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秦憶詫異地睜大眼睛。
不是?秦憶這話一出,入畫就知自己魯莽了。正欲開口再問,卻見秦憶轉頭向江凌住的院子望了一眼,然後飛快地就往那邊跑去,將入畫即將出口的話生生悶在了嗓子眼裡。
「秦公子。」秦憶跑到院子門,恰恰遇上從裡面走出來的兩個護衛,向他打了聲招呼。秦憶卻腳下未停,含糊應了一聲,便飛一般從他們身邊跑過去了。
「出了什麼事?」一護衛停住腳步,望向同伴。其同伴搖搖頭,也停住腳步,向秦憶看去。直見秦憶跑到江凌住的房間門口,兩人這才對視一眼,聳肩笑了一下,再往院子走去。
秦憶衝到江凌房前,聽得身後的笑聲和隔壁陸文遠的說話聲,停住了腳步,喘息兩聲,這才舉起手輕輕敲了敲江凌的房。
「哪位?」房內傳來那清脆動聽的聲音。
「凌兒,是我。」秦憶向隔壁看了一眼,低聲道。
屋裡沉默了一下,便有腳步聲向房前來,「呀」地一聲開了門,露出江凌那黑色的帷帽。
「凌兒,我有話說。」秦憶看著這黑色的帷帽,臉色有些凝重。
「進來吧。」江凌將門打開,轉身走進房去,又歉意地笑道,「我剛在換鋪蓋,屋裡有點亂。」
秦憶卻不作聲,轉身將門關上,這才跟著走了進去。
聽見關門聲,江凌心頭一蕩。果不其然,她只伸手想把剛打開的被子折一折,就被摟進了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裡。
「凌兒。」耳邊傳來秦憶的囈語般的呢喃,「我很想你。」聲音裡儘是思念與深情。
他身上剛沐浴過後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環著她的腰的手堅定而有力。靠在這樣的懷抱裡,聽著他深情款款的思念,江凌的眼睛有些濕潤。她閉了閉眼睛,好半天,才道:「秦憶,我已是毀了容的人。咱們這婚也沒有訂成,你完全沒必要為了信守諾言而勉強自己。我不會怪罪於你的,我也會讓祖父不遷怒於你,放心吧。」
放在她腰上的手緊了緊,接著慢慢鬆了開來。耳畔那火熱的呼吸聲消失,身後那溫暖的懷抱離她而去。感受著身後懷抱離去後的涼意,江凌的心忽然變得冰涼。
「凌兒,你就這麼看我?你就這麼想我?」秦憶的聲音裡有一抹受傷。他笑了一聲,這笑聲卻有些冷:「在你眼裡和心裡,我就這麼不堪?就是那等以容貌取人的人?」
江凌愣了愣——事情似乎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
「凌兒,我問你,如果此時我受了傷,斷了手,或斷了腿,毀了容,你是否還會嫁給我?」
「我……」江凌一滯,抬起頭望了望眼前的帳子,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從未想過這樣的問題。」
「現在想。」秦憶的聲音裡帶著命令,彷彿眼前的江凌是他手下的士兵。
「現在想?」江凌喃喃重複了一句,閉了閉眼睛。她很茫然,她真不知道如果秦憶發生了什麼事,她會如何。如果她愛,那麼無論他變成什麼樣,她都會不棄不離。可是,她很愛很愛他嗎?
「就這麼難想?」秦憶的聲音裡有一種出不出的失落。
「我……真不知道。從未想過。」江凌知道自己的遲疑傷了他的心。可是,她不想撒謊。
秦憶又笑了一聲,笑聲裡卻有著一種自嘲:「可是我,卻不會棄你。無論如何,除非你嫌棄我了,不願意嫁給我了,否則,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為什麼?」江凌低聲問道,心裡那股感動慢慢湧了上來,瀰漫了她的全身。她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濕潤。她何德何能,值得身後這的個男子為她忠貞不渝?
