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昊立刻下令即日開船,繼續向景都進發。露華原來在客棧時所吃的假死丹,那是她以前在宮裡時,偷她的三皇兄寧洵的,寧洵自幼在宮外跟一位武林奇人習武,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藥物。她三哥寧洵曾經說過,這假死之藥,為至寒之物,人服後脈搏減弱,呼吸短促,是奄奄一息的症狀,但是服藥後五個時辰症狀自解,並不要服什麼解藥,對人體並沒有傷害。
李天昊那次誤以為露華羞愧自殺,服了斷腸草,情急之下,便用稀世神藥紫羅散解救。紫羅散乃是至陽之物,能令奄奄一息之人氣血漸熱,從而最終起死回生。但是多服就會令體內真氣過多而損傷筋脈,最終可致人氣血攻心而死。青梅不懂,給露華服了半瓶紫羅散,幸好有先前服的假死丹至寒之氣中和了一些純陽之氣,才導致只是筋脈受損而癱瘓,否則露華恐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凌國本來多高山幽谷之地,山高林僻之處多產奇花異草、仙果神藥,所以凌國的神奇藥材,也是天下聞名的。露華的毒性已經深入血絡,所以解毒也非一日之功。李天昊便令青梅綠荷,每晚在船上用熱水浸泡凌國帶來的發散活血通絡的藥材,給露華洗浴。漸漸露華身體有些恢復,能自己坐立起來,只是下肢仍然麻木沒有知覺。
李天昊隨行的官員侍從已經知道了這個頑皮的小姑娘,原來就是鼎鼎有名的露華公主,雖然嘴上不敢說些什麼,但是對於露華公主弄丟了聘禮的妝飾,心裡還是略有微詞的。只是這個露華公主現在雖然已經半身癱瘓,但是談吐仍是和原來一樣開朗磊落,絲毫沒有尋常小兒女的啼哭失態,倒也是令人暗暗稱奇。
可是只有露華知道自己是多麼懊悔,也許是因為繼承了母妃草原上柔然族的血液因子,她自小就是一個活潑好動的性子,一刻也不得閒。如今落到了下半身癱瘓,行動便需人抱的境地,心裡真是有說不出的懊惱,只是有苦說不出。
她更惱的是不知如何面對父王母妃。父王一定要大發雷霆,說不定還要殺幾個服侍的宮女太監出氣。她可不希望自己周圍的人因此成了刀下的冤鬼!更頭疼的是不知怎麼面對母妃洶湧蓬勃的淚水,自她記事起,母妃的眼淚似乎沒有消停過,她自己雖然喜歡拿眼淚唬人,可是,真的好頭疼看母妃為她流淚哎!想到此處,露華輕歎口氣,小嘴嘟了起來。
「船上風大,還是進艙間裡吧,別又著了涼!」低沉溫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隨後一件鑲著狐毛的大氅披在了肩頭。
「姐夫!」露華仰頭,正對了那雙漆黑如墨的雙眼,那黑眸如谷底深潭,令人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別喊我姐夫了!」李天昊皺皺眉,「拜你所賜,給長公主的聘禮都沒有了,不知道你父王是否答應求婚呢!」
露華心虛的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不會的,我去給父王說,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夫,和親一定會成功的!」
「要是你父王不答應呢?」那雙黑眸直盯住露華的杏眼,口氣中有一絲說不出的邪魅。
露華撓撓頭,想了一想,「那我從藩王中給你選一位姐姐做王妃好不好?保證溫柔賢淑美麗可人包你滿意。嗯,越王叔叔家好像有位玫華公主,年紀和我姐姐差不多……」
李天昊打斷她的話,「和親不成功的話,我只要你……」他邊說便伸臂將露華攔腰抱起,低頭在露華耳邊說道,「……負責。」
露華聽到前半句話,紅暈頓時飛上兩腮,睜大杏眼正要罵人,忽然又聽到後面的兩個字,便怔在那裡,紅著臉鼓著腮,表情十分滑稽。
李天昊不禁低聲笑了起來,笑聲圓潤悅耳,非常高興自己終於也捉弄了這個調皮丫頭一回。他把露華抱回船艙,小心躺在床榻上,臉上仍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露華一向刁鑽,怎能吃這個眼前虧,她換了一副嬉皮笑臉的神色,「萬一和親不成功,你做不成我姐夫,還可做我姑父。我有一個寡居的郡主姑姑,年紀不到三十,艷麗無雙,風騷的很,我去求父王嫁給你,可好?」
李天昊立刻滿臉黑線,忙疾奔出艙去。此時露華銀鈴般的笑聲在身後傳來,中間似乎還攙雜著「姑父」的喊聲。這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即便她不到及笄之年,自己年長幾歲,也不至於老的只能娶個半老徐娘吧!李天昊搖搖頭,自己在她面前,似乎永遠也佔不了上風,真是鬱悶啊!
站在船舷上,李天昊不禁回想起這次明國之行的起源。
這次凌國向明國請求和親,完全是太子太傅秦忠遠在父王面前一力撮合的結果。李天昊是凌國王后嫡子,自小便被立為世子。凌國國王李承圭與杜皇后也就是李天昊的生母母伉儷情深,杜後十年前因病去世,李承圭便無心朝政,他親近江湖術士,一心尋找修仙之道想早日與成仙的皇后團聚。丞相余世初則趁李天昊年小之際,十年間把握朝政,手擁重兵,在凌國朝堂上不可一世。
以太子太傅秦忠遠為首的忠君派則是傾力扶持世子李天昊的勢力,此次向凌國求親,也是為了借重明國的經濟軍事力量,和國內余世初的力量抗衡。李天昊作為一國儲君,當然知道其中的輕重,也是默許了秦忠遠的佈局。從小親歷了權力的傾軋的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婚姻除了作為政治的工具,還能有別的意義。
明國的長公主凝華據說相貌出眾,琴棋書畫精通,溫柔賢淑,閨譽在凌國也廣為傳揚。李天昊猶記得臨來時,和自己一起長大的龍圖閣學士,太子太傅秦忠遠的兒子秦少陽,在自己面前那戲謔的話語:
「世子爺一向自重端方,聽說那凝華公主也是極溫柔賢淑,擅長音律,這次求親成功,也真是佳偶天成,琴瑟和諧啊!』話是好話,可是從秦少陽嘴巴裡說出來,總是讓李天昊無緣無故身上發麻。他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可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主。
秦少陽生了一張俊朗無比的萬人迷的帥臉,一雙燦爛的桃花眼似乎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春情,他一身才學,滿腹經綸,但是和他那個古板教條的父親完全不同,性格散漫無拘,開朗灑脫。
「溫柔賢淑才是女子的本分,難道你喜歡未來的娘子是潑辣頑皮的野丫頭不成?」李天昊瞥了他一眼,很不以為然。
「然也,然也!」秦少陽啪的一聲甩開手中的折扇,擺了個自以為酷的姿勢。「就是不拘一格,無拘無束的女子才得我心,比如明國的露華公主那樣的頑劣女子,才更加有趣味兒!」
回想到此,李天昊臉色黯淡下來,心頭湧上一種說不出的酸酸的味道,又似乎有一些慶幸,幸好秦少陽這次沒能跟隨一同前往,他真的不希望那個自以為風流的傢伙看到露華公主,至於為什麼,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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