洗菜,雨煙裝盤,幾個人配合的極為不錯。
不出半個時辰,就將備料都準備好了。
冷拼是平春伸手做的,這個丫頭的手藝極好,以前雨煙總拿平春做的飯菜哄蘇羽澤。
點心是初柔做的,她在蘇夫人身邊的時候,就做的一手好點心,不然憑她諾諾的性子,也不會被提升為大丫頭。
於是,幾人開始分頭忙碌起來。半個時辰不到,雨煙便炒出八盤菜品,一邊的爐灶上,還煲著兩鍋湯。
一個時辰後,十四個菜、八盤冷拼,八碟子點心便擺好了。
新月為雨煙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水說道:「姑娘回去休息一下,剩下的我們來就成了。」
雨煙便溫順的點頭應是,扶著平春的手回了正房。
剩下新月便跟初柔忙了起來,新月負責裝到食盒中,待會兒拿到外院的正房去奉茶飯,而初柔這邊便開始煮茶。
等雨煙重新梳洗好出來,新月幾個丫頭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準備好了。
而這個時候,徐修純也被暗香扶了出來。他一出來,就聞到滿花廳裡都是濃香的菜味兒,早上只吃了一點東西的他肚子頓時就咕咕叫了起來。
暗香的臉色有些發紅,徐修純也罕見的不好意思起來。他臉色紅紅的看了看放在小几上的食盒上,抿唇不語。
雨煙看的撲哧一笑,這個傢伙,明明很餓,卻還忍住不說。她笑著說:「平春,你去將我剛剛炒出來多餘的菜給四爺端上來點。距離吃飯的時辰還早,讓四爺先墊墊底。」
平春笑著應了一聲,看了一眼徐修純便退了下去。雨煙便又吩咐道:「菜什麼的都是事先準備好的,暗香就扶四爺過去用飯吧」
暗香聞言垂下眼瞼福身應是,就算是她再不滿,此時也不能駁了雨煙的話,因為她只是一個丫鬟,而雨煙是嫡少奶奶。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同的,當初夫人將自己買來,四爺將身邊所有的丫鬟殺的殺,賣的賣,唯獨留下了她一人,可見她在四爺心中也是有地位的。
她哪裡知道,徐修純是看在她是被國公夫人買來的份上才不遣走她的。
縱然心中再冷,他對親情是極為看重的,況且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是極疼他的。
等徐修純用過了飯,他們才上了一輛全新的大紅車子往外院走去。雨煙聰明的選擇無視紅色,她現在已經視覺疲勞了,看哪裡都像是紅色。
車內的兩個新人都不說話,雨煙在天馬行空想自己日後的生活,而徐修純則是無限回味剛才菜的味道。
聽平春說,菜都是雨煙親自下廚做的。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吃到她做的菜。味道真不錯,就是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吃的到。
國公府很大,加上徐修純的身子不好,車子的速度不能快了。雨煙感覺這路程真是一種煎熬。她最後仰起頭無聊的數羊了,車子的速度才慢下來:看來已經到了。
國公府的外院她從來都沒來過,從外表上,更為大氣了一些,而內院則是秀氣。
下了車子後,平春讓斐然跟玉珊帶幾個小丫頭將做好的菜從食盒裡拿了出來,平春將放著茶湯的深紅色的紅木雕花托盤放在雨煙的手中。
雨煙接過來便端著走了進去,平春幾個丫頭身後緊隨。
現在的時間已經有些晚了,府上的下人已經開始將燈籠掛了起來。自然都是大紅色的燈籠,看著喜慶。
楷體的『國公府』三個字在燈籠上,被輕風一吹,好似在舞蹈一般。
進了大廳,眾人已經入席,正中央是太夫人跟各房的老爺們,還有三個沒有人的位置。雨煙知道,那是過世的徐修純父母跟祖父的位置。
雨煙端著茶湯走到太夫人面前屈膝行禮道:「請太夫人用茶。」
太夫人笑瞇瞇的點了點頭,幼柏就從托盤上拿了兩個茶盞端下來放到太夫人面前,隨後又放了一個玉鐲在上面。
然後幼柏一轉身,又拿下去兩盞茶湯,放在了另外兩個空位子上。幼柏便又放了兩塊極好的玉飾。
剩下各房的長輩們都是由平春跟初柔將茶湯奉了上去。而她則是跟小輩們的媳婦們坐在了一起。
因為菜炒多了,她現在已經沒了胃口。不由得想起現代的時候一個廚師朋友,他人很胖,但吃的很少。他們偶爾見面的時候,她就打趣他說,好東西吃太多了。哪知他直接搖頭說:干廚師這行,菜炒的一多,煙油一熏,也就飽了。
她現在就是這個樣子,飽了不說,現在看著這些菜品,還有些不舒服,也難怪那個廚師朋友吃的少。
飯沒有吃多久,徐修純一直注意著她的動靜,見她就象徵性的吃了一點東西,心中奇怪,便以身子不爽快為由提前離開了。
他身子的確不怎麼地。早上那一番折騰,可是讓他剛剛養好點的身體又不舒服起來。況且來吃飯之前,他已經先用過飯了。
小倆口在眾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離開,回到自己的院子後,雨煙便對徐修純道:「多謝你幫我解圍了。」她坐在梳妝台前,將頭上的朱釵玉飾都拿了下來。
「無妨,你幫了我,自然也會有回報的。」他指的是晚飯前的那頓飯。
雨煙的嘴角一抽,起身去梳洗了。她回來的時候,徐修純已經用過藥睡著了。
清瘦的臉龐俊朗依舊,眉宇間依舊英氣逼人,薄薄的眼皮將他凌厲的目光蓋住,這個時候的他雖然一臉病容,卻是絲毫不妨礙他的魅力。
雨煙將手指輕輕覆蓋上他濃黑的眉毛,手指的觸感是癢癢的,不同於他的手,是溫溫的;長的真是妖孽啊
「可是一身病後,你還剩下什麼?」她的聲音極輕,好像耳語。
「剩下等待死亡。」徐修純睜開眼睛,幽深的目光從眼底透著冷峻。雨煙暗歎一聲,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睜開眼睛,嚇得她手都是一抖。
「死亡?若是你連死亡的權利都沒有呢?」她嘴角一勾,躺在他身邊,和衣而臥。
「哼有很多人,都巴不得我死;你說,我就算是不想死,我能安然麼?」徐修純的聲音此時聽上去更加清冷。
雨煙伸手將被扯過來蓋在身上,然後說道:「我認識的徐修純從來不是個認命的人。你什麼時候開始,走別人為你佈置好的人生了呢?」
她沒等徐修純說話,又道:「什麼時候,你的生死由別人來決定呢?」
徐修純聞言不語,今天他說的話已經是這個月以來最多的一次。
「你怎麼不說話。」她有些氣惱,他絕對不應該是這樣的人「真不知道,你魔鬼訓練那麼長時間,訓練什麼了?訓練你逆來順受還是訓練你甘心當個草包?」
「你什麼都不懂?」徐修純再次說話了,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壓得極低。
「我不懂?我父母雙亡,家族被誅,我不懂?我什麼都不懂。」雨煙氣惱的別過身去,不就是無父無母麼?有什麼了不起,她還不是一樣長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