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千頃 正文(TXT全文字手打) 一章)
    「江凌,你們家為何會搬到這兒來住呢?」儘管覺得江凌這種生活簡單快樂,但李婉不認為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江凌能有如今這般的修養才情。

    江凌笑了一下,把父親去世和自己生病的事說了一遍。

    「如果換成我是你,我絕對做不到像你這般堅強,也沒法像你這麼能幹,能重整家業。」李婉看著窗外的村子的房屋,幽幽歎道,「以前,我覺得我自己很能幹很了不起。可到了這裡認識你之後,才發現自己這種想法真可笑。跟你相比,我不過是命好一些,生長在皇家罷了。如果讓我經歷你這樣的事,讓我支撐一個家,我在想,我會不會被餓死。」

    江凌笑著擰了一下她的臉:「幹嘛要這樣說自己?妄自菲薄可不好。」

    「真的,我說的是心裡話。」李婉認真地看著江凌。

    江凌望了望窗外,笑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頭腦不笨,無論身處何地都能夠活得很好。可細想想才發現心裡很虛。因為忽然發現,自己什麼都不會,或者會的東西,比如作的兩句詩,畫的兩筆畫,似乎都沒有多大用處。如果沒有了家裡所給的一切,自己根本沒辦法活下去?」

    「嗯嗯,你說的太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李婉重重地點了點頭。

    「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前,跟你一樣。」江凌收回目光,看著李婉,「後來,我慢慢地學習種菜、種田、養花,雖然現在還沒能把這東西都學會,但至少感覺,就算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我也不會被餓死了。」

    這種感慨,是江凌近來認真學習了種植技能才有的。她當初學習種植的初衷,是用來遮掩空間的神奇。到後來慢慢地看了一些種植的書,又向王大娘和張大娘等人學習過如何種菜與種田之後,她這才發現心裡變得踏實起來。原來依賴著空間,其實最不願意去想但心底裡卻一直擔憂的,就是如果這突如其來的空間,又一下消失不見,她將怎麼辦?現在她卻覺得,即使沒了空間,她一樣也能靠種植活下去。畢竟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把村裡這些種菜、種田好手的經驗和技術學會,再在實踐中鑽研一兩年,她就不信她比不過這些目不識丁的人。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又道:「還有我娘,當初為了給我治病,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賣掉了,但我娘還能養活我們,她靠的,就是一手精湛的繡活。」

    李婉思考著江凌的話,忽然頓悟:「你是不是想說,學會一種技能,這很重要?」

    「對」江凌微笑,「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

    「良田千頃,不如一技在身」李婉喃喃地把這句話重複一遍,點頭歎道,「確是如此。」

    江凌笑著點點頭。

    其實她還有一些感悟沒有說出口。這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賺了別人一輩子才能賺到的錢。而後面可以想見的收入——味精、酒樓、花店的收入,六十頃田地的收租,還有她即將要做的藥材的種植,無一不是一筆可觀而穩定的收入。在唐朝,一個四口的中等之家一年的花費,不過是十兩銀子。前世出身世家名門的她,對於錢實在沒有多大的慾望。每月有這些收入,能夠讓她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這便已足夠了。

    那麼,接下來她就如此混吃等死了?就算她要嫁人生子,但如果一個女人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自已男人或孩子身上,估計給對方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吧?而一旦丈夫變心,孩子不成器,她的生活重心又該放在哪裡?

    這段時間的學習,江凌發現了一個可以畢生致力的目標——那就是種植。這個時代的農業技術之所以不發達,除了地廣人稀沒有改良種植技術的渴求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除了玩玩花,基本不懂種植;而那些種田的農民,卻目不識丁,毫無見識。這便讓種植技術得不到有效發展。雖然朝庭也有農令官,但也只管觀察治理那些受了病蟲害的區域,對於種植技術的推廣,卻是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她前世雖然不懂種植,但畢竟是從信息時代來的,拋秧、嫁接、大棚等名詞至少聽說過,她可以通過實驗,將這些技術在自己手裡一一實現。然後以一個假名字寫出一本農書來。如果能以此造福於大眾,也不枉她穿越了一回,又得到上蒼的眷顧,贈予她空間寶器。

    「江凌,我要是能一直跟你在一起,那該多好。」李婉忽然伸出手來,握住江凌的手,停了一下又問,「你真的要跟秦憶成親麼?」

    江凌看著她的眼睛,不知她說這兩句話有什麼關聯,只得笑道:「這件事,得天上的月老才知道,我可不敢回答你。」

    「我有一個庶出的哥哥,今年十七歲,很好的一個人,文才書畫方面都很出色,一直想娶一個跟他志同道合的女子。我娘給他物色過好幾個大家女子,他都看不上眼。我平時在王府裡,除了續弟,就屬跟他最親近。他的喜好我知道;他的心思,我也最清楚。我想如果讓他見到你,一定會為你動心的。江凌,如果我讓陸夫人認你做乾孫女,嫁給我哥作妻子,你可願意?」