秦憶沉默了許久,久得江凌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他卻長歎一聲,又伸出手,重新把江凌摟回懷裡,感覺到懷裡人身體的僵硬,他低下頭,親了親江凌的頭頂。
江凌聲音有些沙啞,卻仍堅持地問:「為什麼?秦憶,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傻丫頭。」秦憶懷住她腰的手緊了緊,「我的傻丫頭,總是那麼強,那麼堅強,那麼聰明。脾氣還有些壞,喜歡動不動給我使小性兒,惹惱了還會用東西砸人……不過,我就是喜歡。哪怕你不喜歡我,我仍是喜歡。江凌,你說,我是不是很傻?比傻丫頭更傻?」
江凌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
聽得江凌吸鼻子的聲音,秦憶竭力使自己的聲音有一種調侃,以驅趕兩人之間的那種凝重:「感動了?那你是不是應該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如果我斷了手斷了腿,你會不會離開我?」
「不會,我不會」這一次,江凌回答得異常迅速,異常堅定。她伸出手,緊緊握住了秦憶放在她腰上的手掌。
秦憶反過來,將她的小手都包在他的大手裡,又問:「真的?」聲音裡有一種虛弱。
江凌心裡湧上自責與內疚,她撫摸著秦憶那溫暖而又有些粗糙的手指,又道:「可你要是敢納妾,或背著我養外室,逛青樓,我就離開你。」
江凌這一威脅,秦憶倒放鬆了,他「哈哈」笑了起來,胸腔的震動連帶著江凌的身體也晃動起來。笑了幾聲,秦憶沉默下來,輕喚一聲:「凌兒。」
「嗯?」江凌的答應聲糯糯的很是輕柔。
「我一開始沒有進你的房間來跟你談,是因為怕你倦了,情緒又不穩,想讓你洗了澡休息一下,吃了飯再說。不是有意避開你。」
江凌怔了一下,這才明白他在解釋他原先的舉動。
「我沒多想。」江凌道。其實有沒有多想,只要她自己知道。
「那就好。」秦憶將環在她腰上的手放開,身體也離開了她的背。
江凌剛感覺一股涼意,肩膀卻被他一轉,由原來的背對著他,變成了面對面。
秦憶一把扯掉江凌頭上載著的帷帽,隨手扔到床上,有些不滿的嘟噥道:「以後在我面前,不許再戴著這玩意。我看不到你的眼睛,總覺得跟你隔得有千里遠。」
沒了帷帽,江凌的眼睛有些慌張。秦憶此時哪裡還注意這些?他的目光全落在了江凌那有些坑坑凹凹和有些紅斑的臉上。
「還疼不?」秦憶眼睛沒有一絲憎惡與嫌棄,滿滿的全是疼惜。他伸出手來,想要摸摸江凌的臉。江凌卻一把將他的手抓住。
「好,我不摸。」秦憶輕聲道,卻用嘴輕輕地在她額上親了一下,這才又把她擁進懷裡。
「秦憶,我……」江凌的臉埋在他有力的胸膛裡,開口道。
「乖,沒關係。真的,沒關係。」秦憶打斷了她的話,「咱們回零陵就成親。如果我娘阻攔,我們就在陸府成親。」
「不是的,我……」江凌的聲音又在他胸膛裡悶悶的傳來。
她頭頂上的秦憶卻只顧著咬牙切齒:「趙崢明,我不會放過他的要不是那廝使壞,紀王府怎麼會去相看於你?要不是他出的餿主意,給的那什麼破藥,又怎麼會讓你受這樣的傷害?待回了零陵,我一定要讓他從此之後,生不如死」
秦憶身上發出的這股憤恨與冷意,讓江凌不由得有些心顫。她抬起頭,看著秦憶眼裡噴出的火,站直身體,將他杯著的手掰開。
「怎麼了?」秦憶低下頭,眼睛裡的怒氣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柔情與愛意,「凌兒,成了親,以後我會護著你的,再不讓你受委曲。」
「真的?即便我做錯了事,你也不責怪我?」江凌臉上一喜。
「做錯事?」秦憶疑惑地看著她,不過看她臉上的歡喜,他心裡頓時溫柔一片,點了點頭,笑道,「我的凌兒聰明自律,能做錯什麼事呢?」
「那個……我現在就做錯了事,你能不能原諒我?」江凌見他高興,馬上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現在就做錯了事?」秦憶打量著江凌,狐疑道,「做錯什麼事?」
「我……你先答應我,你不許生氣。」江凌卻甚是堅持。
「好罷,我不生氣。」秦憶有些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
「我……我毀容是假的。其實,當時祖父用了藥,我就好了,臉上並未留下疤痕。」江凌口齒清楚地、飛快地把事情說清楚,然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秦憶。她知道這傢伙最討厭別人欺騙他,而且脾氣上來的,那完全是不管不顧。她真怕他會生她的氣——在人家深情款款地表示即便她毀容,也深愛她,要娶她之後。
「你是說……你臉上這些,都是假的?」秦憶伸出手,摸了摸江凌坑坑凹凹的臉。
「嗯。是我化妝化上去的。你知道,以前我假扮過男子的。」江凌放開他的手,走到屋旁,用入畫準備的一盆水將臉洗淨,然後轉過身來面對著秦憶。
秦憶緊緊盯著江凌那張如熟雞蛋般光潔的臉,久久的沒有說話。
「你答應了我不生氣的。」江凌看他那樣,有些急了,也顧不得是不是叫主動投懷送報了,將他的大手一扒,撲進他的懷裡緊緊抱住了他。
(非常感謝東方瀲灩打賞的平安符,反求諸己的感恩大禮盒,以及落燕閑居的感恩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