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畫見江凌面含怒氣地從房裡走出來,暗自詫異了一下,趕緊跟上。然而江凌出了蘭陵公主住的正院,並沒有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而是直往西走,似乎想要出內院的樣子。
入畫張了張嘴,猶豫半天,還是出聲提醒道:「姑娘,就這樣直接出內院,這不好吧?」
江凌停住了腳步,看著旁邊荷花盛開的一個小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去找秦憶,不妥當啊
蘭陵公主再不好,也是這身體的母親,她的出發點,也是為了她好。將這件事說給秦憶聽,除了讓秦憶對她產生反感,使事情更複雜,還能有什麼好處?
這事,還就只能自己消化了。再過幾天,看蘭陵公主身體好轉了,就回零陵吧。這竇府,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在荷塘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蘭陵公主擔心江凌,派身邊的丫頭去她住的院子裡看她,結果發現她不在,又滿府裡找了來,江凌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去。
那天蘭陵公主的晚飯,江凌還是親自做了,給她送了過去。現在蘭陵公主吃的藥、食物,喝的水,江凌都是親自經手,盡可能的讓她全部用空間裡的食材、藥材和水。蘭陵公主見江凌對她雖然不再像前一天那麼溫婉親熱,但仍肯親手給自己做吃食,心裡既歡喜又酸楚,只沒話找話地來跟江凌說,竟然有些小意奉迎的意思,倒叫好些姬妾和丫頭婆子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蘭陵公主向來是個心高氣傲的,便是常年纏綿在病床上,在這府上卻也是說一不二、極為強勢之人,這麼些年來對竇懷悊也是隨著性子來,卻不想在自己親生女兒面前一點脾氣都沒有。
蘭陵公主今天的氣色比起昨天好了很多,也比平時有了些胃口,竟然吃下了一碗燕窩粥,讓下了衙進來看她的竇懷悊極高興。
「凌兒。」見竇懷悊一來,江凌就要告退出去,蘭陵公主連忙叫住她,「我讓針線房給你趕製了幾件衣服,一會兒叫她們送到你房裡去。」
「是。」江凌輕點了一下頭,便退了房門。
回到院子,果然隨後便有人送了衣服來,一共四件,顏色淺淡,但面料上乘,上面還繡著隱隱的花紋,既不違制,又顯現出一種高貴清雅來。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匣子。那送衣服過來的林嬤嬤笑道:「這衣服是今兒一早公主吩咐給姑娘做的。因時間緊,只趕出這四件,繡花上也沒法做得太精緻。待後來幾日,奴婢們再好好給姑娘做幾身好衣服。」
說完,又打開那幾個匣子,給江凌看過。裡面全是極為貴重、做工極為精緻的金玉首飾。
江凌掃了一眼,淡淡道:「放著吧。」
她不是眼皮子淺的人,什麼樣金銀玉石她前世沒見過?不過蘭陵公主既要給她,她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她要是跟蘭陵公主講客氣,最後蘭陵公主手裡的好東西就便宜了竇瑤,那還不如自己留著呢。好歹伺候過一回蘭陵公主,用空間水救她一命,這點謝禮也是應該的,她收得心安理得。
「剛才爺回得早,公主有話來不及跟姑娘說,讓老奴轉告姑娘:因是特殊時期,不能宴客,所以今晚的接風宴就只家裡的人一起吃個便飯,還望姑娘不要誤會。」
「行,我知道了。」江凌揮了揮手,示意這嬤嬤可以退下了。她才不耐煩跟一群陌生人陪笑臉呢。不要說宴客,就是這頓便飯,她都不想去參加。
林嬤嬤卻沒有離開,又陪著笑臉道:「還有兩刻鐘就要開宴了,老奴伺候姑娘梳頭更衣。」
「不用了。」江凌斷然拒絕,轉頭吩咐入畫,「給我梳頭更衣。」她也是個大小姐脾氣,穿越到這古代來雖然經歷過些困苦,卻也沒有受什麼氣,骨子裡的高傲任性,還跟前世一模一樣。所以這會兒蘭陵公主惹了她不痛快,連帶著對竇府的一干人的客氣她都免了——反正這竇府裡,也沒幾人是真心歡迎她的。對這些人,她也用不著講客氣。
