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鏡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末節
    是她來了?

    余慈抬頭看一眼,卻是皺起了眉頭,遠方劍光灼灼,如流星經天,是一位修為不俗之輩,但不是他想像的那位。

    還好了劍光最終錯開角度,匆匆往東去了,余慈等劍光越過,俯身拾起照神銅鑒。和上回差不多,銅鏡上的溫度熱得燙手,鏡面上光霧蒸騰,雖然剛剛硬接了壓元杖的一擊,外表看起來卻沒有任何的損傷。

    內部損傷什麼的……應該也不會有吧?

    余慈不敢肯定,上回失去照神圖的經歷絕不是一個好的記憶,他有心嘗試一下神意星芒等功能,便強打精神,重新以陰神駕馭起寶鏡的時候,一觸之下,心頭卻為之一震。

    照神銅鑒,有龐然巨力,如滾如沸,似海潮激盪,洪波湧起,余慈陰神馭鏡,便如小舟,奔行於狂濤巨浪之上♀是寶鏡噬魂之後,激深藏的潛力,余慈也無控制之法,需一段時間等它自行平復。可在潮湧之時,余慈也感覺到了,在大潮之下,有一點與之迥異的微弱反應,似溺水之人,掙扎將沒。

    「血僧魂魄尚存?」

    余慈先是閃過這個念頭,但隨後陰神相觸,便知不對:「不是血僧,卻是證嚴!」

    照神銅鑒異力潮湧,攝魂而入,便群起而噬,轉眼吞沒。便是血僧這般人物,因「種子」種下未久,遠不如全盛之時,也抵擋不住,頃刻間灰飛煙滅—僧已如此,與之同根而生的證嚴本應更是不堪。

    可是事情總有例外:只因證嚴殘魂依附在余慈所放出的神意星芒之,與之共抗血僧強壓,不知不覺已聯繫甚密,神意星芒又與照神銅鑒噬魂之力同源,便像是一個避風港,給了證嚴庇護,使他得以殘喘至今。

    當然,說證嚴「殘喘」,其實也早神智昏昏,只在靈明蒙昧之間盤轉,再有數息,差不多也要與血僧一般,灰飛煙滅去了。

    余慈倏然睜眼,卻是手持銅鏡,默默不語。

    想得前此日子,他以神意星芒探得證嚴和尚腦宮隱秘,與證嚴殘魂聯繫,初設今夜之局,便以照神銅鑒的噬魂之能相告,坦言行此法,證嚴便也要與血僧同歿,那時便記得證嚴一句話:

    「不人不鬼,不倫不類,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證嚴和尚是有必死之心的。余慈近日來對證嚴的身世也有些瞭解,知道證嚴本是絕壁城一小康人家之子,因其根骨上佳,被血僧攜出,授以邪法,作為分身寄魂之所。如此數十年過去,證嚴和尚肉身遭邪法浸淫日久,形貌與幼時大異,且神魂元氣隱與血僧相通,血僧只一動念,便可寄魂其身,雖萬里無礙。

    如此情形,證嚴和尚又與傀儡何異?由此心憤恨,又因神魂受制於人,多年重壓之下,竟然得了分神離魂之症,在主魂之外,旁生副魂。平日裡主魂明則副魂隱,主魂暗則副魂出,數十年裡,主副二魂輪流作息,常人昏睡之時,他也有靈明存焉。所以,當日餘慈在天裂谷施救,根本就瞞不過他,也由此才埋下今日設局血僧的引子。

    今日血僧魂飛魄散,證嚴一腔怨憤亦隨之而去,按他言語,便是「死亦無懼」。此時在寶鏡內蘊狂潮掙扎,艱苦求生,余慈卻不認為證嚴前面所言是虛話,便是常人亦知道戀生畏死,何況他們這些求長生的修行人?對他們來說,求生早已是深植入心的本能,無生之念想,不過是槁木死灰,非人也!

    他心緒流動,手照神銅鑒的溫度卻似更高,令手心如焚。

    但此時,余慈心,反倒是有了定念,當下再催陰神,似怒盒舟,在鏡內狂濤使了把力,腦「轟」地一響,受巨力反激,陰神萎弱,再不能馭鏡,但此時卻有一顆僅他可見的闇弱星芒,自鏡面上激射而出,倏乎已在兩里開外,沒入那具和尚皮囊之。

    余慈長出一口氣,他是盡力了,以星芒攜證嚴殘魂而出,投入其肉身之內,總算給證嚴留了一線生機,然而證嚴被攝入寶鏡之,神魂根本遭到重創,能否還魂,還要看自家的造化。

    一邊想著,他一邊往那邊邁步,想看看情況如何。然而走不過數丈,他猛地抬頭。

    那邊暗沉的山林,忽地轉出一個人來,夜色朦朦,看不清面目,只覺得他身材瘦長,走路飄忽搖擺,極是詭異,余慈目光照在其身上,那人便生出感應,扭過頭,但見雙眸光芒碧綠,觸之有寒氣及膚,大有邪氣。

