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兩個男人打嘴仗毫無興趣，裝作頭暈決定暫時躲開，以免受到誤傷：「對不起，我今天挺累的，想回去休息了。」
陳總連忙起身：「我送你。」
李倫捏了捏太陽穴，老半天才說話：「朱洙，要速戰速決啊！小白和洛洛還等著你呢。」
這點陳總顯然佔了下風，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小白是誰，洛洛是誰，但他還是頗為紳士的笑著，對我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想叮囑李倫明天來找我，後來一想，我不說他也會來的，不管是為了交差，還是為了洛洛，所以我嚥下了到了嘴邊的話，朝他揮揮手，跟陳總走出門外。
天色已經有點黑了，霓虹燈大部分都亮了起來，比星空還熱鬧。
「朱洙，」陳總大概看我一直不說話，主動打開話匣子，「你知道為什麼你第一天去面試，我就決定錄用你嗎？」
我一愣，原來真的能追溯到那麼久之前？
「你一進門的時候，眼神裡有點忐忑不安，還有點躲閃，像極了我媽留下來的一張照片——她在我兩歲的時候就過世了，後來爸爸再娶，所以她的東西留下來的很少，我能看到的只有那麼一張照片，照片裡那眼神……跟你一摸一樣。」
夠狗血。
我暗暗說了一聲，嘴上還是不敢搭腔。
他在做夢嘛，我不能叫醒他。
他果然繼續說：「後來，我一直主動接近你，你都拒人於千里之外——其實我這個人吧，是不是有點自虐傾向？我就喜歡女孩子在剛剛認識我的時候拒絕我，因為那些太熱情的讓我害怕，我總在想，她們是對我一個人熱情，還是對所有人都熱情？如果她們將來成了我的太太，會不會又去對別人熱情？」
「您想太多了，大多數女孩子只會對自己喜歡的人熱情的。」我忍不住說了一句。
陳總卻笑得更加開懷：「看看，你就是這麼個善良的孩子，即使跟自己不一樣的人，你也表示理解，還為她們說話……」
我有點小虛榮——他怎麼無論我怎麼樣都能找出我的好來？
「再後來，你想去車間實習。你的想法沒錯，設計人員本來就得先去車間實習三五個月才能開始正式工作，我交代小王，你申請的時候別批給你，讓你來找我，結果你就辭職了……幹嘛要辭職？找我就這麼可怕？」
我想起王經理在那夜的班車上跟我說過的話，惡作劇的跟他學說了一遍：「……我以為是您授意王經理那麼點撥我的。」
陳總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個小王就是這樣，自以為有多瞭解我！他這是幫我呢？這是害我呢？我哪裡是那麼隨便的人？」
「您不是隨便的人？」我表示懷疑。
陳總也愣了一愣，尷尬的笑道：「當然，有時候逢場作戲是免不了的，但是我的逢場作戲絕對不會出格，也不會給自己惹麻煩，更不會讓將來的妻子不滿意——如果她表示她不喜歡，我發誓終生不再跟別的女人逢場作戲！」
「哦。」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低頭，心裡想，粟粟還沒教我俘獲他的法子，我還是保守點的好。
「我就喜歡你這樣，」陳總忽然無限溫柔，「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給我的印象一直都是這麼低調保守，尤其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更是難得——今天在自然博物館，我看見你跟一群小孩兒玩得熱熱鬧鬧，心裡忽然有一種感覺……唔，我說了會不會太唐突？」
「會。」我低著頭，心裡在微微發窘。
每個人都會虛榮，都喜歡稱讚，但是如果那稱讚來自一個你不喜歡的人，你只會多起一身雞皮疙瘩，如果是喜歡的人……無論說多少傻話，都會覺得溫柔甜蜜吧？
我忽然陷入了自己的臆想，我為粟粟收集男人的靈魂，那麼，我愛的那個人在哪兒？有一天我愛上他，他會不會也愛上我？會不會跟我說一番溫柔似水的情話？
「我完蛋了，」陳總忽然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我轉頭看向他，發現他正目光迷離的看著我，讓我覺得自己再一次亡母附體，「你最禁受不住你這樣害羞的人——你說『會』的時候，你一臉嬌羞渴望，卻拚命壓抑的時候，你這樣傻傻的看著我的時候……朱洙，我的心要被你拿走了……」
「哪有那麼快？」我嚇得躲到了一邊，心裡想，香港人難道都是這麼直接的嗎？就算對我有好感，這心被拿走的也太快了吧？
「朱洙，你不懂嗎？一個男人愛上一個女人，其實是第一眼就決定了的——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吧……如果不喜歡，就算是日夜相處，培養出來的感情也不會是愛情……」
「唔……」我忽然覺得陳總有點嚇人，不自覺的用手握住罌粟花在心裡喊粟粟，粟粟卻不出現……
陳總似乎被自己感動了，張嘴就要說那句咒語：「朱洙，我愛……」
「別說！」我連忙攔住他，「這麼早說，太浪費了！」
「浪費？浪費什麼？」陳總不明白，人卻靠近了我。
我連忙躲他遠遠的，撓著頭跟他瞎掰：「這句話說得太早了，就沒有意義了……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真假……不對不對，可能這一刻是真的，下一刻你冷靜了，就不會……」
「這句話在我嗓子眼兒轉悠了好幾個月，怎麼會是不冷靜？朱洙，我保證，我這句話是用心說的，我愛你……」
我失望透頂，覺得原本存著一絲希望的心被潑上一盆冰冷的水。
我看著他目光迷離的倒在我腳下，心裡說，你的死毫無意義，陳總，你只是第二個老陳——你們還真有緣呢，居然同姓——第三個七哥罷了。
我安之若素，左右來往的行人卻做不到，他們都嚇了一跳，有的女人還驚叫起來，很快就有一群人圍起來看熱鬧，指指點點。
無奈，這熱鬧有什麼好看的？幹嘛一出事兒就圍一大群人？
我看有人在打電話，不知道他們打的是110還是120，瞬間想起包包裡張俊豪的名片，連忙手忙腳亂的找了出來，給他撥過去：「喂，張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