    江凌愕然,沒想到李婉到她家轉了一圈,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趕緊擺擺手道:「縣主,您可別嚇我。且不說配不配得上的話,剛才你還說了喜歡我這樣的日子,現在卻讓我放棄這種生活,去過你那樣的生活。縣主大小姐,我沒有哪裡得罪了您吧?」

    李婉將臉一板,鼻子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嫁到我家,過的就是不開心的日子囉?」

    江凌苦笑一下:「我可沒這麼說。就像你喜歡吃甜食,我卻不喜歡一樣,這只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跟好與不好沒關係。能嫁到你們紀王府去,哪怕是當一個側室,在別人眼裡或許都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我這人比較憊懶,就只喜歡這種鄉下無拘無束的散漫生活,天生不是享福的命。縣主您還是別亂點鴛鴦譜了吧。」

    「我那個哥哥,也喜歡住在鄉下的宅子裡啊。你要跟他成了親,每日裡一起那宅子裡種種花、吟吟詩、作作畫什麼的,多好。你看看秦憶,每日還要去軍營,還有操心一堆破事;如果朝庭有令要他開撥到哪裡,他就得馬上動身,而且一去不知要多久。你要是跟他成了親,他也沒有多少時間陪你。雖然他文才不錯,但他似乎也不太喜歡吟詩作畫,覺得是無病呻吟就這麼一個沒一點詩情畫意的呆子,跟他一起生活豈不甚是無聊?」李婉撇了撇嘴。

    她可不知道,江凌最恨別人跟她談詩。要是嫁個相公起床吃飯都要吟詩,她非瘋了不可。

    「如果他真像你所說的呆子,縣主你以前怎麼看上他?」江凌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婉。

    「哼,當時本縣主不過是鬼迷心竅。」李婉強辨道,「你不知道,那次續弟上山打獵,遇上了老虎,正好秦憶也在附近,他用箭射傷了老虎的眼睛,又用匕首手刺殺了老虎,這才救了我弟弟一命。當時我見他英武不凡,又救了我弟弟,便想報個恩。卻不想這呆子根本就是一根木頭,以跟你的婚約為借口,任我父王怎麼勸,死活都不肯答應親事。」說到這裡,李婉又有些忿忿然。

    看到李婉這樣子,聽她叫秦憶呆子,江凌心情忽然大好。不過李婉這話她卻不好接嘴,轉而道:「難怪世子這麼不遺餘力地幫秦憶,原來是救命之恩。」

    「江凌,怎麼樣?考慮考慮我那個哥哥,如何?」李婉搖搖她的手。

    江凌坐直身體,正容道:「真不行。不管我跟秦憶以後如何,我都不想嫁進豪門大戶我不喜歡守規矩,也不喜歡跟別的女人共用一個男人。縣主,如果你不是特別恨江凌的話,此話不要再提了,好麼?」

    「唉,那好吧。」李婉有些沮喪地放開江凌的手,將身體往後靠去。

    正好此時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稟報:一品鮮到了。江凌勸了李婉兩句,便提著一個包袱下了車,卻見秦憶正指揮著下人把那籃菜和那桶魚都搬上樓去。

    秦憶見江凌手裡拿著一個包袱,問:「是什麼?」

    江凌笑了笑:「上樓再說。」說完,逕自上了樓。

    秦憶親自看著那菜和魚都被搬進了廚房,又讓親信守在那裡,這才上得樓來,正聽到江凌對吳管家道:「這是二十瓶味精。如果賣完了,你派人告訴我。」

    「姑娘請放心,小人一定保管好這些味精。」吳管家道。

    世子與縣主在車上等著,他們自然不好耽擱太久。秦憶將昨晚江家失竊的事說了一遍,又吩咐吳管家再派兩名家丁前去守護,便跟江凌一起下了樓,分別上了車,打道回府。

    回到陸府,派人通稟了陸夫人,五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因晚上秦夫人要請客,李婉是免不了要出場的,好給秦夫人撐面子。而江凌實在不願意去給那些夫人陪笑臉,也知道就算少了她也無所謂,便以給陸夫人做飯為由,死活不肯去赴宴。李婉叫不動她,只得換了身衣服,嘟著嘴去了一品鮮。

    江凌鬆了一口氣,到萱瑞堂看過陸夫人之後,便到廚房去,做了一個清蒸魚,炒了兩個小菜。讓兩個丫頭端著飯菜,跟著她一起到了廳堂。

    一進廳堂,江凌卻嚇了一跳,只見廳裡不光坐著陸夫人,便連陸文遠也在座。

    「都累了一天了,說了讓你好好休息,不要去做飯,就是不聽話。」陸夫人拉過江凌的手拍了拍,一臉的疼愛。

    江凌卻端端正正地給陸大人行了一禮,這才向陸夫人笑道:「不累。我練過武的,身體好著呢。」

    「哦?練過武?不錯,不像有些女孩子,嬌滴滴的弱不經風。」陸文遠放下手中的茶碗,看了江凌一眼,又道,「聽說你廚藝不錯,老夫今天也沾沾夫人的光,嘗嘗你的手藝。」

    陸夫人卻嗔了他一下:「哼,對著孩子也沒個笑臉,天天板著你那臉,你就不怕患上面癱。」

    江凌卻不敢讓這老兩口為了她拌嘴,見兩個丫頭已將飯菜擺好,廚娘們又端上了她們自己做的三道菜,便趕緊道:「江凌會的不過是些家常小菜,談不上什麼廚藝。飯菜都已上齊,二老請吧。」說完,伸手去扶了陸夫人坐好,又親自給二老盛了飯,將自己做的三樣菜用公筷給二老布了些到碟子裡,這才坐了下來。

