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這個念頭,余慈依次抬起屍體的雙手,不出他所料,這人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指環,此時已經滑到第一指節處,大概他來得再晚一些,這指環已經是這些採藥客的戰利品了。
余慈把它取下,上面沒什麼紋飾,樣式和感覺卻很是眼熟,不錯,這正是和他手上這枚一般無二的儲物指環。
「嘖,果然是修士沒錯。」
將指環拋了拋,起身想和後面那些採藥客分說,哪知道那群人正是精神緊繃的時候,見狀便以為他要殺人滅口,齊齊一聲喊,抱頭鼠竄。
手心裡還擱著指環,余慈已給晾在了這裡。
怔了一下,余慈啞然失笑,弄到最後,怎麼和他攔路搶劫似的?
不過他才不管在別人眼中是個什麼形象,當下沉澱心念,把注意力集中到指環上。他想看看,這裡面又是什麼東西,有沒有能證明死者身份的物件。
念動即,那柄無形的「小錘子」已經砸下。
腦中似有「噹」地一聲響,指環「外層屏障」竟是砸之不破!余慈吃了一驚,手上握緊,再次嘗試,可結果一般無二。
「假的?可不像!」余慈明明感覺到,這個指環內別有空間,絕不是尋常物可比,可在其外層,卻似裹著一層輕紗薄霧,擋住了神念鋒銳,使之難以穿透進去。
「大概是下了禁制。」
所謂禁制,就是附在物品上的一種被動觸的符菉機關,余慈對這種手法倒也不是一無所知。在雙仙教時,他便見過紫雷、赤陰二人在密室和重要物品上運用這手法,也見過不知死活的倒霉鬼觸禁制,死得慘不堪言。
對這種神奇手段,他的記憶相當深刻。
眼下看來,儲物指環上的禁制倒不像雙仙佈置的那樣危險,但一時半會兒,余慈也找不到打開它的辦法。
「不妨先留著吧。」余慈想了下,暫將指環收起來,讓他有點兒意外的是,儲物指環竟不能進入同類的空間,他只能另行放置。
做完這一切,他沿著屍身飛出的軌跡,還有凶獸殘餘氣息的指引,緩步走進林子深處,不一刻便來到裡邊的戰場。
入目的情形,讓他不自覺睜大了眼睛,因為此時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刺目的焦土。
這是真正的焦土。在廣及畝許的地面上,沒有任何草木生機留存,有的只是尚有餘溫的灰燼,半露出地面的岩石似乎也給燒酥了,輕輕一碰,便嘩啦啦散落一地。焦土正中央,還有一處半球型凹地,倒也不深,只是凹地邊沿,千百道細長的裂紋呈放射狀分佈,最長的裂紋已經延伸到焦土之外,深入林中。
這就是外面強烈焦糊味兒的來源。
余慈走過去,先是感歎要有怎樣的力量,才能在地上轟出這樣的痕跡,更奇怪,造成這種情況的衝擊,先前在山上,怎麼就沒聽見半點兒響聲。
不過很快,他的眼睛便再也移不開了。在凹地邊沿的地面上,他看到了非躊悉的紋路結構,雖然已經被千百道裂紋撕得粉碎,但他肯定,絕對是符紋沒錯,而且,是他所知的妖圖鬼紋中的一類。
地面上也不只是妖圖鬼紋。余慈仔細查驗之後現,在以凹地中心為圓心,逕約丈許的範圍之內,《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中記述的雲篆雷文、龍章鳳文、妖圖鬼紋三大符紋系統,都能在附近尋到一鱗半爪,從這個角度看,倒像是一枚巨大的玉符,平放在地上。
余慈看著地面上那些殘缺的符紋痕跡,不自覺摒住了呼吸。
他是個懂行的人,雖說受修為所限,符法上暫時沒有什麼建樹,可精研符書多年,眼力總還是有的。以目前所見的符紋結構的精細程度,落實在剛剛確認的地面範圍中,那會是怎樣一個複雜、玄奧乃至乎不可思議的符菉啊!
《上清聚玄星樞秘授符經》中,也記載有一些非常繁難、讓人看了就頭暈目眩的高級符菉,並冠之以「仙符」之名,比之地上這塊,或許還要更複雜些,但余慈畢竟還有些心理準備,直接把那幾張符當成傳說中的仙人才會使用的玩意兒,根本就不去奢望。可眼前這個,總不會也是仙人使出來的吧?
他站在坑邊,觀察周圍的地面,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視線從腳下延伸到外圍,再轉回來,余慈想了想,直接跳下淺坑,蹲下身子,重新望向焦土邊沿。
凶獸與修士的衝擊是如此劇烈,餘力所及,除了凹地這個明顯的痕尖,其附近地面,也比外圍要低一些☆初離凹地太近,是燈下黑,還不覺得,但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感覺就明顯多了。以凹地為中心,地面呈緩坡抬升之勢,最高處和最低處,至少也有一尺的差距
刻畫符紋時,入木三分他信,刮地一尺還有留存,那是什麼手法?
顯然,這符菉不是刻上去的。既然不是刻的,那麼……
余慈沒有起身,而是直接按住了坑底的土壤,這裡還殘留著幾塊凶獸留下的爪痕,深有半尺,清晰可辨。余慈用指尖稍稍摩挲,隨即閃開一個角度,讓正午的陽光直射下來,同時瞇起眼睛,從爪痕中間看過去。
裂隙之下,有光芒閃過。那是迥異於土石質性的的異類光澤。
余慈快剖開土層,露出來的是一塊金屬盤子之類的東西,上面凹凸不平,看起來頗有特色。
就是這個東西了!
