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幾天,李天昊竟是不知怎麼回事,更加沉默起來,他本來就少話寡言,除了和幾個隨行官員偶爾談談一路上所見的明國的見聞,便是呆在自己的房間裡獨自吹簫解悶。此時江面上一片開闊,正是春暖花開的暖春時間,他卻是在吹著一支憂鬱的《秋夜思》,語調憂鬱纏綿,簫聲悱惻嗚咽,讓船上的人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和悲傷。
露華則是每天都覺得十分開心,歐陽勳和太子寧燁關係深厚,在明國是屬於太子一派的,露華和寧燁一向感情深厚,加之歐陽勳年近三十,大露華許多,又性格開朗直爽,倒是和露華公主頗投緣份,每天只要無事,便和露華坐在甲板上觀風景,倆人談天說地,露華便給他講自己偷偷出宮搞怪的趣事,只把歐陽勳樂的哈哈大笑。
這日上午,天氣晴好,露華躺在矮榻上,歐陽勳又坐在她身邊,正和露華講著軍營中的趣事,露華咯咯的笑個不停;李天昊則關在房間裡吹簫,可是那討厭的簫聲陰魂不散的傳出來似乎比往日都響,嗚咽淒悲的曲調,幾乎都蓋過了他們兩人談話的聲音。
露華皺皺眉,心中的怒火騰的又燒了起來。她示意歐陽勳抱她起來,來到李天昊住的艙間門前,透過門簾,只見李天昊正面對著江面,一襲白衣勝雪,黑髮飄揚在肩頭,長簫在手,正吹得如醉如癡,委婉淒楚。
露華猛的一拍房門,「彭」的一聲巨響,嚇的李天昊肩膀一抖,他停下來轉過身,看到露華正倚在歐陽勳的懷裡,臉上帶著挑釁的神情,他神色更加陰沉,緊盯著露華,黝黑的眼睛裡似乎要冒出火來!
「喂,你這人真是奇怪,好好的吹什麼簫也罷了,還吹得這麼淒慘,莫非有什麼傷心事不成?」露華撇撇嘴巴,瞪起眼睛沖李天昊嚷道。
「哼,我自己吹我的簫,干公主何事?公主也可以自去吹拉彈唱,天昊也絕不會去干涉!」李天昊冷冷的回答,看到歐陽勳怕露華摔倒,一手緊緊扶著那纖細的蠻腰,更是心頭湧上濃濃的酸意。
露華本來就不通音律,聽到李天昊如此作答,以為他是成心譏諷自己,心中更是惱怒。她眼珠一轉有了主意,未怒反笑:「我知道你為什麼煩惱了,想是這次來求婚沒成,只能孤單單一個人回去,所以心裡難過,我說的可對?」她看到李天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更加得意,「可惜呀你現在吹什麼曲子也晚了,那天在大殿上要是早點吹一曲《鳳求凰》,說不定父王還會答應你的求婚呢?」
李天昊冷冷一笑:「聽聞凝華長公主溫柔賢淑,美麗博學,確實是稱得上人中鳳凰!」語氣中暗諷同為公主,露華差凝華遠矣,甚至稱不上是「鳳凰」!
露華怎會聽不出他語氣中的挖苦之意,只是她向來不以公主自居,倒是嘿嘿一笑,「那你倒真可以效仿春秋時那個什麼姓蕭的給弄玉公主吹簫引鳳的典故呢,只是,」
她故作恍然大悟狀,「父王最喜歡胸中有偉略的大丈夫,可不喜歡撫琴弄蕭的風流公子爺噯!」看看歐陽勳,她調皮的眨眨眼睛,「對呀,世子殿下應該早向歐陽大哥學一些兵書韜略講給父王聽,說不定父王就答應殿下的求婚了呢!」又做頓首捶足狀,「可惜啊,真是可惜!」
歐陽勳看出露華是故意耍寶戲弄李天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自從上次李天昊故意和他交談言語中衝撞過露華後,他便對這個「小白臉」沒有好感,他是個耿直爽朗的性子,喜憎全表露在臉上,露華也跟著咯咯的笑了起來。
李天昊這幾日看露華和歐陽勳親密異常,心裡酸味十足,又拉不下面子去到倆人跟前搭話,才自己整日躲在房間裡百無聊賴。露華一番話中含槍夾棒氣得他幾欲發狂,又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笑個不停,一腔怒氣無從發洩,便舉起手中那支自己視為寶貝的綠玉簫狠狠地摔下,啪的一聲響,綠玉簫在船板上裂成兩半。
露華以前無論怎麼戲弄李天昊,都沒有見他發過火,這次看他臉色慘白,竟然摔壞了自己珍貴的綠玉簫,不禁有些驚怕,從來沒有人在她面前這麼使過性子撂下過臉,她心裡又覺得十分委屈,眼圈不禁紅了起來,淚水盈滿了整個眼眶。
李天昊看著面前這個嬌俏的小公主,自從中毒之後,她神情雖然依舊開朗,但是比之前的神采飛揚臉色卻暗淡憔悴了許多,白皙的臉龐上,一雙淚眼盈盈,李天昊頓時心軟下來,後悔自己不該在一個女孩子面前如此失態,似乎有失君子的風度。他咳了一聲,想開口道歉,卻是臉上慢慢浮上紅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人便這麼呆呆的面對面看著,倒是讓旁邊的歐陽勳感覺到非常不自在。他畢竟比兩人年長幾歲多經世事,忙小心地把露華扶到一張圈椅裡坐好,悄悄退了出去,隨手把艙門關上。
房間裡只剩下李天昊和露華兩人相對無言,半晌,還是李天昊先開了口:「你方才說錯了,我不會吹《鳳求凰》!」
露華本來眼中淚水盈盈,幾乎要窘的哭出來,卻沒想到李天昊半天冒出這麼一句話,她一怔,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李天昊的臉更紅了,他掩飾地轉過身,半天不再說話,便聽到露華在他身後說道:「哼,大白日的說瞎話騙人!吹簫的人怎麼不會吹那個曲子!」這句話中卻又回復了原來的活潑語氣。
李天昊轉身微微一笑:「當然能吹這個曲子,但是我不會如你所說,在大殿上吹這支曲子!」他故意把「不會」兩字說的很重。
「那就奇怪了,我雖然不學無術,可是也知道司馬相如琴動卓文君,成就一番佳話!世子爺為什麼不能倣傚,難道是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嗎?」露華眼中露出探究的神情,那黑白分明的晶瑩眸子直視著李天昊,讓他心中一震。
「當年司馬相如是真心愛慕卓文君,才會以琴訴情;我向長公主求婚,不過是為了兩國的政治聯姻,我既沒有見過長公主,也沒有愛慕之情,又怎麼會吹簫情動呢?」李天昊盯著露華的眼睛,緩緩的說道。可是,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裡似乎除了好奇,並沒有別的情緒。
「可是我姐姐人長的美,又多才多藝,你不愛慕她又為什麼跑來向她求婚而不是求娶別人呢?」露華繼續追根究底。
「哼,你這個小丫頭怎麼懂得男女之事,愛慕之情無關美貌和才華。像你這麼一個不學無術,不守閨譽的野丫頭,也一樣會有人來求婚的,那你想那又是為何?」李天昊忍不住挖苦她。
露華倒是沒有一般女孩子的羞靦,她大方的說道:「這個我可沒有想過,要是誰願意向父王求娶我,我想那人一定是要麼貪戀父王的賞賜,要麼就是瞎了眼!」說完,自己也覺得有趣,便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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