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成陽神伸手,在虛空中一招,法壇上那柄一直充做法器的七星劍飛起,落入掌心,隨即出鞘,較七星逐一滅去,巾也變得透明,稍一揮動,劍芒吞吐,已是見光不見影。
而在暗處,久違的太初無形劍也已飛起,完全融入虛空,隨時會迸出殺機。
余慈目光就指向奼女陰魔,看那熟悉又陌生的曼妙法身,盡可能地將寶蘊的形象抹去,就速戰速決好了……
劍尖方要前指,卻看到對面,那女體忽地彎下腰去,伸手摀住嘴,似要嘔出什麼東西,當然,它做不到,可這是一個無比人性化的動作。
余慈手中的劍再斬不下去,
他一怔又一喜,可當神意在承啟天一轉,發現已經少了某個目標,這才真正領悟到這裡面的含義,他厲喝一聲:
「虛生!」
虛生老道從十二玉樓天外音響起之時,就是心神恍惚,被喝聲驚醒,一下子跳起身來,直接滾下法壇,直接跪伏下去,他知道余慈在問什麼,所指的定是萬全無疑¢生老道自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可簡簡單單一件事,想要說明白,還真不容易。
他該怎麼表達,萬全只被奼女陰魔「看」了一眼,就沒了?
現在的情況非常微妙、緊張,毫無疑問,在天網開裂,天劫之力退潮的此刻,天地法則意志沒能再保持對奼女陰魔的絕對控制。
這裡面,奼女陰魔的意識和寶蘊的意識紛紛復萌,而在無意間「吞噬」了萬全之後,強烈的悔意衝擊,使得寶蘊的意識變得分外強烈而尖銳,也一時間佔據了上風。
但這種「上風」,未必就能持久存在,情緒衝突的高峰之後,緊隨而至的低谷,將會決定存亡。
余慈不可能等這結果出來,幸好,他有介入的渠道。
神意星芒還嵌在奼女陰魔體內,對方更憑借此物,控制了他放出去的天魔殿,只是受天地法則意志的影響,都受到壓制,如今天網崩潰,這些聯繫就重新明晰。
寶蘊的情緒像是狂暴的漩渦,擁有絞殺一切的力量,可通過神意星芒的渠道,余慈能夠直接與她展開「對話」。
沒有時間再迂迴了,余慈直接將心念打入:「聽我的!」
也不管寶蘊還能不能理解,然後,他接連放出兩枚符菉——追復生魂定星咒,以及延生度厄本星咒。
這兩個貫通生死玄機的符菉,只在最初時有些凝滯,然後就一突而入,再無阻礙。
情之一物,往往就是區別辨識生靈的最根本印記,余慈不會放錯,奼女陰魔也不會有機可趁。
虛空中似乎響起了奼女陰魔那初生靈識的怒嘯,又或者是天地法則意志的雷鳴,但寶蘊總算還存著一線理智,牢牢抓住了這兩個符菉,將自家的生死玄機附上。
然後,她抬起頭,仍捂著嘴,眼神依舊有著迷茫,可那已經是只屬於寶蘊的迷茫。
余慈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她,莫名地笑了一下,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余慈清楚地知道,符菉與心法最大的差別在於,心法效用一般僅作用於自身,符菉同時可以作用於外,但符菉又是有時效的,除了像天垣本命金符這樣,磨化種子真符,符法心法水乳.交融,但也僅在自己身上有長效而已。
所以,余慈幫助寶蘊,也僅是一時,之後的路,要由她自己去走,與奼女陰魔原始本能的爭戰,還相當漫長。
暫時也只能做到這些了,余慈不再管寶蘊那邊,扭頭望向又形成潮水之勢的無邊死魔,其聲勢依舊了得,但此時的余慈,忽然就想送它們一句話:「如土雞瓦狗爾!」
失去了奼女陰魔的支點,天地法則意志的影響,再度退潮,這一下子又削減至少一半的壓力。
半成陽神金光四射,先天元陽,對萬千死魔已經是致命,這裡又以劍意集束,更是當者披靡。金光到處,就是大片的空白,更有心煉法火自平等天燒下,遍及平等、星辰、承啟諸天,又一路燒下人間界,直抵屠靈獄,燒穿燒透。
這些都是不需要消耗先天元氣的手段,也證明了余慈目前的根基,雖然還在生死線上掙扎,但總的趨向是好的,唯一可慮者——時間不在他這裡。
心神與星軌混化的程度越來越高,也許再過十餘息,他就只剩下維持陽神存在的本能,以之來對抗天地劫數最後的反撲。
這時候,護法何在?
一念至此,通透的紅光自後方擴散,所到之處,死魔紛紛慘嚎化煙,卻是精氣被奪之故。
紅光也將他包了進去,但他沒有任何不適·頭去看,紅光之後,那曼妙身姿,透出來的,是純粹的「寶蘊味兒」。他咧嘴而笑,伸指遙點了一下,對方則毫無反應。
余慈也不管,雖然還有十息左右的時間,但他不準備再發力了,陽神法力收斂,已經略有昏沉的心念移向本體處,那裡差不多已經是一個臨將腐爛的空殼,但余慈從沒有真正地放棄過。
心念在唯一尚算得完好的外皮上遊走,那是烏蒙蟬蛻的皮殼,得到並修補此寶之後,他已經掌握了烏蒙蟬蛻三個令人驚奇的效用。
前兩個效用,一是為肉身生成一層易形皮殼;二是為陰神陽神之屬造一具肉胎,雖然玄妙,眼下對他來說,也是無用。
唯有第三點——合於蟬蛻中,烏蒙天蟬所遺的羽化真意,身化天蟬幼蟲。在此期間,修士重歸渾蒙之境,煉異氣、袪邪毒、洗煉氣機,對修行是有大益的。
最重要的是,這等於是重塑肉胎,對當前的余慈來說,豈不是最合適的選擇?
這正是余慈自具信心的依仗。
運轉心法,他分過來的這點兒心念,就陷入到一個幽深沉鬱,又厚重博大的空間裡去,余慈很熟悉這個,這不就是地層深處的感覺嗎?
也在此刻,星軌之力作用,他心神一顫,不可控制地就歸入其中,循那經天穿星的軌跡,直入星空深處。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遙遠,廣袤星空足以讓最堅定的心靈迷失,可事先分出去的那一縷心念,埋在大地深處,和那獨特的羽化真意相合、異化,就像一個醒目的道標,支立在廣闊無邊的虛空邊緣。
稍遲一線,碧落天域,無形劍氣捲起凜冽殺機,如大風吹雪,如驚濤拍岸,侵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