    雖然陸夫人一直說讓江凌坐下吃飯,但見她伺候自己和丈夫,卻是一臉的滿足與幸福。江凌看了,忽然覺得一陣心酸。陸文遠脾氣如此怪,陸夫人這十幾年又憂思成疾,怕都跟他們中年喪子有關吧?自己不過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他們便如此心慰與滿足,可見這十幾年來,他們在精神上是如何的寂寞淒苦

    寂然無聲地吃了飯,直到放下筷子,接過丫環遞過來的布巾擦了嘴和手,陸文遠才點點頭,道:「廚藝相當不錯。嗯,不錯」

    江凌趕緊站了起來,謙虛了兩句。她卻不知道,陸文遠的這聲讚揚要是給官場上的人聽見,怕不得驚訝的摔破一堆茶碗——在這大唐,陸文遠的讚揚是最難得的,十年來得到他表揚的,怕是不出十人。

    江凌在陸府住了一晚,也知道平時陸文遠就住在這萱瑞堂的。這兩天不過是因李婉在此,陸文遠便住到了外書房去。今天李婉不在,他才進到內院來嘗嘗自己的手藝。所以她此時自然不會這麼沒眼色,借口自己累了,便退了出去。

    回到幽蘭院洗了澡,李婉便回來了。到幽蘭院抱怨了幾句,說江凌不陪她,很無聊,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凌在房裡看了一會兒書,便對過來掌燈的柳綠道:「我這裡不用伺候了,看一會兒書我就睡。你也累了一天,趕緊去睡吧。還有,告訴院裡的人,不要來打擾我。」見柳綠想去關窗,她又道,「這風吹得很舒服,不用關了。一會兒我自己關就好。」

    柳綠伺候了江凌幾次,也知道江凌是個說一就是一的人,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本來貼身丫環是要睡在主子外間的,以方便晚上照顧主子,或給主子壯膽。但江凌一開始就說喜歡一個人呆著,安排柳綠住到了隔壁春婆婆的房間裡。此時她一退出去,房裡就剩了江凌一個人。

    除了院子裡傳來幾聲輕微的關門聲,就只有窗外風吹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昏黃的燈光下,江凌眼睛盯著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她本想進到空間裡去練功,卻又怕秦憶來時不見她在房裡,因擔心她的安危而鬧出響動來。只得耐下性子,在房裡來回走了兩圈,這才在燈下坐下來迫使自己靜下心來看書。

    夜越發的深了,院子裡也沒了一絲響動。江凌運功探了探,發現幽蘭院的下人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她看看窗外,將燈吹滅,自己則坐到床上去練功。微微的月光從窗外照了進來,靜靜地落到床前她那雙繡花鞋上。

    「凌兒。」耳邊傳來一聲輕呼,接著一個身影便從窗外躍了進來。

    江凌睜開眼睛,直起身從床上下來。剛一站穩,就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凌兒,這幾天,我好想你。」耳邊傳來秦憶的呢喃聲。

    聽著寬厚的胸膛裡傳來的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一種安穩的溫暖,江凌歎了一口氣,伸出手來圈住了秦憶的腰。

    秦憶身體一僵,在江凌耳邊驚喜地又喚了一聲「凌兒」,便將她從懷裡移了出來,似乎想要親她。

    江凌避開他的頭,一閃身,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走到桌邊搬了椅子給他:「坐吧。」

    秦憶卻站在床前不動,看著她久久不說話。

    「怎麼了?你今晚來找我,不是有事要說嗎?」江凌扭頭看著窗外,出聲打破了房裡壓抑的寂靜。

    秦憶終於放鬆了身體,走到椅子前,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沉聲道:「如果沒有事,是不是我就不應該來?」

    江凌沉默著,沒有作聲。

    「江凌,我不管你聽到什麼風聲。我想說的是,我對李婉,並無半點兒女私情。除了你,我沒對任何女人心動過。」

    「我知道。」秦憶的話聲剛落,江凌就接了一句。然而這一句後,她便又沉默下來,不再說話。

    秦憶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江凌的臉。在初九夜的微微月光下,江凌垂著眼,面無表情,讓他實在看不出什麼端睨。

    「凌兒,對於我們的親事,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想法?」從江凌避開自己的那一刻起,秦憶就感覺到江凌心裡對他有些微微的抗拒。要不是江凌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他根本就不會感受到她的這種異常。

    (謝謝ring_ring的粉紅票)。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