    這人是什麼來歷?余慈一震止步。

    「啊哈,今日倒是好收成。」

    那高瘦人影話音沙啞,又顯得高傲,往余慈這般看了一眼,便又轉過臉,逕去拾撿地上血僧所遺的那根碧玉壓元杖,顯然是看出此杖不凡,要佔為己有了。

    世上無恥之徒何其多也!余慈嘿地一聲冷笑。

    但要說此人目無人也未必,余慈此時身心疲憊,但神魂感應依舊敏銳,已現此人身外數尺,有一縷銳然之氣,繚繞不散,正是馭劍之相,且感覺有些熟悉。腦只一轉就明白過來:

    此人正是剛剛馭劍經過之人。想來之前已經察覺到這邊的劇變,卻故作不知,引劍遠去,卻又悄然折回,待觀察到局勢對他有利之後,才跳出來取那漁翁之利。

    余慈是個眼睛裡揉不進沙子的,不過此時血僧已死,諸事了結,且是氣力不濟,絕不應該另生事端。他對外物不甚看重,若來人只是對碧玉壓元杖感興趣,且由他拿去,只是慾壑難填……

    果不其然,那人持了壓元杖,上下打量一會兒,連聲叫好,但很快便將視線移到這邊來】林幽暗,余慈手的照神銅鑒青芒如霧,極是耀眼,觀之不俗,落在那人眼裡,便惹得他笑起來:

    「那鏡子也不錯……」

    話音傳到此處,余慈眸寒徹,他不願另生枝節,卻不是好欺之輩,正要針鋒相對,頸後忽地一寒,想也不想,希光較然鳴響,乍一出鞘便失了形體,如雲飛霧流,如虛似幻。

    劍霧拂過身後,正將一長條物事籠在其,待霧氣流過,那物現形,恰是一條色彩斑瀾的毒蛇,其外皮堅若精鋼,以希光劍之利,也不能損毀,不過半山蜃樓劍氣入微入化,早將其內臟化為齏粉,此時毒蛇落地,立時便死得透了。

    余慈一劍建功,半點停頓也無,鼓起最後一點兒力氣,狡回轉,護於胸前。

    那瘦高人影已在毒蛇出洞之際,飄忽而至,恰碰上余慈布下的劍氣,只覺得前方劍氣布列,雖是守勢,卻是森森然如淵深無底,似乎隨時都會引爆強絕的反擊。此人是惜身之輩,見余慈一蕉殺他飼養的八錦毒龍,驚怒之餘也極是警惕,當下身形一窒,可看到余慈雪白的臉龐,隨又醒悟:

    小輩力竭,懼他何來?

    陰陰一笑,他再轉身形,準備動,可這一遲疑,機會便去一去不復返!

    人影手上忽地一沉,陡然加上的重量讓已經啟動的身形一個踉蹌,這時他才驚覺,是手上那根碧玉短杖,瞬間重了成千上萬倍,重力及體,以他之能,也差點兒給閃了腰。

    一聲悶響,壓元杖已經落地,深陷地近三尺。

    「混帳!」

    瘦高人影敏銳,當即回頭,果然見到那邊挺屍的和尚不知為何,竟是掙扎著坐起來,剛剛正是此人遙空控制壓元杖,與他為難。

    「古怪,剛剛二人不是拚死拚活來著……」

    來人又驚又怒,偏偏壓元杖雖已離手,可其輻射出來的重力依然將他裹在其,令他舉步維艱,簡直是豈有此理!他雙眼碧火如燭,已是殺心熾烈,只待掙開這重力圈,便要將這二人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可在此時,遠方夜空,又有灼灼劍光,跨空而來。

    余慈抬頭,隨即大喜,翻轉照神銅鑒,一道青光沖天而起,雖不算強烈,但深夜之,已足夠醒目。

    夜空劍光一頓,隨即傾洩而下。

    余慈哈哈大笑,棄劍於地,裂喉大呼道:「甘師叔,在這裡!」

    「哪個甘師叔?」

    瘦高人影聞言便是心頭慄然,再目見劍光流洩,忽地慘叫一聲:「四維天劍!」

    怪叫聲,他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撐開了重力圈,也不管近在咫尺的余慈,翻身便逃。他馭劍的度也算快了,但比天上那加多時的劍光還差得遠,劍光如虹,山林幾十個樹冠華蓋,一地飛起,衝擊轉眼臨頭。

    瘦高人影厲聲大叫,身影竟在間不容的時候猛縮了兩圈,如擲星丸,兩個縱躍,便蹤影全無。但叫聲尾音暗啞,必然是受了傷。

    本章旁引,後有用處。

    話說今天失言了,一方面前較長,閱讀整理耗時間,另一方面……相親去了,囧!諸位莫怪,明天會盡力再把時間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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