那位林嬤嬤是宮裡看著蘭陵公主長大的,後來又跟著她一起到這竇府來,是她極為倚重的人。此時見江凌趕她,也不堅持,施了一禮退了出去。回到蘭陵公主房裡,一臉欣喜地對蘭陵公主稟道:「姑娘雖說從小在民間長大,又是青荷那丫頭調養出來的,身上竟然有一種上位者才有的凜然大氣,在她面前,便是老奴也要屏息了說話。那幾匣子首飾打開來,姑娘只是輕描淡寫地瞅了一眼,便轉過了頭去。而且看今天她跟瑤兒姑娘的相處,竟是個任誰也欺負不去的人。公主,這下您可以放心了。」
「放心……唉。這要是她能嫁個良人,一輩子和和美美的,我才能放下心來。」
「我看秦公子就不錯,起碼不會比琅少爺差。而且對姑娘也好。」
「現在看,哪裡能看得出來?男人,未到手時,百般慇勤;娶到手了,便是當時沒丟開手,再過幾年感情淡了下去,那心啊,也是要變的。」
「公主,老奴說句您不看聽的話:姑娘沒您操心著,她也平平安安、高高興興長大了不是?所以您就別操這份心了,便是操也操不完。人的命,都是天注定。不是操了心她就能好的。而且姑娘是個有福氣的,您看她那脾性,可不是能吃虧的主,秦公子往後可不能給她氣受。再說,您不是正想辦法給姑娘請封嗎?如果姑娘有了身份,秦公子便是有了那花花心思,他也不敢輕舉妄動。您看爺,便是再有喜歡的人,也不敢往家裡帶不是?您啊,好好地把身體養好,讓姑娘有所倚仗,比什麼都重要。」
蘭陵公主苦笑了一下:「如果有那心思,便是不往家裡帶,那又有什麼意思?不試一試,哪裡能知道人心?你看這瑤兒,要不是凌兒來,你哪裡能看得出她是什麼樣的人?以前在我跟前,多麼懂事乖巧?便是瑋兒,那也是個心思深沉的。」
林嬤嬤歎道:「倒是琅少爺,您一直說他好,果然是個好的。」
「那孩子,從小就是個心胸坦蕩的,人品、性格都沒得說。如果秦憶能跟他一樣,我就放心了。」蘭陵公主疲倦地揮了揮手,閉上眼睛,「且看著吧,看那倆兄妹如何蹦噠。他們不跳出來便罷,要是跳出來,正好給我們發作的機會,讓凌兒能名正言順地將東西帶走。否則我眼睛一閉,這份財產還不知落到誰人的手裡。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
林嬤嬤給她掖了掖被子,對蘭陵公主的貼身丫頭示意了一下,一起輕輕地退了出去。
「公主今兒看起來氣色好很多,說話也比沒平時那麼吃力。今天太醫怎麼說?」
丫頭一臉喜色:「太醫來看,說比昨天強上很多。嬤嬤,沒準公主真能好起來呢。」
「阿彌托佛,公主定能好起來。」林嬤嬤唸了一聲佛,轉頭看了看滴漏,見宴會時辰到了。她想了想,不放心,還是往江凌的院子裡去。走到院子門口,就見江凌帶著入畫,跟著一個丫頭出來,身上還是穿著上午穿的衣服,頭上也只簡單地簪了她兩根她自己的玉簪,不由得長長在歎了一口氣,臉上堆上了笑,走過去施了一禮。
江凌只對她點了點頭,腳下並未停下來,跟那那丫頭繼續往前。林嬤嬤也跟了上去——蘭陵公主不能赴宴,只得委託了她照看著,生怕竇家人給了江凌委曲受。
竇家的接風宴會設在了花廳裡。江凌到時,秦憶已經到了,正跟竇琅在那裡說得熱鬧,臉上倒是神采飛揚。而竇瑋和竇瑤也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竇瑤眼睛看著秦憶,眼中的癡迷比上午更甚。
見江凌進去,大家俱站了起來,互相見了禮。而這時,竇懷悊也到了。因是家宴,倒也隨意,只用屏風將中間隔了,竇瑤陪著江凌坐了一桌,那幾個男人坐了一桌。聽著男人那一桌談笑風聲,江凌與竇瑤在靜默中吃完了飯,見那幾個男人還在喝酒,兩人便先告退了出來。這一頓接風宴就這麼簡單地過去了,倒不如江凌想像中那麼難挨。
路過蘭陵公主的院子時,江凌想了想,還是進去看了看。見蘭陵安穩的睡了,呼吸綿長而穩定,這才放下心來。照原來的說法,蘭陵公主是吃不下、睡不著,可現在既能吃下些東西,又能睡得著覺,看來已是沒有性命之憂了。再調養一陣子,身體應該能慢慢好起來。
回到自己的院子,江凌洗漱之後,看了一會兒自己帶來的書,又進到空間裡練了一個時辰功,出來時已是萬簌俱靜,院子裡的下人們都酣然入睡了,這才睡了下去。
她這眼睛剛剛閉上,正朦朦朧朧要進入夢鄉,忽然聽得「彭」地一聲,窗戶被人撞了開來,一個人影從外面跳了進來。
江凌大吃一驚。
因要進到空間練功,她的房間裡向來是不要下人守夜的。身置陌生之地,入畫出去前還檢查過窗戶,她自己又牢牢地將門栓上了。這時候,會是什麼人那麼大膽,敢半夜撞窗而入,闖到她這房間裡來,還沒有驚動竇府的護衛和入畫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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