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來時,我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病房裡有兩張病床,旁邊那張床空著,被褥也疊得整整齊齊,我的床前坐著方晨,正在那兒晃晃悠悠的打瞌睡。
我怎麼躺在這兒了?
仔細回想了半天,我能想起的最後一個鏡頭是,我把罌粟吊墜從脖子上扯下來,摔進粟粟的懷裡,告訴她老娘不幹了。
當時,那項鏈好像刮破了我的脖子,有點刺拉拉的疼,然後……
然後,就什麼印象都沒了。
我努力坐起來找手機,想看看現在幾點了,結果稍稍一動方晨就醒了,看我正撐著胳膊要起來,立刻張嘴罵我:「躺下躺下,這不坐著個大活人呢嗎,要什麼跟姐說,姐給你拿!」
我心裡一陣感動,臉上卻佔了大便宜似的笑:「這麼好?那把我手機拿來。」
方晨起身把我的包拿過來,翻出了手機塞進我手裡。
我一看,好麼,我這一覺睡了好幾個鐘頭,現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我餓。」
這回倒不是跟方晨找轍,而是我這一天真的什麼都沒吃,就早起買了套煎餅果子,上了小潘的車後吃了兩口就睡著了。
方晨似乎早有準備,隨手就從抽屜裡拿出一袋芝麻糊給我沖,邊沖邊說:「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吃點芝麻糊墊墊底,一會兒小潘就該到了,他回去給你包雲吞去了。」
我一聽她提起小潘,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前,罌粟吊墜還在,想來是粟粟幫我戴回去的。
方晨見我摸那罌粟吊墜,臉色也有點不好看:「我覺得小潘對你有點上心……你真要用他的魂魄餵你的罌粟花啊?」
「你說呢?」
「我說?」方晨把沖好的芝麻糊遞給我,提醒我小心燙,才歎著氣說,「要我說吧,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叔叔阿姨已經沒了……當然我這麼說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啊,不過我覺得……這男的吧,有個真心對咱的不容易,更別提還七個。」
「小潘認識我才幾天?能有幾分真心。」我知道我們倆的對話粟粟都聽著呢,索性避重就輕。
「不是啊,你沒聽說過嗎,說一對男女都是在初次相識的一周之內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對方,是不是要跟對方在一起,那兒以後的好、不好,都是在給最初的感覺找理由……」
「就你這樣想吧?一周之內就知道,你以為快餐呢你。」
「不管怎麼樣……」
「我知道,」我幾口吃光了芝麻糊,把空碗往方晨手裡一遞,「我也決定不幹了,他們愛找誰找誰去,愛咋地咋地,反正我不幹了。」
「我就這意思,咱找個願意跟咱真心實意過日子的,甭管有錢沒錢好好過一輩子,不比那不知道哪輩子才能完成的任務、哪輩子才能實現的願望靠譜?他們都不是人,有魔力有法術,到時候你忙活完了,給你來個死不認賬……」
「說什麼呢說什麼呢?」粟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方晨身後,「誰會死不認賬啊?你們人類才會死不認賬吧?」
方晨被忽然出現的粟粟嚇了一跳,回頭一瞧粟粟的狐狸臉加魔鬼身材更是吃了一驚,連忙挨著我坐著上下打量粟粟:「豬豬,這小妖精是誰啊?」
「你都說小妖精了,還能是誰。」我無奈的笑笑,攔住方晨的猜測,問粟粟,「你不是要告訴我,我現在摘了這罌粟吊墜就活不成了吧?只要我離了它就得成植物人了,是不是?」
「我就知道咱豬豬最聰明了!」粟粟跑到我的另外一邊,抱住了就要親我,被我扭臉躲開:「我沒愛上你,我的魂魄對你可不管用。」
「哎呦,這就是牛sir激活出來的小妖精?」方晨明白過來,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粟粟。
粟粟也不示弱,挺著傲人的小胸脯叉著一尺八的小蠻腰跟方晨挑釁:「怎麼樣?」
「怎麼樣?你給豬豬找的這叫什麼活兒?讓七個男人愛上她,再一個個的死在她面前,好把那魂魄給你吃,餵飽你……你TM是不是人啊你?!哦,對,你根本就不是人!那你換個人行不?幹嘛非盯著我們家豬豬不放?」
「你以為我想用她?一點兒都不乾脆,眼瞅著就成了,又把人給罵走了!」說到這兒,粟粟想起什麼似的坐在我床邊跟我一臉正色的說,「我跟你說,豬豬,我讓你欲擒故縱,不是讓你沒事兒找事兒把人家罵得找不著北!你得半推半就,欲拒還迎……」
「我都說我不幹了,這話你跟下一任說去。」我故意側過身子不理粟粟。
「咱們是有約定的,哪能你想幹就干,不想幹就不幹?」粟粟的狐狸臉氣得有點扭曲,「而且你自己也看見了,你現在離了罌粟花就活不了……」
「我願意。」我昂起頭,看著粟粟。
其實,誰TM願意死啊,不過我記得神秘人說,這事兒非我不可,我不知道為什麼非我不可,但既然非我不可,粟粟又必須通過我激活罌粟花,恢復法力,那她肯定比我更在意這件事兒。
一件事兒大家都在意,那就只好比誰更不在意了。
至少,我也能看看他們的底線到底在哪兒,反正現在這麼辦,我非得神經衰弱不可。
粟粟果然很生氣,連她最在意的嬌媚啦,氣質啦,甜美啦,誘人啦,都顧不上了。
她現在就是在一邊罵神秘人:「這臭洛洛給我找的什麼人啊這是?你們人類有沒有點長性?別半途而廢行不行?做一件事兒把它做完行不行?別中途毀約,說話不算數,跟放屁一樣一樣的行不行?!」
「那好,是我不對,我對實際困難估計不足,對不起。」我攔住她的喋喋不休,「但是我也只能告訴你,別用這激將法,你這法子就對『將』管用,我就是一小兵,連命我都不在乎了,還在乎什麼毀約,半途而廢?」
粟粟被我噎得說不出話,只能氣得跺腳,但看她那神色,顯然對我很是看不順眼,很不滿意,她剛才跟方晨說「你以為我想用她」絕對不是氣話——她真的不想用我。
病房裡的氣氛正在尷尬,房門一開,小潘提著一個保溫桶進來了,想跟大家打招呼,見我們三個都神色不善,問好的話就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