挖土的時候已經看清了土層的結構,如果他所料不錯,那些符紋就是從這盤子上透出去,打穿土層,才在泥土中留下那般深深的痕跡。
他正想看個明白,一陣風刮過,帶來與叢林氣味截然不同的生人氣息。
這一瞬間,他腦子裡什麼都沒想,瞬間一個彈身,從凹地邊緣滑出去,順便將金屬盤子收入儲物指環之中≡錯開一點兒時間,絲絲之聲驟起,撲在焦土地上,掀起一波塵煙。
他毫不停頓,又是接連幾個閃身,忽左忽右,全無規律,終於將後面偷襲之人的眼睛晃花,這時身後偷襲之人也終於明白,余慈不是初出茅廬的雛兒,提的氣不由一瀉。
余慈敏銳地抓住機會,陡然翻身,從被動的局面中脫出來,同時目光如鷹隼,盯在來人臉上。被人偷襲,他心裡自然有火,只是多看一眼後,他的眉頭卻是揚了一揚。
來人身形瘦削,披著一身寬大灰袍,禿頭靜面,像是個和尚,但一對昏黃眼珠定在細長的眼眶中,配上尖窄的臉盤,活活是一條毒蛇。尤其是剛剛那一擊,真像是毒蛇潛游於草叢,突然亮獠牙、吐毒液,陰險得很。
但外貌言行都在其次,余慈看著此人,心中分明便有些感應:
這毒蛇般的和尚,怕也是通神修士吧?
感應源自於神魂,在這個距離上,對方的氣息似乎對神魂產生了某種刺激,之前消隱下去的「燈火」自地衝上頂門,將「光束」投在和尚身上。與之同時,他身上也是一熱,感覺類似於被顏道士隔空劍氣鎖定的瞬間。
對面和尚輕咦一聲,有些吃驚,但隨後便是嘿嘿冷笑:「哪家的小子,想昧下射星盤,也要看佛爺答不答……」
回應他的,是余慈轟至面門的拳頭。
和尚怪叫一聲,腳下似不沾地,向後滑行,險險讓過這一擊,既而怒罵:「混帳小輩!」
余慈也在冷笑,這和尚既然先動手偷襲,就要有被反抽的覺悟,哪來那麼多廢話!
當下跨步急進,又是一拳直轟。
他連番出手,占的是個快字,並沒有什麼變化。那和尚修為深厚,當下袍袖飛捲,灰色的布帛拂過,竟出金刃劈空的聲響,其勢便如刀砍斧劈,極其剛硬。可惜,他打空了。
余慈身形下挫,與和尚的動作配合得天衣無縫,且不止是閃避,他還抖手送出一枚靈符。
靈符是剛剛準備好的,倉促間也不是什麼大威力的東西,飛掠過程中,外圍屬於照神銅鑒的微微青光急剝離,顯露出靈符真正的顏色。便如同一顆跳躍的火星,閃滅間便到了和尚眼前。
和尚的反應也不慢,瘦軀略一扭動,便讓開了老大一個空隙,讓火星飛過。
可惜,他還是托大了。
余慈所修符菉中,除了掌心雷、五雷符等雷文諸符咒外,直接展現殺傷的符菉幾乎沒有,大都是輔助之用,可若加以巧思,也能展現出不俗的效果,便如此符!
火星陡然膨脹,似乎是要轟聲炸開。和尚畢竟留了力,見勢便向後躲,不過他的眼睛還是要盯緊火星,以備再次突變,偏在此刻,已經漲成拳頭大小的火星不再膨脹,而是爆出了刺目的光波!
「大日符」,主除一切邪穢陰物,如日之初升,人生機♀一刻,余慈也只是要它那自然揮的強光而已。
和尚的反應已經相當迅了,久經鍛煉的肉身,比常人的反應至少快五倍以上,但就是這樣,他也只來得及瞇起眼睛,依然擋不住如嬌芒,仍處在放大狀態的瞳孔遭刺,慘叫聲隨之而起。
強光爆的瞬間,余慈已經擎出了九陽符劍,撲擊而上。
「滾開!」和尚大聲咆哮,也不管余慈在何處,袍袖一陣亂舞,罡風呼嘯,如有雷鳴,把週身護得嚴嚴實實。但那涅,分明已是怯了。
余慈腳下步頻加快,聲息則完全掩蓋於呼嘯的罡風之中,他抹過側翼,藉著衝擊的勢子,一交刺。
劍刃在罡風中穿行,出刺耳的呼嘯,這暴露了他的位置,也招來了和尚青灰色的手爪。他卻不閃不避,依舊前突,與和尚的手爪碰在一起。「鏘」地一聲震鳴,彷彿是金鐵碰撞,只不過一方是血肉之軀,另一邊則是火焰凝成的劍刃。
不得不說,和尚的修為絕對在余慈之上,九陽符僅撞得不像是人的手掌,而是一個千斤鐵錘,劇烈的震盪直抵胸口。余慈卻嘿了一聲,不管不顧,再度力,熾熱的火焰劍刃抖顫中,強行橫向拖動,和尚堅比金石的手爪竟然鎖拿不住,內裡還響起了皮肉焦炙的滋滋之聲。
和尚痛吼一聲,終於忍耐不住,鬆開手,向後疾退。
余慈沒有追擊,持嬌攻憑著就是一腔銳氣,而頂著和尚的爪勁二度力,更耗費了他大量的力氣,他一時間後力不繼,再追上去反而不妙。
暗自緩過口氣,直到這時,他才笑著開口:「對了,剛剛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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